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暧昧-P
第8章 暧昧-P
暧昧到達一個頂點後,會有一種透明的、薄如輕紗般的霧氣向其中的兩人降落,随後的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每句不需要用嘴巴說出來的語言……都将不斷地成為這種霧氣的一部分。
梁譯川明白了何言的意思,在一種震驚、狂喜又恍惚的感情中快速迷失。
“你……”梁譯川大腦缺氧地看着何言。
努力好半天,卻還是只說了“你”字。
何言卻朝他一步步走過來,一直走到梁譯川的面前,微微垂着頭,他那一雙明亮的眼眸裏都是笑意,不容作假也坦坦蕩蕩。
“何言,你不會喜歡我吧?”不知道過去多久,梁譯川還是問道。
何言眨了眨眼睛,快速地說:“嗯。”
梁譯川快要暈倒。
然後,他的鼻涕流出來了。
“哎喲我靠。”梁譯川吸了吸鼻子,滿臉通紅地推開何言去找紙巾。
何言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我是不是不能這樣……時機也太不對了,你還生着病,這樣感覺像是趁虛而入。”
梁譯川想,什麽趁虛而入……他根本不虛……不對,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沒事。”梁譯川說,“是我自己問的。”
何言說:“明天周六,我再來看你。”
梁譯川擦了擦鼻子,回過頭說:“你去那個學長的家?”
“我去漢庭……”何言含含糊糊地說。
“哦,漢庭啊……”梁譯川還是暈暈乎乎的。
“那我先走……”何言提起梁譯川家裏的垃圾,梁譯川想着要去給他開門,叮當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開始在兩人中間跑酷,兩人都低頭不看對方,小貓喵喵叫了一會兒,場面一時非常混亂。
何言突然笑起來,對梁譯川說:“你別忙了,快去睡覺,明天醒來我帶你去吃飯。”
“……行。”梁譯川舌頭打結,也确實不知道說什麽好。
直到公寓的大門一關,梁譯川整個人的電量耗盡,徑直走到床邊,然後深吸一口氣,撲到床上不動了。
梁譯川忘記那晚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睡覺的時候甚至拖鞋還懸在腳上,他偶爾的翻身才讓拖鞋落下。
夢境非常混亂,仿佛又回到幾個月前的清明節,他在上海的公寓裏睡覺,何言打電話來約他一起吃飯……穿正裝的何言,他第一次見……
梁譯川第二天醒來,感冒的症狀基本消失,起來囫囵吞棗地吃了最後兩粒藥鞏固一下。然而,何言打來的電話裏卻莫名地咳嗽起來,梁譯川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真是何言跟他在接力感冒。
那是一個如夢似幻的周末,梁譯川帶了藥去酒店找何言,何言睡在白色的酒店大床上,看起來非常可憐,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大老遠地跑來上海生病。
“傳染,看來肯定也是公司裏的人傳染給我的。”梁譯川坐在何言的床邊說。
何言的頭發亂了,散落下來的碎發讓他看起來跟平時比多了一份脆弱感,他說:“也有可能是累着了。”
“你忙嗎?”梁譯川随口問。
何言笑了笑,說:“還行。”
梁譯川給他打濕了毛巾,過來給他擦擦臉,再擦擦手。這裏的外賣幾乎都是何言沒吃過的,打開外賣軟件像是老鼠掉進大米缸,何言點了很多吃的,梁譯川也就在這裏陪他一起吃飯。
“我感覺這樣還挺好的。”何言吃着吃着,忽然說。
“什麽?”
“就像這樣的周六周日,去一個新地方,住一間酒店,點外賣,感覺特別放松。”
“住酒店有這種功效?”
“還可以。”
昨晚的那句話像是再次沉入了水底。
——何言,你不會喜歡我吧?
——嗯。
水面之上永遠被各種繁雜的事分散注意力,一個人提出了問題,一個人做出回答,然後沉沒,沉沒到兩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梁譯川沒有繼續去問,何言沒有繼續說,但他們的身體、眼神、笑容都還在繼續無法控制地表達一切,梁譯川還能聞到何言身上一點點好聞的味道,何言說可能是漢庭酒店的沐浴露比較和他心意。
接着是下一周,何言給叮當買了玩具。南京的烤鴨要現買才好吃,他就坐高鐵人肉帶過來,讓梁譯川在公寓裏用微波爐稍微熱一熱。
再下一周,何言說上海的一個展覽他買了早鳥票,那些浮誇的宣傳語不外乎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展出”、“錯過一次就要等幾年”……可梁譯川知道這是個“陷阱”,還是跟何言一起去看,然後兩人毫不意外地被淹沒在一群光顧着拍照打卡的人群裏。
“我去看看明信片。”梁譯川拉着何言去文創區。
何言對這些明信片沒什麽興趣,看了看四周和梁譯川商量着說:“我去那邊買杯咖啡,你選好了過來。”
“嗯。”梁譯川低頭認真挑選。
買明信片是梁譯川的一個習慣,去到不同城市的時候他喜歡去逛博物館,而幾乎每個博物館的文創區都有明信片。梁譯川收集起來,從來不會真的去使用。
他去排隊結賬,不遠處的另一邊何言也在排隊買咖啡。何言今天穿了一件很松弛很有設計感的灰色寬松襯衫,袖口微微卷上去,露出一段線條十分好看的手腕。
梁譯川朝他看過去,何言也瞬間感受了什麽,遠遠地,兩人視線短暫相接,何言對他笑了起來。梁譯川趕緊轉過頭去付錢,離開人群的時候,何言随意地靠在某根圓柱旁,手裏還給他托着一杯沒喝過的拿鐵。
梁譯川接過來,說:“你喝的什麽?拿鐵有減糖嗎?”
