第12章 章節

度看來,阻止他們交往,不僅是保護兒子的秘密不洩露,也是保護良曉鯉不要交上一個邪門的“鬼朋友”。

她心中升起歉意。撫着懷中貓兒,嘆息道:“招財,這些年來,我誤會秦夫人了。”

招財,正是這只烏雲蓋雪毛色貓兒的名字。

秦風起和秦雲止共用那具身體,五年間正趕上長個子的年紀,變化很大。個子拔起來了,臉部線條沒有了年少時年稚嫩,五官也長開了。饒是如此,今日在閣前看到秦風起的第一眼,她還是捕捉到年少時熟悉的影子。若不是洗心師的職業定力,她必不會那麽鎮定。再加上秦風起就跟完全不認識她一樣,氣質、說話的語氣現秦雲止迥然不同,所以她以為是認錯人了,只是臉長得有點像而已。

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雖然這答案如此離奇。

把招財放到地上任它去玩,拿起秦風起留下的冊子,看到封面上寫着數字:“壹百壹拾玖”。看來是這是秦風起和秦雲止交流的第一百一十九本對話冊。

若是寫書,這厚度怕是要趕上大部頭小說了。好生讓人同情。

随手翻開一頁,兩種截然不同的字體躍然紙上。一種是端正規整的小楷,一種是潇灑不羁的行草。雖一個人也能寫兩種字體,但普通人就算改變字體,書寫的筆跡也會帶有個人專屬的特點。而這兩種字體,仔細辨別也找不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證據。

分明是兩個人分別書寫的。

雖寫字的二人都沒署名,但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寫小楷的是嚴謹的秦風起,寫行草的是放浪的秦雲止。

秦風起的留言喜歡規規矩矩獨用一頁,也從不在秦雲止的留言部分亂寫亂畫。秦雲止就不一樣了,他有時單獨用新頁,有時直接在秦風起的字行上肆意點評、塗抹、甚至打叉,把人家練字模本一樣的紙頁搞得一塌糊塗。

可以想像秦風起看到自己的字被糟蹋成這樣,該會多少惱火。良曉鯉甚至還翻到其中一頁,秦風起特地留書讓秦雲止不要侵占他的紙頁,秦雲止直接在下方寫了張狂回複:呵呵,你打我啊。

秦風起看到時必會是一付崩潰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良曉鯉一頁一頁翻下去,興趣盎然。主魂和亞魂之間的較量,簡直比看小說話本還有意思。

十六、奇特的交流方式

秦風起:你昨日穿了一身紅衣招搖過市,被我同僚看到,今日一上值就被冷嘲熱諷。我已把紅衣扔掉,以後不要再置辦顏色鮮豔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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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止:你敢扔我衣服!已把你佩刀投進對面河中冰洞,破冰潛水前請備好幹衣,不要連累我着涼。

秦風起:你不要太過份!

秦雲止:是你先動的手。另:不是說好衣飾采購的事交給我嗎?你為什麽要做那身無趣的黑衣?已扔掉。

秦風起:你不要太過份!另:你昨日又當着人的面出來摸貓,令我顏面盡失!你以為在後院偷偷養野貓的事我不知道?身上染上貓氣,害我在當值時引貓上身!再出現這種亂子,耽誤我正事,我殺了你那些野貓。

秦雲止:你敢威脅我的貓,你完了。已服毒,解藥藏在卧房某處,勸你午時之前找出來,否則一屍兩命。

秦風起:秦雲止你這個瘋子!!差點被你害死!已把你那些瓶瓶罐罐的毒藥标簽全部揭掉,順序打亂,你慢慢分辯吧。

秦雲止:混蛋!除了依次以身試毒也沒別的辦法了。

秦風起:秦雲止你這個瘋子!

……

最後一頁,是秦風起剛剛寫下的小楷。雖是在盛怒之下書寫,字體仍然整齊漂亮:今日你行為唐突,無禮至極!若有下次,我不眠不休加班一個月,讓你沒有機會出來。

良曉鯉看得幾乎想擊案喝彩。精彩,實在精彩。主魂和亞魂的交流竟這般有趣。不過摸着良心說,對于身陷其中的秦風起來說,就沒那麽有趣了,簡直堪稱恐怖。

之前秦風起說秦雲止“放浪、胡鬧”,可謂是評價得十分客氣了。從幾頁對話中可以看出秦雲止喜歡研玩毒藥,為了整治秦風起,不惜自己跟着受苦,時不時吃上一口,着實讓人崩潰。這種不管不顧不要命,在兩個“靈魂”的日常相處中,似乎是亞魂秦雲止壓制了主魂秦風起,掌握着主動權。身體的原主人秦風起反倒有更多無可奈何的讓步。

