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什麽人?但她沒有否定他的臆想,聲線沉穩地說:“有我在這裏,誰也不能帶走你。”
她的身形雖纖弱,卻有無形的力量,讓畢初感到安全。終于,畢初松開緊緊扳着房梁的手落在地上。雖然腿彎處的傷未愈,他落下時的身姿也透出輕功的功底,像一只悄然無聲的蝠。
一落下他就下意識地尋找安全的地方容身。而那安全的地方,居然是良曉鯉的腳邊。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又不敢碰到她,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抱着手蹲下,蜷縮的樣子像一只吓壞的小動物,看得她心中一軟。
她伸手去扶他時,他顫抖了一下,卻終于沒有躲開。把少年扶到椅子上坐下。他目光直直地呆了一陣,忽然冒出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們能帶走我。”
她問:“他們要帶你去哪裏?”
“我不知道……”他低聲呢喃,呓語一般。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
良曉鯉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看出畢初并非撒謊。又問:“那麽,他們長什麽樣子?”
畢初低頭沉默一陣,仿佛在努力回想。半晌,茫然答道:“我……我記不起來了。”
良曉意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為的是保護良曉鯉的安全。聽到畢初一問三不知,不由蹙了一下眉。這小子故意的吧?哪能說失憶就失憶?但身為洗心師的弟弟兼助手,他懂得在不該多嘴的時候保持沉默。
良曉鯉卻能讀懂少年眼底是真真正正的迷惑。她輕輕握住他的細瘦冰冷的手:“畢初,現在你已記起了,你有家,有愛你疼你、始終在等你回家的家人。你是被那些人拐騙了,他們已奪走了你五年時光。只有抓住他們,你才能擺脫随時被抓走的恐懼。我幫你記起他們的臉,揭開他們的面目,好嗎?”
說服畢初配合不是件易事,但他終于答應了。就将就在這間屋子裏,她以琴音将他催入淺眠,領着他撥開記憶中的團團黑霧。
每次對畢初琴音問心,總能感覺到他的腦海中聚着異樣的厚重黑霧。這黑霧使他失明——不是眼睛的失明,而是心智的失明。據她揣測,這種黑霧使他的記憶像魚一樣短暫,做了一件事,然後就會很快忘記這件事。如果沒有人提醒他接下來要做什麽,他甚至會站在原地,不知該何去何從。
那麽,從前在黑霧中引導他前行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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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誰,現在換成她了。她以琴音相引,撥開迷霧,牽着他沿着一條曲折的路行進,有的地方是漫長的階梯,有的地方還要用輕功身法飛過去。最終來到一座龐大的建築裏。
以上這些,都是畢初在淺睡狀态下,呓語般描述出來。這種敘述有時會有很多想像、扭曲、誇張的成分,但是,沒有謊言。雖是變了形,也是很價值的真相。
畢初說在這座建築裏看到了一些人。
良曉鯉問:“是什麽樣的人?”
畢初低聲答:“他們穿着黑色袍子,紅色靴子。”
果然是的,這個組織統一服裝呢。
她問:“除此之外,你還看到什麽?”
他答道:“看不清……什麽也……看不清……”
良曉鯉追問:“你能看清他們的臉嗎?”
畢初的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很恐懼:“我……我……”
她柔聲說:“不用怕,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不用着急,慢慢來,嘗試看清他們的臉,能看清一個人就行。”
如果能看清一個人的長相,這人若有鮮明特征,會對案子有很大幫助。
畢初的身體微微發抖,額上冒出冷汗,仿佛用盡了渾身力氣、全部勇氣去直視那些人的面目:“他們的臉……他們的臉……”
良曉鯉:“怎樣?”
“是……鬼臉。”畢初低啞地吐出句話。
鬼臉?!良曉鯉一怔。
卻見畢初眼睛緊緊閉着,眼球劇顫,渾身哆嗦成一團,牙關緊咬,呼吸錯亂。
她見此情形,手指在琴弦上輕掃一下,琴音如輕風低吟,說了一聲:“醒來。”
畢初猛地睜眼,大口喘息着,如經歷了一場死裏逃生,整個人虛脫地朝椅子下滑去。她趕緊上前握他的手安慰,他卻一時不能從恐懼中解脫,緊緊反抓住她的手腕,身體蜷起,發出困獸一般的低嘶。
守在門外的良曉鯉聽到動靜異常,推門闖入,在畢初頸後點了兩下,畢初身體軟倒在地昏睡過去。
良曉意從他手中奪過姐姐的手,看到她白晰的手腕被掐出青紫指印,變了臉色:“姐,這麽危險的家夥你怎麽能接近他!為什麽不叫我進來!”
