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種情緒。
然而今天……秦風起,想家了。可是秦雲止卻把他攔在了家門之外,要替他踏進久別的家中。
呆愣了一陣,聽到院中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他站起來看向門內,爹娘披着外衣,趿着鞋子匆匆走來:“風起回來了嗎?”
他沖着他們微微一笑:“爹,娘。”
秦老爺和秦夫人愣一下,臉上失望一閃而過。“是雲止啊。”秦夫人說。
“嗯,是我。不過,剛剛還是風起。”
秦夫人連忙拉住他的手進到門裏,待張伯把門關上,她這才說:“這話不敢在門外說的,看讓人聽去了。”
他點點頭,忽地上前,緊緊抱住了秦夫人,臉靠在她肩上,軟軟道:“雲止好想娘親……這些日子娘身體可好?”
秦夫人撫着他的背,彎彎笑眼中有些濕潤,答道:“我很好。”
秦雲止目光又移到秦老爺臉上,卻不敢像跟秦夫人那樣撒嬌,規矩了許多,問:“爹也一切都好嗎?”
秦老爺悶悶地“嗯”了一聲,臉色郁郁的。
秦雲止心中一黯。秦老爺雖然也像秦夫人一樣,早就無奈接受了一個兒子當兩個養,但內心看重秦風起,對“鬼兒子”秦雲止總是很冷淡。
是啊,他這只鬼不但頑劣,還使秦風起不能擁有完整人生,似錦前程化作泡影,雖進了官衙,也只能做個不見光的風信子,做父親的心中哪能不怨?
又想到秦風起的那滴眼淚,秦雲止罕有地心生愧疚,低聲對秦老爺道:“風起他……也很思念爹。”
他用了“也”字。他也思念父親,但總覺父親對他的這份思念并不期待。只好借着秦風起,蹭一個“也”字,悄悄地表達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點小小貪心被察覺到,秦老爺的臉色更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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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秦雲止露出傷心之色,秦夫人狠狠瞪了一眼秦老爺:“兒子回來了,你拉着一張臉做什麽,他們在外辛勞多日,你都不知道疼惜一下嗎?”
秦老爺蹙着眉,嚴厲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怎麽瘦成這個樣子?”
這句話似是責備關心之意,但在秦雲止聽來,責備的是他秦雲止沒照料好這具身軀,關心的是秦風起被連累受苦。他心中也有數的很,确是他故意受傷的行為讓身體元氣大傷,秦老爺是沒怪罪錯的。而且自傷身體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每次搞事的都是他秦雲止,秦老爺不必細問也能猜出來。
他垂下眼,低聲道:“抱歉……”
秦夫人一把握住他的手:“這孩子,抱哪門子歉呢?難道是你故意瘦成這樣的不成?身上不爽利,難道你不跟着受苦?”沖着秦老爺道:“不會說話就少說幾句,快去睡你的,我給雲止做點吃的去。”
秦雲止感覺腹中并不饑餓,忙道:“娘不要忙了,我吃過晚飯了。”
轉身走去自己的屋子,爹娘站在原處一直目送着,他頭都沒敢回一下。
他知道他們望着的是另一個人,不是他。
五十五、意外蘇醒和沉睡
秦雲止知道,秦老爺不加掩飾,秦夫人心慈嘴軟,他們的內心卻是一樣的想法。他們盼着他消失,他們只想要秦風起一個兒子。
——你到底是哪裏來的惡鬼,為什麽不去往地獄,偏要搶占我兒子的身體!
有意識的頭幾年,秦老爺和秦夫人不知多少次指着他這樣痛罵過。後來無可奈何接受現實,不再将此話挂在嘴邊,卻仍是免不了在心裏詛咒吧。
可是——他哪裏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他哪裏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去往地獄路呢?那麽多大師大神使盡手段,他就算全力配合也沒辦法離開,他能有什麽辦法呢?