這個家夥……

目光落在那行草字行之上,許久沒移開,嘴角不知不覺浮起笑意。

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到你,秦雲止。

字裏行間的狂放不羁,映出五年前湖心孤島上那個狂放熱烈的少年的模樣。此時她堅信,五年前在京城與她相遇的如果不是秦風起,而是秦雲止,他一定欣喜若狂。

思緒飄着飄着,忽然撞上堅壁般凋落,嘴角微笑消失。秦風起說過的一句話響起在耳邊:“幫我殺一個人。”

秦雲止不是真實存在的人,他只是一個亞魂。身體的主魂想奪回應有的權利。而她做為洗心師,其職責是幫助主魂秦風起,讓他消失。

換而言之,她要殺掉秦雲止。

內心深深震動,發現雙魂症患者的興奮如被潑了一盆冷水。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殺雲止……忽地站了起來,自語道:“不能接這樁生意。”

門恰巧被推開,弟弟良曉意進來了。

“方才秦大人交畢初的定金時,多交了一份,說是他自己的。咱們的價格可不低,他倒好,随手一摸就掏出一疊銀票,恨不得一次交清。我跟他說痊愈結算是錦鯉閣的規矩,他這才拿回去大半。姐,你找出他心中妖孽了嗎?”

‘心中妖孽’,是她對人內心病竈的代稱。良曉鯉臉色一變,脫口而出:“不收他那份,給他退回去。”

良曉意愣了下,水瞳中浮起疑惑。且不說姐姐醫術過人,鮮有她治不好的心病;再說連試都不試就認輸,可不是姐姐的做事風格,問:“我們的規矩不是先交定金、不能痊愈再全額退還嗎?姐姐沒自信抓住那‘妖孽’嗎?”

良曉鯉語結:“我……”

她很清楚秦風起是無辜的。她年少時的生死之交秦雲止,是秦風起心裏生出的妖魅,他把秦風起過去的人生毀得破碎、未來的人生沒有将來。

可是……她冷着臉,朝曉意伸出手:“把他的定金給我。”

曉意猶猶豫豫将銀票遞過,她劈手奪過,一語不發出門而去。

曉意在後面茫然抓腦袋:“姐姐這是怎麽了?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安的樣子。”

幽篁谷口之外的空地上支起幾座帳篷,秦風起正在監督着忙碌的武師們。此行帶來的這些武師不是順天府的,而是畢家的人。畢成亨與順天府協商,盡量不動用衙門的人,為的是不讓兒子被視作犯人。

良曉鯉走到他身後:“秦大人。”

秦風起回頭見是她,微微一怔。

秦大人?

這聲稱呼……不久之前,她剛剛不是已經改口稱呼他名字了嗎?怎麽好像突然又拉遠了距離?心中疑惑了一下,還是應着:“閣主有事嗎?”

良曉鯉把那張銀票直直遞到他面前:“請收回您的定金吧。”

他微微蹙眉:“為什麽?”

她平平說:“抱歉,我不能為您醫治。”

“是因為秦雲止冒犯了你?”

“不是。”她不願說謊,也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私心。只能說:“我沒有把握醫好您。”這倒不是說謊。她與秦雲止是舊識,無意中就會偏了重心。自己的心都放不平,如何能以冷靜的态度面對雙魂?

他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漸漸冷下。他雖不會讀心術,卻也能看出良曉鯉言語中有所遮掩。胸中忽湧起一層陰郁。自小時候被“鬼附身”,除了最親密的家人,從沒有外人知道。這個秘密使他連朋友都不敢交,多年來獨來獨往,形單影只。

今日意外地跟良曉鯉吐露秘密,就如在茫茫凡世中找到了一個與他分擔心中大石的人,臉上雖不動聲色,心中卻喜悅輕松。

而這一回頭的功夫,這人卻說不跟他擡石頭了,讓他自己接着抱着好了。

接都接過去了,想放手?沒那麽容易。

他沒有去接銀票,擡了一下眉,眼底若結起霜晶:“交定金時,令弟跟我說過錦鯉閣的規矩。”

她點點頭:“但凡接診,先交定金,治不好全額退還。我治不好你,你拿回去吧。”她又把銀票向前遞了一遞。

他卻仍不接,目光越過在風中刷拉拉響的紙張,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良閣主,你還沒開始治療,如何知道治不好?”

她的臉微微漲紅:“我能不能行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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