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夜間都靠在床邊的椅子上小睡,為的是不錯過他初醒時的反應。

現在他醒來了,整個人的精神還散散的沒有收攏起來。他皮膚白到沒有血色,瘦得下巴尖尖,五官長得清秀好看,眼角憂郁地下垂,看上去溫順易欺。即使醒來了,纖長眼睫總是半阖着,眼睫底下黑漆的雙目看着她,安靜如寂寥夜色,無波無瀾。

她出聲了:“你叫什麽名字?”

“解羽。”他答道。

解羽。“解”字用作姓氏時發“謝”音。從字面上看,同字不同音的“解羽”,有鳥兒死亡的意思。這或許不是他的本名,只是他求死欲望的又一層表達。(出處《楚辭天問》:“羿焉彃日,烏焉解羽。解羽:羽毛脫落,亦指禽鳥死去。”)

“小棋……”他蒼白薄唇翕動,又喃喃念了一聲。

她微微傾身,問:“小棋是誰?”

他直直看了她一陣,似是發現認錯了人,嘆息一聲,眼神更黯,移開目光,忽地往上起身,卻因睡得太久,頭暈目眩,又跌了回去。喘息一下,道:“能給我遞一下剪刀麽?刀子也行。”

她無奈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

突然有幽幽冷冷的響起:“我來幫你呀,小可憐~”

不僅床上的解羽吓了一跳,連良曉鯉都打了個哆嗦。她沖着旁邊抱怨道:“一涼先生,您這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呀!”

一涼“呵呵”低笑,門窗雖關得緊緊的,但他身周自帶陰風。

解羽一臉懵地看着一涼,一個“鬼”字剛冒從嘴角冒出來,就感覺手腕一涼。是真的涼了一下。低頭,看到右腕上多了一道墨痕。

一涼手中執着一支毛筆,用他飄忽的嗓音低低道:“小可憐,你之前切的不對,照着這個地方切,我保你血花能噴五尺高,別提多漂亮。”

解羽臉都青了:“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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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涼不待他說出一句囫囵話,左手忽然探出,從解羽的頸部虛虛拂到腹部。這動作如果別人來做必會顯得十分下流,可是換作一涼來做,讓人想到的便是“開膛破肚”,更別說良曉鯉還瞥見了他指間那把柳葉小刀的寒光,驚出一身冷汗。

解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看自己,衣服居然已被從中間割裂,散落身體兩邊,露出大片肌膚。下一瞬,一涼右手的毛筆又點了下去,在他心口和腹部不同位置飛快地打了三個小叉,白牙一露,笑容森森:“下次照着這幾個位置下手,保你一下死透。”

解羽驚得朝良曉鯉伸過手去,像是去撈一根救命稻草。

她趕忙想接住他的手,他卻在兩人手指相觸前瞬間退縮,轉而揪住了她的袖口。

她留意到這個小細節,就任他揪着,朝着一涼抱怨道:“一涼先生,您別吓他了。”

一涼的睜大他的三白眼,尤顯面相可怖:“我可沒開玩笑。小可憐~與你商量件事。我看你腿骨修長,肋骨弧度優美,十分難得。待你自盡成功,能否把遺體贈予我?”

解羽指尖冰涼,呼吸短促,快要暈過去了。

良曉鯉哭笑不得:“一涼先生,請适可而止吧。”

一涼飄忽忽朝外走去,人消失在門邊,話音還袅袅而來:“說定了哦,小可憐~”

她安慰解羽:“好了,他走了。”

解羽脫力倒在枕上的樣子,如一只走投無路的絕望小羊。

一涼忽地又探回半個身子。神出鬼沒的樣子,良曉鯉都撫着胸中驚魂苦笑道:“您怎麽又回來了?”

一涼道:“閣主出來一下。”縮頭不見。

她走到院中,一涼遠遠站着朝她招手,看樣子是有什麽話要背着解羽說。趕忙走過去低聲問:“他有什麽問題嗎?”

一涼點頭:“他中毒了。”

她一驚:“是什麽毒?會致命麽?”

“我對毒術不夠精通,只能看出是某種侵蝕心脈的慢性毒藥,他似是中毒已有很長時間,心脈已經受損,所以看上去十分虛弱。我感覺似乎是服用過解藥,又沒用到量,雖不會立時命絕,陽壽卻大受折損。簡單來說,就是死得慢一點。”

她恍然明白過來:“難道……這也是他自盡手段之一麽?”服毒又服解藥,服解藥又不肯一口氣吃好,與他反反複複的自盡表演藝曲同工啊!

