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收回上次的話,我确信終有一天能與你重逢。”
……
雖然這些紙條上沒注明日期,但她也憑着對他五年間的經歷的了解,大約排出了順序。仿佛看到那個少年形單影只地等待着,身形一年年長高,他有時堅定,有時懷疑,有時動搖,樹上的小青瓷瓶挂了一只又一只,卻終究沒有放棄。
拿着一疊紙條,看向昏睡中的人,她低聲說:“雲止,那次我們不過是一面之緣,你哪來的如此深情?”這似是無來無由、磐石不移的深情不管不顧地纏來,讓她難以抵抗,一步一步陷了進去。
又有誰能抵擋得了呢?
将紙條小心地收進懷中,坐在他身邊将他半上身抱到腿上,讓他睡得舒适些。低眼看了他睡顏良久,慢慢俯身,微涼的唇落在他發燙的額上,熨得他眉心的不适舒展開來,睡夢中嘴角亦浮起一抹輕羽般的淺笑。
她低聲說:“雲止,大概是你的心願太固執,上天聽得不耐煩,讓我們重逢了。”
緊緊抱着他偷偷地親吻,這一夜便忘記她是洗心師,忘記他是虛無的亞魂,他們只是在孤島上重逢的少年。
湖面上忽然傳來呼喊聲:“姐——姐——”
她心中一喜,回應道:“曉意!”
無常仙傳信成功,良曉意帶人來了。
良曉意用小船把二人接上岸,趕回錦鯉閣,趕緊請來了一涼先生。一涼給秦雲止診斷過後,自是又開了一記猛藥。他的藥狠歸狠,卻是特別神效,很快秦雲止的體溫就降下許多,睡得也安穩了。
良曉鯉這才放心了些。良曉意拉着她的手,不安地問:“姐姐也讓一涼先生看看吧。”
她已換上一身幹衣,身上也暖過來了,道:“不用,我沒事了。”
卻拗不過曉意,還是請一涼把了把脈。一涼道:“雖是中過迷藥,藥效輕微,醒來時就已沒事了;探脈相也沒着涼,閣主都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般皮實?”
姐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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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生病,一涼好像很失望啊。
她看一眼床上睡着的人,不敢吵到他,拉着曉意走到墨衣園的院子裏,這才問:“我被那人迷暈了之後,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跑那麽遠落水?秦……秦大人又為何出現在那裏?”
曉意心有餘悸,緊緊拉着她道:“姐姐可知道迷暈你的那個人是誰?是惡行滿貫的無常仙!侍從們沒聽說過這人,竟大意地将他放進來了!我恰巧外出不在閣中,若是我在,他定沒有機會下手!他是騎馬來的,迷暈姐姐後,挾持着姐姐上了馬,叫嚣着誰敢攔他就殺了你,侍從和武師們也不敢攔,就那麽挾持着你絕塵出谷……”
良曉意說,無常仙帶着她沖出谷時,侍衛們慌得叫喊起來,驚動了“秦大人”。他強撐着走出來,聽說她被人劫走,就跟瘋了一樣,搶了一匹馬就追去了。原本還有幾匹馬跟他一起追的,但他中途獨自拐上一條岔路,就跟大家分開了。其他幾人沿着大路追,追出老遠,卻只追到一匹無人騎乘的馬,非但無常仙跟她的蹤影,連“秦大人”也不見了。他們感覺不對又折回來,來回搜尋了數趟也沒找見人。
幸好半路上遇到一位報信的公子,才結束了無休止的搜索。他們怎麽也想不到良曉鯉竟跟五年前一樣,又掉進了那片湖裏,困在島上。更想不到“秦大人”跟她在一起。至于他們兩人是如何落水的,他們也不知道。
良曉鯉心中暗道:你們更不知道那位報信的公子,是洗幹淨臉、脫掉黑白外衣的綁匪本人!
這時卻聽某處傳來怯怯的話音:“我……我看到了……是……是秦……秦大人抄近路攔在馬前,馬受了驚猛揚前蹄,把……馬上的兩人掀到路下的水裏的……”
是誰在說話?她左望右望,竟沒看到人。
良曉意指了指屋頂:“那兒呢。是那位報信的公子。”
此時已是黎明,東方泛起魚肚白,清楚地看到一個人蜷蹲在屋脊上,身上只穿了襯褲和……一只紅色肚兜,正抱膝在清晨的冷風中瑟瑟發抖。
四十三、蹲屋頂的無常仙
“無……”良曉鯉險些脫口而出,硬生生轉了音:“為……為什麽他會在那裏?”