“跟你一樣的,減糖的,應該不甜。”何言好脾氣地回應,“買的什麽?我看看?”
“随便……挑了幾張。”梁譯川說。
何言的确看不懂,但仍然很盲目地誇贊:“好看。”
他們這樣子的約會持續了一個月,在一種越來越親密無間的默契裏,梁譯川忍不住對好友林鵬嘚瑟:【何言說喜歡我。】
林鵬:【?】
梁譯川:【他每個禮拜都來上海找我。】
林鵬:【??】
梁譯川:【我要不要信他?】
林鵬:【你倆複合了?】
梁譯川:【?我倆沒談過】
林鵬:【……】
他跟何言沒談過!
梁譯川的印象裏的确是這樣,林鵬到底誤會了什麽,再追問他也不說話——直男,真的是一種很離奇的生物。
不過……
沒談過不代表不喜歡。
梁譯川喜歡何言,他告白過,失敗過,卻怎麽樣也沒想到分開幾年後……何言會再來找他,并且對他說喜歡。
何言說他沒談女朋友,那……男朋友可以是他嗎?何言又是為什麽喜歡自己呢?是因為可憐嗎?他真的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麽嗎?
梁譯川心中的繩子兩端都有一只無形的手,兩只手在反方向地拉扯,有時候理智更多,有時候懷疑更多,有時候甜蜜更多。繩子在扭麻花,梁譯川在萬分糾結。
但何言卻似乎不是那麽着急,他們聯系了大半年之久,何言沒逼過梁譯川。如果梁譯川去問他為什麽喜歡,何言應該會說,只不過梁譯川沒問。
梁譯川中途回了一次南京,何言很驚訝,兩人結伴去新街口吃飯,還去看了一場電影。梁譯川只要有一段時間沒走新街口的地鐵必然會迷路,何言就從德基的地面入口下來找他。
“德基的寫字樓在哪兒?”梁譯川搞不清楚方向。
“在後面,不在這兒。”何言沒離開過南京,記得還挺清楚。
“有一年我們經過這裏,擡頭看是不是非常高?”
“嗯。”
“現在林鵬就在這裏面工作,他說每天等電梯都很想死。”梁譯川一想到林鵬那張哭喪臉就忍不住笑。
“我也有認識的朋友在裏面工作啊,你想不想上去看看?”何言也被梁譯川的笑傳染了。
“上去幹嘛?我随便說說的。”梁譯川有點愣住。
何言聳了聳肩,輕松地笑道:“不幹什麽,就上去看看。”
“現在?”梁譯川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現在。”何言點了點頭。
梁譯川被何言拉住了手腕,跟着他一起走出地鐵,去找德基寫字樓的入口。其實梁譯川講的這些只是随口一說,但何言卻很喜歡用一種心血來潮來回應這些懸空的漫談。
他們進了寫字樓的電梯,跳躍的數字在帶着他們不斷上升——何言攬着梁譯川,還真的去找了一個朋友,朋友在裏面雖然已經是個小領導,但還是在苦澀無比地加班。
“何言?你怎麽來了?這是……”朋友正好不想幹了,何言和梁譯川的出現簡直拯救了他,帶着兩人正大光明摸魚去。
“我弟,帶他在附近玩,這不是沒來過德基寫字樓,進來參觀。”
“這有啥好參觀的!參觀社畜是吧!”朋友痛哭流涕。
“視野好啊。”何言微笑。
落地窗前是一片陽光,灑在碧藍的天幕上,像是一副天然的畫卷。這裏的視野的确很高,梁譯川第一次站在這個角度俯瞰新街口。不過,他和何言也只是看了一會兒就走了,畢竟人家在加班,他們在這兒晃悠是挺煩人的。
兩人走出去,電梯還停在一樓。梁譯川看到旁邊的樓梯道,忽然對何言說:“我們走樓梯?”
“這裏三十多層。”何言朝他看了過來,提醒了一句。
梁譯川說:“我知道,但我想試試。”
“好,那就試試。”何言微微怔愣,随後無條件地答應了梁譯川。
這又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那一天,他們兩人走走停停,幾乎花了三十分鐘才走完德基的寫字樓。
然後,在安靜無人的某個角落,梁譯川因為做這些奇怪的事而感到好笑。他笑着笑着,何言的臉在他面前放大接近,一個吻就這樣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