她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他急需援助的時候我這一握對他很重要,若讓你先一步點暈他,會給他心中留下傷痕的。”
良曉意又是痛惜,又是惱火。卻知道姐姐的脾氣,說多也沒用,只握着她的手腕試了一下傷情,痛得她“咝”地倒吸一口冷氣。
他繃着臉道:“還好沒傷到骨頭。他是練武之人,很輕易就能捏斷你手腕的知道嗎?手若斷了,你又如何彈琴診心?”
“哎,不會的。畢初已經足夠信賴我,再怎麽痛苦他也會出手有數的。”
少年額角火星爆爆:“一個瘋子能有什麽數啊!”
“曉意,不許你這樣稱呼我的病人。”她正色道。雖然她的病人的确多數是瘋子……但這個稱呼極具侮辱性,在錦鯉閣中可是禁詞。
良曉意知道自己失言,抿起了嘴,摸出藥油給她擦手腕,眼眶不禁紅紅的。父親去世後他與姐姐相依為命,心中珍重她勝過性命,看她不顧他的擔憂以身犯險,心裏不知有多委屈。
她看得心中一軟,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揉揉他的腦袋:“好啦,是我太冒失了,我知道錯了,別生氣啦。”
雖然知道她只是哄他,少年也不由消了氣,臉色轉睛。
二十六、秦風起被牽手了
把畢初安置回床上睡着,她出了繞影閣,去找秦風起。雖然之前讓秦風起回去休息了,但他應該沒有切換成秦雲止。因為一旦秦雲止冒出來,必會先跑來找她。
幽篁谷內良家家宅雖然占地寬廣,但她輕易就能找到秦風起——因為從事行業特殊,她家侍從個個訓練有素,對于入住客人監控嚴密,随時都可以報出客人所在的具體位置。
走到谷口處,只見秦風起穿了那身玄袍,正在跟兩名武師說着什麽。
怪不得秦雲止沒冒出來,秦風起正在忙正事呢。良曉鯉不禁感嘆雙魂症之奇詭。在事務和休息之間,兩個魂魄竟能如此準确地判斷出該誰當值。到底是什麽力量在掌控安排這一切呢?
看到她過來,秦風起肅色道:“昨天晚上有人想潛入谷中,被武師發覺。但是沒能抓住他,讓他溜了。”
良曉鯉:“是什麽人,看清了嗎?”
“只能确定那人穿的是一身黑衣,輕功極強,身形詭谲。”他一邊說着,微微蹙眉。據看到的武師說,那黑衣人運起輕功在竹梢上掠過的樣子,像一片陰森鬼影,飄忽就不見了,谷裏谷外數名守衛竟沒能攔住他。看來防衛要更嚴密才行。
良曉鯉點點頭:“雖然夜間出沒的人多穿黑色夜行衣,但他出現在此時此地,多半是為了畢初而來。畢初那邊我問出一點東西,跟我一起過去看看他吧。”
兩人并肩走向繞影閣的路上,她說了一下方才給畢初施問心術的情況。
“畢初的神志,被異術迷惑過。”她說。
他一怔:“異術?”
她點點頭,眼中雲翳深鎖:“之前讓他接受身份、恢複被拐之前記憶的進程很順利,沒想到,涉及這五年間的經歷時,問心成效之差超出我的預料。他似是被人控制了心神,平時應該幾乎沒有思考的能力,別人讓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秦風起心中一沉:“那豈不是……”
“如傀儡一般。”她接過話來,“既然如傀儡,對曾經看到的、感受到的東西,就非常模糊。”她說,“他的住處是個很難到達的地方。離京城遠近不能确定,只能看出有一段非常陡峭難行的路,地勢應該比較高,有山路石階,還有一段路類似峽谷,沒有橋,要用繩索一類的工具越過去。他們的老巢長着許多樹木,那裏的人都穿那種黑衣紅靴。有的站在樹下,有的蹲在樹上……”
秦風起奇道:“人為什麽會要蹲在樹上?”
良曉鯉:“這是畢初心中的印象,不排除有些情形是他想像出來的。但是即使是想像,也必是依托于實物。這個,只能期待他病情好轉後,能還原記憶中事物的本來面目了。目前問到的訊息就這些了,可能對破案也沒太大幫助。”
他聽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