其實她就算是說出這個穿紅肚兜的、胳脯腿兒白嫩嫩的家夥是無常仙,良曉意也不會信啊。
良曉意道:“哦,回來的路上姐姐只顧得照料秦大人,沒留意到這位公子跟着一起回來了。可是他一回來就上了房頂,怎麽勸也不肯下來。”一邊說一邊悄悄朝姐姐使了個眼色:多半有病,姐姐得給他看看。
他朝屋頂作揖:“這位公子,感謝您今日仗義相助。”
無常仙迎着風淚水長流:“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良曉鯉背着曉意翻了個白眼。此時也推理出自己是如何落水的了。秦雲止像她當年救田小姐一樣,抄了那條近路攔在馬的去路上,馬兒受驚,把無常仙跟她都掀到水裏去。于是秦雲止就縱身一躍也跟着跳了下去。
所以她在水中窒息失去知覺的一剎看到的他,不是幻覺啊。
這小子會水了!可是他是如何知道那裏有條近路的呢……
略想了一下便明白了。當年那件事之後,秦雲止必是不知多少次在湖的周圍轉悠,企望着與她再次偶遇。當年她攔車的事發地當然也被他踏遍,那一帶的地形路徑怕是早已爛熟于心了。只是亞魂的活動時間多在夜晚,他無論去多少遍,又哪有可能與她相遇呢?更別提她平日裏也很少走到那邊去。
他們三人像當年一樣難以攀回陡峭的石崖,只能選擇向湖心小島而去。只是不知秦雲止身有刀傷,是如何拖着昏迷的她游那麽遠的……
無常仙本打算用她當人質勒索,見徒兒的盛怒超出預料,在徒兒的積威之下就慫了。非但沒有獨自逃跑的勇氣,沒有徒兒允許,連從水中登陸小島的勇氣也沒有……
良曉意哪能想到劫匪本人會是報信的好心人,溫聲勸道:“公子請下來說話吧,上面冷,着涼了可如何是好?”他做為良曉鯉的幫手,時常面對各種脾氣暴躁的心病患者,磨練得格外有耐心。
無常仙打了個噴嚏:“我……我每次犯錯,徒兒都罰我蹲屋頂。徒兒不讓我下去,我是不敢下去的。”
良曉意低聲嘆氣:“他這是說什麽呢?好像病得不輕。”
卻聽良曉鯉涼涼道:“他說的是真的,先讓他呆在那兒吧。”
曉意驚訝地睜大眼睛:“什麽?”
“哦,忘記說了,他說的徒兒就是秦大人。他是秦大人的師父。啊,好困。曉意,你也去休息吧,不用管他。”想到這個家夥差點害死她和秦雲止,心中也有氣,讓他受受罰也好。
她跟墨衣園的侍從吩咐了一聲,讓他們見秦大人醒來就告訴她,然後就回自己住處休息了。留下良曉意風中淩亂,扳着手指算了半天誰是師父、誰是徒兒。最後只能親自飛身上屋,脫下外袍披在無常仙身上,在一對感激得淚光閃閃的狐貍眼的目送下離開……
一覺醒來已是午後,映月園的侍女告訴良曉鯉,秦大人燒已退了,狀況看着還好。他知道了她一切安好,就讓人不要叫她,讓她睡個飽。
聽到侍女娓娓彙報,她聽得心中舒展,有種“孩子大了懂事了”的欣慰感。不疾不徐洗漱完,吃了些東西,這才出門去,半路上又折去繞影園看了看畢初。
在一涼先生的猛藥下,畢初傷勢好了許多,已經能由侍從扶着慢慢走到院子裏,靠在椅上曬太陽了。
少年身中牽夢郎之毒驅除後,如同摘去枷鎖,眼中曾經的戒備、恐懼、敵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怯怯的神氣,靠在椅中蒼白瘦弱的樣子像個一碰就碎的紙人。看到良曉鯉進來,也沒有出聲,甚至不敢正眼看她,臉上表情卻掩不住地露出一絲喜悅。
她走到近前與他說了會話,當然只是她在說,他頂多小聲地“嗯”一聲。最後要離開時,輕輕撫了撫他頭頂。這孩子也沒說要回家的話,他雖然對家人有記憶了,但畢竟分離太久,近鄉情怯,現在對他來說,錦鯉閣的人怕是比家人更親近。
離來繞影園來到墨衣園,走到房門口。恰巧聽到秦雲止又在冒充秦風起,應對着例行請示的随行武師,只令他們原地做好巡邏防衛,不得擅動,不得把他受傷的消息傳出錦鯉閣。
對于畢初恢複神智和記憶的事,根本就沒有透露給武師。這是他從前就與秦風起達成的默契約定。每當秦風起意外“沉睡”,與其亂作決斷,不如讓事情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