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裏一個舊仆也沒有,全是新來的。”

良曉鯉驚訝道:“父親招新仆之年,把舊仆全部辭退了?”

他點頭:“不但辭退,還銷毀了他們的身份訊息,讓人找不到他們。”

“十年前……那時我九歲,你四歲。”她望着虛空處想了一陣,道:“按說九歲時我已懂事了,我怎麽不記得有過大換人這回事?你記得嗎?”

曉意道:“不記得。那時我才四歲,能懂個什麽?你雖是大一些,也是個孩子,換人這種事,父親也不會跟你商量,怕是你沒放在心上,所以才不記得。只是父親一向待下人仁厚,為什麽全攆走了?難道……當年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

“哪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我小時候淨知道窮開心,就不記有過不愉快。”

她從小把自己當男孩子,父親也就把她當男孩子看待。從記事起,她就記得自己是被撒着養的,稍大一點後,整天除了學習診心術,也是滿山遍野地瘋玩。照顧她的家仆好像沒有固定的,大概是在需要的時候,誰有空誰就來照料她一下。所以她只記得有人照料她,卻記不起具體照料她的人的名字和長相。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十年前身邊換了人,她也沒注意到。

回憶起小時候,她微微走神,嘴角浮起笑意。

曉意雖小她幾歲,但身條拔的早,已比她高半個頭,從俯視的角度看到姐姐臉上溫情喜悅的神情,忽然覺得記憶裏有似真似幻的影子浮出來。

一個抱着膝蓋縮在角落陰影裏的女孩,臉埋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那時的他邁着小短腿走過去,想要套個近乎,女孩突然擡起頭來盯着他,吓得他一下子站住,不敢上前。女孩臉上神情冷厲陰沉,眼眶發紅,漆黑的眼眸深處似有痛苦仇恨絞成索、翻滾掙紮,仿佛他若是敢靠近,她就要撕咬他。

那個女孩的臉容與面前姐姐的臉一時重疊。

那是誰?是姐姐嗎?姐姐怎麽可能會有那麽陰郁的表神?可是,那女孩為什麽跟姐姐長得那麽像?

良曉鯉忽然發現他神情異樣,問:“曉意,怎麽了?”

“哦,沒什麽。”

正如姐姐所說,在父親庇護下她從小到大過得很幸福,人生明亮得一道陽光可以從頭照到底,怎麽可能有過那麽陰沉的模樣?或許只是曾經做過的噩夢,或者根本就是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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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曉意搖搖頭,把莫名其妙的印象碎片甩掉。

良曉鯉走向墨衣園的時候,心情有些沉重。找不到十年前舊仆的訊息,就更無法推理出是誰帶走了錦鯉閣的絕技去行兇作惡了。

可是她隐約覺得,舊名冊被銷毀,與此事存在關聯。

秦雲止故意受傷導致秦風起不能蘇醒,不過才一日兩夜的功夫,已經積下了三條與案情有關的線索。第一,畢初中毒是在幼年離家之前;第二,吹笛子的黑衣人是與錦鯉閣有關的人;第三,父親十年前銷毀花名冊,可能與黑衣人有關。

唉,為什麽錦鯉閣也被牽扯進這起詭異的案件裏了!

事關重大,在秦雲止傷愈、秦風起回來之前,她不敢把這些情況說與別人。被沉沉的心事壓着,魂不守舍地走進墨衣園。

忽聽屋裏傳來對話聲。

“小可憐~乖,快喝藥,喝了藥才能好~”

“等……等一會!你別過來!”秦雲止驚慌的聲音。

她趕忙推門進去,只見一涼先生端一碗藥站在床邊,臉上挂着狼看到羊的恐怖笑容。秦雲止已不顧傷痛,躲到了床角。

十分楚楚可憐。

她走到一涼先生身邊,佯怒道:“雲止,你又不肯喝藥了?”

見她進來,他眼中一亮:“曉鯉你總算來了!你來了我就喝!”

一涼撇撇嘴角:“我哪裏不如她麽?”

秦雲止雖懼怕他,仍是鼓起十足勇氣回答:“哪裏都不如!”

“呵呵。”一涼先生臉上一寒。

良曉鯉見勢不好,趕忙把藥碗接過來:“辛苦您了,讓我來吧。”

秦雲止這才蹭了回來,就着她的手把極苦藥汁一飲而盡,又是一番難受的折騰,整個人都猴到了她身上。死死抱住她的腰,臉抵在她肩上用力磨着,以抵消苦味像刀子一般從口腔刺入胃部的痛苦。

雖一涼先生還在這裏,她也不忍心推開他,讓他捱過最難受的一陣。

一涼啧啧一聲:“閣主,看你把我的小可憐慣成什麽樣了。”

他無趣要走,良曉鯉忽然記起一事。一涼來到錦鯉閣的時間應該超過十年了吧?他是十年前大換人事件中,唯一沒被換掉的人啊!

