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蟬鳴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P

第23章 蟬鳴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P

蟬鳴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

梁譯川什麽也聽不見了,所有的一切像是潮水一般從他周身褪去,他的感官全部集中在眼前這段灰撲撲的樓道,以及頭頂的聲音。

梁譯川自虐地想,好啊,何言腿斷了都能招蜂引蝶。

然後他又告訴自己,快走吧,趕緊走吧,在這裏偷聽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可是梁譯川只是靜立在那裏,怎麽都動不了,仿佛有一千斤的石頭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他這個倒黴蛋的身上。

何言沒有搭話,女孩便繼續說:“我挺喜歡你的,何言。我……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別。他在心裏嘶吼,別聽了!

梁譯川像是擱淺的魚一般掙紮起來,他閉了閉眼睛,輕手輕腳地往樓下走,就像是一只偷偷溜走的貓,誰也不會發現他。

一直走到何言家樓下,梁譯川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胸口憋悶着,有什麽東西一直堵在那裏。梁譯川想,真是不巧,為什麽偏偏讓他撞見這種告白現場?何言會答應嗎?或者是……像是拒絕自己一樣拒絕這個女孩?

梁譯川沒有走遠——何言家樓下有一塊地是老車棚,裏面放的都是居民們的自行車和電動車,很小很矮的建築,已經不會再在商品房小區裏見到了。

梁譯川遲疑了幾秒,躲進車庫裏。黑暗一下子籠罩着他,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就是夏天,但梁譯川覺得很冷。

大概只過去幾分鐘,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行色匆匆下了樓。梁譯川瞥見她的側臉,卻沒看見她具體是什麽表情。手機在梁譯川的口袋裏震動,何言的電話直接打過來,那上面的備注是——言言哥。

梁譯川又等一會兒才接起來:“喂?”

“你到哪裏了?”

“剛下地鐵,馬上就來。”梁譯川簡短地回複。

他才不會主動說起這件事。

只不過這天之後,梁譯川很明顯地又“退”到安全線以內。

暑假快要結束前,何言去醫院拆石膏,梁譯川心不在焉地在他家看了最後幾天書,一副不怎麽想和何言說話的樣子。

“你怎麽了?”何言有所覺察。

“沒事。”梁譯川興致缺缺。

何言問:“我哪裏惹你不開心了嗎?”

梁譯川搖搖頭。

何言覺得梁譯川挺反常,還是走過來想看看他趴在沙發上是不是不舒服,結果梁譯川反應很大,何言的手剛剛碰到他的頭發,梁譯川就跳了起來,很抗拒地說道:“你別碰我!”

何言沉默下來,最後只好把手收回去。

“你哪裏不舒服?”何言沉聲問,“我……”

梁譯川“啪”地一下合上手裏正在看的書,看了何言很久,詞不達意地說道:“我明天的機票去廈門,等會兒要回去收拾東西,就不在這裏吃晚飯了。”

何言是真的有點兒痛苦,但他什麽也不明白,只是說:“小譯,我覺得我們可以再……”

“不行。”梁譯川不想聽何言繼續往下說。

“我走了。”他站起來,像是第一次把何言送回家那樣逃開。

不過這一次,梁譯川沒有再來。

何言為此郁悶很久。

可時間不等人,新學期開始他還有最後一門課要上,要忙着參加秋招,要忙着社交。朋友圈裏的梁譯川回到廈門,他落地後何言想給他打一通電話,但是梁譯川也沒接。

此後,何言的消息都像是落盡無底洞,沒有回音。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仿佛夏天結束後,何言和梁譯川在一起的時間也就跟着一起結束。

何言覺得非常不舒服,比高考結束後的那一年還要不舒服——他當然不會忘記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梁譯川那幾天玩瘋了,何言因為要照顧外婆,沒有每場聚會都去,梁譯川給他打電話時,何言剛剛忙完家裏的事情,正準備去便利店買冷飲。

“喂?何言。”梁譯川的聲音透出一種與平時不一樣的亢奮。

“嗯。”何言走進便利店打開冰櫃,一股冷氣撲面而來,“你喝酒了嗎?考完試徹底放飛了?”

“我喝、喝了一點。”梁譯川斷斷續續地說。

何言皺起眉頭,問:“你人現在在哪兒?”

