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拒絕說話,拒絕風險-P
第22章 拒絕說話,拒絕風險-P
那是一只迷路的蟬。
何言猜測,它應該是順着打開的窗戶不小心飛進浴室,暈頭轉向的小昆蟲失去了方向,再也離開不了這座人造建築。
他想起從前外婆在的時候,他們的房子還沒重新裝修過,有只麻雀順着牆上的空調洞進來,最後也是傻傻地飛不出去。
不過——
蟬沒什麽可怕的,主要是個頭大,又突然叫起來,所以才把梁譯川吓了一跳。
“我來吧,我找個盒子把它抓了放出去。”梁譯川一身濕地去找了個紙盒,回來之後發現蟬不見了。
梁譯川:“?”
何言給他指路:“跑到縫隙裏面去了。”
“靠。”梁譯川再也忍不住,“你家是有多吸引小昆蟲。”
折騰一番,梁譯川終于抓住這只蟬,打開窗戶放生。冷靜下來後,梁譯川聽見何言對他說道:“你扶我出去,你沖個澡然後換套衣服。”
梁譯川下意識地拒絕,但低頭看看自己的慘狀,想找的借口都不太怎麽合格。
于是,梁譯川也不再扭捏,對何言說:“你先沖吧,你快一點。”
“也行。”何言看着他,彎了彎嘴角。
那天,梁譯川穿着何言的衣服回家,衣服上殘留着一種淡淡的香氣。
坐在地鐵上時,梁譯川還在不停回想浴室裏發生的一切。他想到自己跌在何言的懷裏,只是很快的一瞬兩人便分開,但不知為何心會跳得那麽快。
回到家後,梁譯川一頭紮進柔軟的枕頭裏,涼爽的空調風微微送出,卻始終無法讓他停止幻想。到最後,梁譯川只能放棄了,他閉上眼睛,還能不斷看清在燈光下被淋濕的何言。
放在手邊的手機發出震動,梁譯川在黑暗中拿起來看,是何言:【小譯你明天還來嗎?】
梁譯川過了一會兒才回:【嗯。】
何言:【開燈才能玩手機。】
梁譯川:【好。】
梁譯川果真不玩了,只是在想何言為什麽要問他這個問題,好像害怕他不去了一樣。那一刻,梁譯川的呼吸停滞,暈乎乎地想,會有這個可能嗎?但……為什麽?
然而,梁譯川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這樣的一個晚上,給他發消息的何言也和他共享了一段失眠。相隔很遠的兩個人,在失眠中的心跳頻率逐漸接近。
感情來臨的那一瞬間曾被用各種形式表達過,繪畫、電影、文字、歌曲……感情來臨的那一瞬間,其實也沒人可以預測它的行蹤。
梁譯川的夏天和何言捆綁在一起,他們本可以不用這樣,但誰都無法說出拒絕——在掉入沼澤中之後的掙脫反而會越陷越深。迷路的真的只有蟬嗎?或許還有某個時間段的他們?
八月份,氣溫難得有适宜的幾天,林鵬跟叔叔借了一輛車,問梁譯川和何言出不出去露營。梁譯川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去,對林鵬說:“何言腿上的石膏還沒拆。”
林鵬覺得這都不是事,大咧咧地說道:“露營他就坐那玩兒啊,又不耽誤事……還是說,你真的一整個暑假什麽都不做,就在何言家生根發芽?”
梁譯川:“……”
挺糾結的。
這是大三的暑假,明年這個時候梁譯川就不再是學生了,所以,雖然梁譯川不想承認,但這的确是他學生時代中的最後一個夏天。
後來是何言主動提起這件事,因為林鵬也去私聊了他,何言問:“要去露營嗎?”
梁譯川搖擺不定,說:“嗯……不好說。”
何言被他逗笑:“不好說?為什麽?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直接說。”
“我……”梁譯川還是覺得沒法說。
但何言幫他做了決定,兩人打電話給林鵬說:“一起去吧。”
何言這一個夏天也沒怎麽活動,甚至沒有下樓,出發的那一天林鵬自告奮勇,拍拍胸口說:“何言我背你下樓。”
何言:“……我不放心。”
林鵬很受傷:“卧槽你這麽看不起我!”
梁譯川主動說:“我背你吧。”
何言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道:“真的?”
“真的。”梁譯川點點頭。
林鵬受傷加重了:“怎麽回事就真的不信任我是吧!”
