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吓到如此程度?低頭看着落在腳邊的畫,竟然沒勇氣去撿。秦風起問:“你沒事吧?”講話語氣一向沒有溫度的他,居然透着一絲關切的暖。
她定定神,說:“沒事。有點累了。您也去休息吧。”
說罷先一步離開。她沒有吐露剛剛的異常感覺。一則根本弄不清是怎麽回事,說了也沒用。二則……她心神亂到提都不想提。
秦風起留在原地撿起畫紙,目送良曉鯉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擔憂神氣才浮現在他臉上。
良曉鯉覺得身心疲憊,晚上睡得很早,夢裏卻有白面黑羽的鬼魅飛來飛去,怪笑咭咭。在一張鬼臉猛地逼近臉前的時候,她驚悸地喘@息着醒來,旁邊忽傳來溫柔呼喚:“曉鯉,別怕。”
聲音在黑暗裏響起,雖然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秦雲止的聲音,但并沒有被驚到,反而如荒野迷路的人看到一絲光亮,頓時心安了許多。秦雲止點亮了桌上的燈,一身白衣清爽如月色,走到床邊,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感覺她手指冰涼。輕聲問:“曉鯉做噩夢了嗎?”
她仰在枕上一動未動,過了一陣才從夢境帶來的虛脫感中解脫出來,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他用袖口輕輕沾去她額上冷汗:“秦風起那個家夥不知忙些什麽,天黑才回去休息,我才有機會換出來。過來找你時,你已睡下了。我想你睡這麽早可能是身子不舒服,放心不下,又不能吵醒你,就從窗戶進來看看。”
他進到卧房內,聽到床上睡着人呼吸有點不穩,想上前查看,又怕黑燈瞎火地吓到良曉鯉。只好站得遠遠地糾結不已。直到良曉鯉自己醒來,他才敢出聲呼喚。
他捧着她的一只手,唇柔軟地挨上她的手背,輕聲說:“別怕,我在這裏陪你。”
“我沒事,你回去睡吧。秦風起勞碌一天,夜間你再一直醒着,豈不是要拖垮身體?”
他神色一惱,嘴角抿出委屈的弧度:“你心疼秦風起?”
她趕忙說:“不不,你們共用一身,身體壞了你不也跟着受苦嗎?”
他的語調又軟了一度:“那……你是心疼我了?”
她嘴角不由浮起笑意:“嗯。”
他欣喜地笑開,黑夜也不能掩蓋笑容的璀璨。她看得感慨:同是一張臉,怎麽會一個表情猶如石雕,一個笑得颠倒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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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袋伏在了床沿,将她那只手抱在臉邊緊緊貼着,說:“那我就在這裏睡,陪着你,好嗎?”
安心感讓困倦重新襲來,她沒餘力思考讓他睡在這裏是否不妥,亦或者根本不願他離開,就這樣容他留下了,很快沉入深眠。于是噩夢再也沒來。
秦雲止趁她睡着,悄悄移了一下臉,把嘴唇挨在她的指上偷偷親吻。臉頰硌到什麽,便稍稍擡起臉來,看到她腕上戴的鴿蛋大的小金鎖子。鎖子圓鼓鼓的,似是空心,一面雕着“長命富貴”,一面雕着虎頭虎腦的一只麒麟,好像是小孩子戴在項上的長命鎖,金子表面磨得溫潤光滑,大概是她從小就戴的東西,被她用編起的皮繩串了戴在手上,倒十分別致。這時候想來,好像五年前初遇她時,她手上就戴着它,看來必是十分珍重之物。
曉鯉喜歡的,他便也喜歡。伏在床沿握着她的手,看着燭光打在金鎖表面柔和的光澤,嘴角噙着一縷微笑睡去。
二十八、蘇醒在閣主閨房
秦風起醒來的時候,眼未睜開,就感覺到了手心裏的纖細柔滑。
好像是一只手。心中警聲大作。
由于這具身體多數時候早晨醒來時是秦風起,秦雲止用“醒在奇怪的地方”這一招,不知整過他多少次。上次從樹上掉到水裏,只是小菜一碟。他還曾醒在城牆頭,被百姓圍觀。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條短亵褲。
這一次又是什麽妖蛾子?