一涼卻搖頭:“較他上吊撞牆的戲碼,這一招更狠一些。”

“此話怎講?”

“心脈損傷嚴重,他的壽命最多還有三年。”

以一涼的醫術,若他判了一個人死刑,那閻王爺就必須給蓋章。她呆住:“這一次,竟是動真格的麽?”

一涼點頭,又道:“我們這裏不是正好有個懂毒藥的麽?”

她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無……清植堂的清植先生在此呢。可以讓他過來看看有什麽辦法。”

一涼“嗤”地冷笑:“無常仙怕是也救不了他,這一次保他自盡成功。”

良曉鯉:“……”一涼是怎麽知道那個人是無常仙的?唉,也難怪,他像鬼一樣飄忽來去,難免就會把別人的秘密聽了去。幸好他不會往外說。

想到解羽的狀況,她心下凄涼,愣怔良久,連一涼什麽時候飄走的都不知道。

三年。解羽還有三年壽命。總以為他在假意自盡,卻不知他死志已決,早就給自己鋪好了不歸路。

“即使好不了……越是這樣,越要醫好他的心病,讓他開開心心開渡過這三年。”她自語道。擡起眼來時,目光已經堅定。整理下微亂的心神,平靜地返回屋內。

解羽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式靠在那裏。

剛剛一涼對他的那一番戲弄,她故意沒有阻止,一則是借機把解羽的狀态看清楚,二則也是一記猛藥,希望一涼的驚悚舉動能夠激得他離死志遠一步,離生念近一步。

當他有自盡舉動時,要麽避開要害,要麽故意當着人的面,讓自己有被救的機會。渴望死亡,又懼怕死亡,在死亡線上搖擺不定痛苦掙紮的家夥。他能跑來錦鯉閣求醫,也是想求救的表現,他分明有很強的求生欲。

那麽到底是什麽力量要将他拖向死亡的深淵?

待解羽緩過勁來,又用那種有氣無力半死不活的眼神看過來時,她伸手去扶他起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她的手接觸他手臂的瞬間,他顫抖了一下,好像很不适應與他人肢體接觸。

喚侍從拿來一套新衣,讓他幫着手腳無力的解羽換上。

侍從伸手過去,解羽又躲開了:“我自己來”。盡管有些吃力,他還是自力更生地換好了衣服,不容侍從碰他一下。

為了避免這個精神極不穩定的家夥出狀況,她也沒有出門回避,只在他舊衣褪下時背過身去而已。醫者與患者之間,自是沒有那麽多男女之嫌的講究。

他穿好衣裳,良曉鯉看到他一頭烏絲仍然散着,趕忙把那象銀蛇簪遞過去:“吶,你的簪子,把頭發弄好吧。”

他低眼看着她手中銀蛇簪,目光中浮起無限哀凄,低低道:“你能……把這支簪子燒掉嗎?”

她不知這個小物件又觸動了他哪根悲情之弦,小心翼翼道:“挺別致的東西,為什麽燒掉呢?”更何況,若是不想要了,丢掉便好,為什麽非要用燒掉這麽狠絕的方式?難道此簪與關系着他的什麽故人,什麽舊情?

他深嘆一聲,若有若無吐出一句:“我盼着你哪天無意中掉了,我也可解脫。你卻偏偏跟着我。”伸手接過簪子挽發,因為太過虛弱,手抖抖的總也挽不成形,她便過來幫他弄頭發——與病人适當的親近有助于走入他的內心,這麽好的機會不能放過。

解羽從在椅子上任她的手指攏過發絲,甚至舒适地閉上了眼。

一時間乖巧地像個小孩子。

她聽到他說夢話般飄出一句:“那時你也這樣幫我挽過發,你不記得了嗎?”

對于病人混沌的自語當然不必接,她便沒有吭聲,越發猜測他變成這樣,情傷會不會是病因。

過了一陣,又聽他冒出一句,似是接上一句問話:“你不記得了。”

破碎的語氣,如雨後殘荷一片零落。

五十八、迷失在玉蘭花林

解羽別好發髻,換上天青色的新衣,有如一角雨後晴空幹幹淨淨,襯得蒼白的臉色也有了點精氣神。良曉鯉陪他吃飯的時候,他只吃了很少一點就說吃不下了。勸着勉強多吃了一口,便腹痛起來,趴在桌上冷汗涔涔,好一陣才緩過去,臉色更加恹恹的了。

繼自殺成瘾、抗拒肢體接觸之後,良曉鯉又給他的病征裏添了一條厭食之症。回頭悄悄吩咐廚房以後專為他做點清淡開胃的粥菜。

等解羽狀态好些,便帶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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