梁譯川笑得特別輕,說:“你猜猜看啊。”

何言的神情不自覺地嚴肅起來:“梁譯川,把手機給你旁邊的人。”

“我身邊沒人。”

“梁譯川!”何言簡直想打他。

何言拿了冷飲結賬出來,打算跟梁譯川強調要他趕緊回家,卻沒想到梁譯川就拿着手機,蹲在便利店外的梧桐樹下,正笑意盈盈地朝他看過來。

那一年梁譯川也才十八歲,抽條長了個,但體重沒跟上來,下巴有點尖,臉也很小。他穿一件很寬松的T恤和黑色的中褲,露出的雙腿筆直又修長,貼着耳朵的手機屏幕發出微微熒光,照亮梁譯川的側臉。

“喂,何言。”梁譯川還在跟他打電話,“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所以……所以就來了。我沒喝多,真的,就一點點……”

何言還是站在便利店門口沒動,手裏的冷飲散發着涼氣,但是那一刻,何言好像有一種預感。他沒來得及阻止梁譯川,在快速走向他的同時,何言警告道:“梁譯川,你不要說……”

夜色中,梁譯川的影子似乎也在随風晃動,何言看見他的嘴巴張合,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幾乎是跑到梁譯川的面前,下意識擡起的手像是要捂住梁譯川的嘴,不讓他說出剩下的話。

啪嗒一聲。

何言手裏的冷飲掉落在地上,梁譯川低頭看去,是一根最普通的綠豆冰。男孩在何言面前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眼神裏透出無法理解的情緒,像一根針似的紮進何言的心裏。

良久,梁譯川蹲下來,把何言掉在地上的綠豆冰撿起來交還給他。

何言聽見自己說:“抱歉。”

梁譯川一剎那就明白了,他像是一株快速枯萎的植物,被夏天的火熱蒸發掉身體內的水分。在何言說出“抱歉”兩個字的時候,梁譯川降落到地上,用來壯膽的微醺也失去了魔力。

梁譯川轉頭就走,何言沒有挽留。

他買到的綠豆冰一直捏在手心裏,最後被何言的體溫融化成一灘爛泥。

這個意想不到的插曲改變了何言和梁譯川的相處方式。

他們的夏天沒有出去旅行,也沒有再聯系,最後只在微信上簡單聊幾句,梁譯川便搭飛機去了廈門。何言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一度覺得自己是梁譯川改掉志願的罪魁禍首。

何言不知道還能怎麽做,梁譯川只是配合他完成了一場精美的僞裝。對外,他們依然是朋友。在特定的場合,梁譯川還是會和何言說話、微笑。

也僅僅如此。

“梁譯川的遠離”像是一臺功率超絕的抽濕機,這兩年何言是在慢慢地幹涸,他原來不懂,只有再次擁有梁譯川陪伴的這個夏天,何言才明白自己搞砸了什麽……

一晃今年是大三的最後一個暑假,何言沒想到梁譯川還能來照顧他,兩人的關系在好轉,何言有時候想,他竟然還能這麽輕松,早知道他可以早一點“把腿摔斷”。

……

砰的一聲,某種重物不客氣地跳到何言的肩膀上,把昏頭昏腦的他砸醒了。好一會兒,何言坐着沒動,身邊的梁譯川睡得正香,腦袋枕着他的肩膀,何言挪動一下手臂,梁譯川整個人軟趴趴地滑了下來,直接躺進何言的懷裏。

“喵喵!”原本占據着何言膝蓋的貓罵罵咧咧地走了。

何言擡起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14:37。他迷茫起來,今天幾號?他在哪兒?哦對……今天是一個心血來潮的星期天,他和梁譯川在學長陳嘉銘的家裏喝咖啡。

陳嘉銘聽見聲音,穿着拖鞋從房間裏走出來,用口型問何言:“醒了?”

何言笑起來,有點不敢相信地說:“我睡着了?”

陳嘉銘說:“可不是嘛,剛說要喝咖啡……結果出來就看見你睡了過去,一個多小時吧,沒多久。還有……”

陳嘉銘指了指何言懷裏的梁譯川,道:“你的追求對象也睡過去了……不是我說啊,你們年輕人現在能不能稍微警惕心強一點,一個兩個都在我這裏睡得像豬,也不怕我把你們賣了。”

“我現在腦子……”何言在嘗試描述,“我的腦子好像被抛過光一樣,神清氣爽。”

“咖啡還要嗎?”陳嘉銘問。

何言點頭:“要。”

何言伸了個懶腰,低頭看梁譯川,接着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陳嘉銘說的沒錯,這個人怎麽在自己的懷裏睡這麽香。

何言伸出手,壞心眼地捏住梁譯川的臉頰,輕輕往兩邊拉了拉,對他說:“起床了!”

還在睡的梁譯川皺起眉頭,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只是煩躁地扭來扭去。何言沒有放棄,繼續騷擾他,最後說:“你再不起來我就親你了。”

梁譯川猛地睜開眼睛。

何言:“……”

至于這麽害怕嗎?他又不是口水有毒。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會進行日更~

因為一些原因調整了部分情節,所以本文剩下的篇幅沒有很多了,大概會一口氣快速更掉

anyway,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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