趕忙喊住他:“一涼先生,您還記得十年前的事嗎?”

他腳步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笑嘻嘻問:“十年前什麽事?”

“那一年所有家仆被遣散,招了新的家仆。”

他蹙眉,茫然望向半空,仿佛思索許久,慢悠悠道:“有這回事嗎?”

“有,現在我們家的侍從家仆,多數是那一年來的,有的還是因家中貧苦被父母送來求一口飯吃的幾歲小孩。而老家仆全走了,一個也沒留。想請問您是否認識哪個當年離開的家仆,哪怕只知道名字也好。”

“哦……”眨了眨他的三白眼,“那可能是有這回事吧,我沒留意。”

她盯着他半晌,雖有狐疑,卻不能确定一涼是否撒謊。他性情與常人迥然不同,讀心術招呼過去幾乎全部打偏,讀不明白。不過,一涼當年人雖在錦鯉閣,卻真不一定知道這事。他的全部興趣都在鑽研醫術上,兩耳不問世事,沒人找他他就窩在自己園子裏,偶然出來走動,與人擦肩而過也視而不見,除非這人生病受傷,才會被他一對眼綠綠地盯上。

而且……還未等她想下去,卻聽一涼說:“我對舊仆們也不是沒印象。”

她眼睛一亮:“你記得哪個?”

他眯眼望外窗外,面露神往之色:“我記得其中有幾人,頭骨生得非常圓潤。”

“……”她早該想到,一涼看人有深度,從不看皮囊。他未必記住某人的臉,只能記住某人的骨……

不甘心地追問:“那你記得一兩個人名嗎?”

“我從未關心過他們的名字,他們全是我的小可憐~”

“多……多謝,您去忙吧……”她欲哭無淚。

一涼飄忽而去,走得似雙腳離地。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腳邊。還好還好,日光底下有影子……還真是時常會懷疑他真的是只鬼呢。

秦雲止一直伏在她肩上一動未動,她還以為他睡着了,偏臉一看,只見他并沒睡,神情乖巧得堪比招財貓兒。

她問:“好些了嗎?”

“只要跟曉鯉在一起,就比什麽時候都好。”

她:“……”能不能不要總這麽撩得猝不及防?害得她心神不定,都忘記自己此次前來是要做什麽了。

他卻主動提起了:“曉鯉想知道奈何樓的事嗎?”

哦,是的,她是來問這個的。暗暗汗顏:“你是如何變成奈何樓的門徒的?”

三十八、名不符實無常仙

秦雲止:“曉鯉大概也聽說過,奈何樓樓主‘無常仙’臭名昭著、惡名遠揚,慣做下毒再勒索的龌鹾事,若勒索不到錢財,就任由人毒發。實乃蛇蠍心腸、喪心病狂、無恥小人、禽獸不如。”

“聽說過。”

“他是我師父。”

“……”

秦雲止倚在她身上,将他如何變成無常仙的徒弟一事慢慢講出來。因為嗅着她身上自然散發的竹葉清香,語調軟得不像話,軟到襯不上這段陰差陽錯的詭奇經歷。

無常仙作惡多端,頭像高懸官府通緝令上數年,卻因他神出鬼沒,始終沒能抓住。風信子秦風起便是追捕者之一。

那是秦風起剛剛當上捕快的第一年,熱情高漲,就像只興奮的獵犬一樣搜尋着嫌犯的氣味。他盯上了一個惡貫滿盈的家夥,就是奈何樓無常仙。

“奈何”取自連接陰陽兩界的奈何橋,一聽就不是正經門派;“無常”是陰間使者黑白無常的意思,一聽就不是好人。做的是以奇毒在生死邊界訛錢的生意。

奈何樓惡名昭著,官府卻從未查出它位于何處。惡人的老巢當然相當隐秘,哪能輕易讓人發現?

卻有人看到過無常仙。這家夥看不出年紀,一身兩色袍,左黑右白;一張陰陽臉,左白右黑。讓人疑心是陰陽八卦圖成精。

當時秦風起得到線索,沒日沒夜锲而地追了這個家夥足足一個月。秦風起知道追捕無常仙要謹防中毒,因此一路上飲食十分小心。硬是躲重重連環有毒圈套,将無常仙追進了深山老林,逼迫到高崖邊上。

兩個人可都是會輕功的,高崖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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