回到自己的寝室,身體疲憊至極,腰腹間沒好踏實的傷處隐隐作痛,想來今天一整天秦風起一直在奔波不止。
想一頭栽到床上睡去,又搖搖晃晃站着不願倒下。他要保持着意識清明,想一想遠在幽篁谷的那個人。那個完全不在意他是一只鬼,真心實意地喜悅着與他相逢的良曉鯉。
——“我不在意,不管你是什麽,我都很開心能再見到你。”
那一天在竹間石徑上,她這樣對他說。陽光碎片跳躍在她的發上,翠竹綠意染上她的青衫衣角,仿佛有樂聲穿雲透日悠遠而來,銀色焰火在他心間一朵朵綻開。
他從未那麽開心快樂過。
此時,他恨不得立刻動身趕往幽篁谷,可是實在精疲力竭,連走出屋子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心裏一遍遍重複念着她說過的這句話,依憑着這句話的力量把心上裂痕吃力地彌合起來。
過了許久,心情平緩些了,憑着最後一絲力氣摸出懷中留言冊,想給秦風起留言,告訴他父母很思念他,讓他當值中設法與父母見見面。
打開冊子,卻看到一片筆鋒冷硬的斥責之辭,秦風起大抵是在說已知道良曉鯉就是他年少時迷戀的那個“少年”,指責他太沒分寸,舉止孟浪,不該故意接近她。看前面時秦雲止還滿心不服氣,直到看到一句“你半人半鬼,有何資格?你能許她将來,還是能許她美滿?”
他的手指失去力道,冊子“啪”地滑落在地。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床上,沉沉地昏睡過去,眼角卻有淚水順滑而下,滲與枕中不見。
清晨,秦風起發現自己竟然醒來在自己的床上。這事擱別人身上理所當然,擱他身上卻少見。
他很久沒在自己床上醒來了——通常睡着時是秦雲止,醒來時也是秦雲止,直到用完廚房裏準備的可口早點,該踏出家門去上值時,這才切換成秦風起。因此每每他醒過來,全身上下已打理得幹淨整齊,衣靴穿戴都已由秦雲止配好。
這也往往導致他錯過與忙于生意的父親、因睡眠不好晨起較晚的母親碰面,經常一連數日照面都打不到。
可是今天……他坐在床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穿着昨日沾染了仆仆風塵的衣服。若是往日,秦雲止即使當晚來不及,第二天早晨也會沐浴更衣,絕不容忍身體頭發這麽髒兮兮的。
為什麽,秦雲止過早地沉睡了?
秦風起坐在床沿呆了一陣,忽然看到躺在地上的留言冊。走過去撿起來,翻到最後,仍是自己那一片嚴辭厲色的留言。秦雲止沒有回複。
他感覺有些異樣,卻不明白為什麽。
既然醒來的是他,那晨起的洗漱穿戴就得由他來做了。為了避免他“鬼附身”的事洩露,秦家下人婢女很少,只有幾位用了多年的靠得住的老人。所以他沒有貼身侍從丫鬟,日常生活都親自打理——或者說由秦雲止打理。沐浴梳洗還好說,挑衣服麽……秦雲止置辦下的衣服特別多,櫃子裏裝得滿滿,還有不少顏色特別跳脫的,看得他腦仁疼,最終挑了一件相對低調的金線刺繡掐邊的黑袍套上。
坐到飯堂用早餐時,意外地看到秦夫人進來了。
秦夫人前些年為兒子的事費心過頭,落了個頭疼失眠的毛病,往往淩晨才能睡着,睡到日上三竿身上才舒坦些,很少起得這麽早。
秦風起沒想到今晨能見到母親,站了起來,喚了一聲:“娘!”
秦夫人走上前來,道:“雲止,你起來了,娘有話跟你說……”話說了一半頓住,打量着兒子,猶疑道:“是風起?”
“娘,是我。”秦風起氣質一向霜冷,此時見到母親心中歡喜,反映到臉上卻仍是一本正經的克制,只是眼神和熙了許多,如窗棂外的晨光濺了一星半點到瞳底。他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不肖子數日不歸,未能膝前盡孝,娘親身體可安好?”
秦夫人扶起他,疑惑道:“這個時候……怎麽會是你?”
他一怔:“娘……不想見我嗎?”
她笑道:“怎麽可能?娘可想你了!只是……只是……”只是昨晚老爺不會說話,招得秦雲止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她特意早起,想着安慰他一下,沒想到見到的竟是秦風起。
秦風起問道:“只是什麽?”
“只是習慣了這個時候出來的是雲止,沒想到是你,吓了娘一跳。”她笑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好像很久沒能吃到廚房煮的粥了,分外可口。”
“那就多吃一碗!”秦夫人笑着招呼人去盛粥,心裏有與風起久別重逢的喜悅,卻又浮動着某種隐隐不安。
秦風起臨出門時,記起昨天沒來得及給秦雲止留言,責問他與畢家琴倌紫疏的關系。打開冊子落筆時,火氣已沒昨天那麽大。再看看前面自己的留言全是問罪,憤怒已經表達得差不多了,于是新寫的留言就少了點指責,多了點拜托秦雲止幫忙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