心中慶幸自己提前警覺,有了準備,想必能應付得來。
他小心翼翼地睜眼,目光在那只被自己握住的纖白的手上頓了一頓,順着一截皓腕望上去,看到枕邊堆積如烏雲的長發,還有發隙中露出的嫩生生的耳廓。
心理準備頓時崩塌,他猛地松開手向後躍去,後背撞上桌子,桌子上的茶壺跟着嘩啦倒下,發出巨響。
床上的良曉鯉被驚醒,呼地坐起,茫然看着倚着桌子臉色煞白的秦風起。她雖然穿着襯裙,但沒了白天時寬松的外袍遮掩,女子的曲線顯露。她那份屬于女子的羞澀卻很遲鈍,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扯起被子掩在胸前。
吓呆的秦風起大睜着雙眼,在看到她遮掩的動作之後才記起低下目光,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萬萬想不到,秦雲止竟如此孟浪,夜闖良閣主閨閣,偷偷摸人家的手——他一個斷袖,自然對女子的手沒什麽興趣,這麽做必是純粹地為了整他!混蛋!
混亂的腦子裏一片翻書聲——翻查當朝律法的聲音,盤算着今日之事,該不該去領個刑,坐個牢。
偏偏這時門外傳來問話聲:“姐姐,有事嗎?”
是良曉意聽到異響,走到門前來問。
良曉鯉趕忙說:“沒事,不小心打翻東西了。”
“恩,姐姐當心些。”
聽着曉意的腳步聲離去,秦風起松了口氣,又瞬間記起當下的尴尬情形,臉憋得通紅:“我……我……我沒有……我不是……”
良曉鯉平靜地說:“我知道,進來的不是你,是他。”
雖然她能夠理解,但他仍是愧疚難當,又羞又恨:“他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定當……”
她也不太好意思承認昨天晚上是她答應秦雲止留下的,躲閃一下目光:“我們稍後再談吧。”
他恍然醒悟——她還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他卻還在這裏啰裏啰嗦!慌忙道:“是……抱歉。”也不知是替自己抱歉,還是替秦雲止抱歉。
慌慌張張開門出去,一擡頭,又如當頭澆一盆冰水般凍住。
良曉意站在門前不遠,冷冷盯着他。這小子,根本沒走。
秦風起張了張口,想解釋什麽,卻知道說破天也說不清楚的。白着一張臉,站在原地等着良曉意殺招招呼。就算被良曉意殺了,他也是心甘情願的。誰讓他攤上秦雲止這麽個天殺的“弟弟”呢。
良曉意卻沒有動,只拿冰刃一樣的眼神将他千刀萬剮。靜默良久,秦風起試探地繞過良曉意,朝門口走去。一出門,便狂奔而去。除了追犯人,他從未跑得如此狼狽……
映月園。
良曉鯉已穿戴齊整,說了一聲:“進來吧。”
良曉意推門進來,剛剛面對秦風起時冰冷的神情未褪:“姐,我可否破一下規矩,打折他一條腿?”
“不可。”
“那就一只手?”
“曉意。”她無奈地看着他,“沒我的指令,不能打我的病人。”
少年冷厲的神情繃不住,換成一臉氣惱:“他是病人就可以胡作非為嗎?他心中那只妖到底是什麽東西?是不是很危險?不好捉的話,就趕緊打發他走。他這般胡來,我懷疑他是不是裝瘋賣傻。”姐姐的安全受到了威脅,這讓他十分焦慮。
她嘆口氣,拉住弟弟的手安撫道:“不是的。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切地告訴你:不管是秦風起,還是他心中的妖,都絕不傷害我。”
他眼中火星般閃動的不安并沒有熄滅:“你信得過他,我可信不過。我會加強映月園的守衛,他若再敢亂來,不要怨我出手重。”
“好好,知道你對我好啦。”她笑笑地拍拍他的腦袋,把少年怒起的炸毛順下去。
他總算是消了些氣,道:“昨夜又有黑衣人潛入,像鬼一樣飄忽,轉眼間不見了影。我疑心闖入者有可能藏身谷中,已令人搜查。這都是秦風起一行招來的,我們辛辛苦苦值夜守衛,他倒好,居然跑來騷擾你……”
她一驚。心中忽升起不安,道:“我們去看看畢初。”
到了繞影園中,看到畢初在侍者的看護下,乖乖坐在桌邊吃飯,這才松口氣。畢初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亮,停下了動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雖還沒有其他反應,但與之前的狀态相比,已十分乖巧了。
她坐在桌子對面,微笑道:“你接着吃,我就是來看看你。”
少年埋頭繼續吃,眉眼間沒有了尖銳的戾氣,漸漸在變回原本清秀的模樣。對畢初來說,該記起的過去已記起。五年間異常的經歷,如果再強令他回憶,必會對他造成內心傷害。這孩子已盡他所能提供了訊息,不該再強迫他。剩下的事,應該交給官府去做了。
是時候讓他回家,跟父母親人團聚了。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