其實梁譯川只是為了快點下樓,公主抱何言他是有點勉強,但背他下去還是可以的。于是何言也不再客氣,讓林鵬拿上自己的拐杖,趴伏在梁譯川的背上。
到樓下找到林鵬的車,何言突然笑道:“以前我也背過你,小譯。”
“嗯,因為什麽?”梁譯川問。
何言小聲說:“因為下雨了你不想走路,鞋子會濕。”
梁譯川:“……”
有這回事?何言居然也能容忍這樣的自己嗎?梁譯川想,原來自己小時候這麽嬌氣。
林鵬選的露營地點有些遠,幾乎快要開到湯山去。但遠有遠的優勢,人少,空氣好,視野開闊,不用跟着人擠人,而且是免費的漂亮公園。
搭帳篷用不着何言,另外的幾個朋友過來跟何言聊天,都問他腿是怎麽回事,何言只好又把事故經過的故事說了一遍。
兩頂帳篷挨得很近,林鵬甚至還額外帶了一個天幕,撐開後底下放着露營椅和小桌。何言被安排進了其中的一個帳篷,剛坐下沒多久不知道從哪兒跑來一只小泰迪,睜着黑亮的豆豆眼想鑽他們的帳篷。
何言:“我這個視角怎麽還有點兒可怕呢,讓我想起以前的一張照片,帳篷外面鑽進一只熊……”
梁譯川:“你堅強點,這不過就是一只小泰迪,最多會日你的石膏。”
何言:“……”
林鵬被他們兩人的對話逗得笑起來。
他們沒有吃燒烤,倒是帶了不少零食和飲料。梁譯川鑽進帳篷裏跟何言并肩躺在一起,說:“外面的太陽出來了,不想曬。”
何言時不時地側過頭,總是隔一會兒就看一眼梁譯川。梁譯川舉着手機刷小視頻,不勝其煩地說:“你玩你的手機,好嗎?”
何言說:“我也沒那麽喜歡玩手機,你可以別玩了嗎?跟我在一起……”
梁譯川:“……”
“……跟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何言換了一種說法。
梁譯川覺得一次兩次可能是他的誤會,但如果是很多次的疊加,他就真的有點誤會。
為了讓自己不要那麽誤會,梁譯川放下了手機,側過頭看着何言,發現他出院之後剃的圓寸已經長了不少。
“怎麽了?”何言問。
梁譯川看着他顫動的睫毛,最終只是說:“沒什麽。”
他們在公園裏看了一次日落。
帶來的零食和飲料被掃蕩一空,幾個大學生聚在一起聊天南海北的東西,也聊畢業之後的生活與生活。梁譯川是個沒什麽目标的人,但聽何言說自己也有在斷斷續續地看書刷題,年底可能想試試考研。
可能。
林鵬和梁譯川送何言回家的路上,天漸漸黑下來,到家後梁譯川問何言:“為什麽是可能會去讀研?你聯系導師了嗎?”
何言思索了一會兒,說:“我還沒想好,真的。”
“為什麽?”梁譯川很不理解,“你本校很有優勢啊。”
何言笑了笑,說:“那我再想想,你別急。”
梁譯川說:“你真的有刷題嗎?還是只是做題瘾犯了?”
何言無奈地看着他:“什麽叫做題瘾啊,是那種看了真題卷就忍不住拿筆填的病嗎?”
梁譯川也笑了起來。
不過後來梁譯川覺得,應該是何言也會有點兒迷茫,于是在拿不準要工作還是升學的路上,他選擇了兩種都做。一邊努力攢實習經驗,一邊不忘記刷題……也不知道何言是怎麽做到的。反正梁譯川是做不來,他還是想着回去之後投一投秋招,能撿漏一個是一個。
露營結束後,梁譯川和何言的夏天也在接近尾聲。
何言:【明天來嗎?】
梁譯川:【可能不去。】
梁譯川:【冰箱裏昨天我給你留了菜,熱了可以吃。】
何言:【好的。】
過了幾分鐘,何言的消息又來:【那後天可以來嗎?】
梁譯川只好回複:【可以。】
何言:【好的。】
也許他們一天都不想再錯過。
梁譯川不知道何言在想什麽,也不懂自己在想什麽,只是單純地無法拒絕和何言度過的每一天。
他們“和好”了,但現在還是朋友嗎?
不過,梁譯川在心裏劃了一條線,他覺得無論何言想要說點什麽,或者想要做點什麽,他都不會主動說話了。主動的那個人承擔了所有的風險,梁譯川拒絕說話,就是在拒絕風險。
第二天和梁譯川約好的朋友意外地放了他鴿子。
朋友打來電話滑跪:“對不起川川,我女朋友突然來看我,肯定是我女朋友重要。”
梁譯川怒罵:“好啊,你見色忘友!”
一下子清閑下來,梁譯川也沒地方去了,待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又條件反射性地給何言發微信:【我今天也能去!】
何言沒有回他。
于是,梁譯川決定先去了再說。
他什麽也不知道,去坐地鐵,又在何言家樓下買了點熟食。蟬還是叫個不停,梁譯川只想快點上樓去何言家吹空調。他走路很快,腳步也很輕,在還有一層半的樓梯位置處,梁譯川陡然停下來,因為他聽見了何言家的開門聲。
一個女孩子躊躇地開口:“何言,我還有兩句話想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