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錯過一次淮揚菜

第27章 錯過一次淮揚菜

小橘還活着,但是狀态很差勁。

梁譯川說完這句話,很幹脆利落地脫了外套,然後輕輕地把小橘用衣服的柔軟內裏包起來。

何言因為他的“提前結束”懵了一瞬,心想難道是忽然不想吃淮揚菜?不吃淮揚菜也可以吃別的!直到他看見脫下衣服的梁譯川,才反應過來梁譯川要做什麽。

“去寵物醫院。”何言立刻說。

兩人加快腳步,走到路的另一邊,何言低頭看導航,想找一輛共享單車——可這裏不是他們停車的地方,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何言思考片刻便做了另一個決定,對梁譯川說:“你在這兒等我,我開車過來找你。”

“什麽——我跟你——”梁譯川只能又看見何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他理解何言說的從來不在乎是不是吃了碳水炸彈的意思了。

那一句“瘋狂運動”還真不是吹的,梁譯川感覺何言今天跑來跑去不知道微信步數要上多少。

梁譯川只好原地等待着,拿出手機來看,林鵬果然又在關心梁譯川——

林鵬:【兄弟,我約會結束了。】

林鵬:【你怎麽樣?】

林鵬:【開房去了嗎?】

梁譯川:【……】

梁譯川:【定位。】

林鵬:【……大老遠跑江心洲開房?你們是在第五層還是在大氣層?】

梁譯川:【滾。】

梁譯川:【本來打算去吃飯的,但是可能吃不了了,撿了只小貓。】

林鵬:【?】

何言的車從盡頭駛來,他并沒有讓梁譯川等多久。梁譯川抱着貓上車,發現何言的側臉和脖子上有一層細密的汗。

“先去最近的寵物醫院,幫我導航一下,小譯。”何言一邊開車一邊說。

“嗯。”梁譯川照做。

何言似乎是熱,離得近了梁譯川發現他呼吸還很沉重,也不知道他跑過去的速度有多快。開出江心洲時天色暗下來,路上有些堵車,何言顧不得謙讓,旁邊的一個司機大哥搖下車窗嘀咕兩句。梁譯川一點就炸,剛要反擊就被何言喊住:“小譯,不要理他。”

換成林鵬,估計這時候會和梁譯川一起罵,然而何言不會。

兩人去到寵物醫院,梁譯川還抱着小貓,交給醫生後做檢查似乎不太樂觀,只能先留下來觀察。他的外套已經不能穿了,只有裏面的一件白色T恤,還是何言的。

何言給陳嘉銘發微信,撿貓這事兒學長很熟——愛貓人士在和設計師男朋友看電影,說看完電影之後過來探望,并禮貌詢問在哪兒能撿到貓,何言說是江心洲。

陳嘉銘:【跑那麽遠?果然想拐賣人口。】

何言:【?】

陳嘉銘:【都七點半了,你們還吃飯嗎?】

何言看了一眼蹲在那邊看貓的梁譯川,晚上風大,也不知道他只穿一件T恤會不會冷。七點半,還剩幾個小時,何言是不是要再試着問問他去年的事情?

何言給陳嘉銘發消息:【我覺得我很失敗。】

陳嘉銘:【……你加油。】

梁譯川回過頭時便看見何言站在寵物店外面抽煙,他指尖的火光忽明忽暗,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麽。但飯沒吃上,可能是餓了。可梁譯川卻覺得心裏很軟,因為其實他也能感受到,何言會支持他的很多想法和舉動。

醫生加了梁譯川的微信,說有事會通知他們,小橘團成一團,也不知道有沒有好一點,梁譯川看見它小小的身體還在呼吸,便隔空對它小聲說:“你加油。”

他向何言走過去,何言把煙掐滅在一邊的垃圾桶上,看了看手機的時間,說:“那家淮揚菜可能有點遲了,我們趕不上,還想吃點什麽,海底撈可以嗎?”

梁譯川猶豫着說:“想吃湯包嗎?”

“哦——”何言當然不反對,“哪一家?”

“鎖金村的那一家。”

“可以是可以,不過現在過去……”

“你開快一點呗。”梁譯川笑起來,“還有在新莊不要故意像是之前一樣迷路。”

何言一愣,沒有反駁,說:“行,讓我帶你去看看。那家湯包……我記得開到八點半左右。”

梁譯川上了車,何言定好導航兩人便出發。夜色沉靜,梁譯川看着窗外有一瞬間的恍惚,說道:“今天好漫長,我把一天過出了兩天的感覺。何言……”

“嗯?”何言用鼻音回應。

“謝謝你開車送小貓去醫院。”梁譯川說。

何言笑起來,說:“這有什麽,不用說謝謝。我知道這麽做才符合你的人設。”

“我的人設?”梁譯川奇怪起來,“我還有人設?”

何言說:“有啊。”

梁譯川說:“什麽?”

何言說:“善良可愛。”

不知道為什麽,何言随口說出的四個字卻讓梁譯川的心狠狠一跳,講話都結巴起來:“善良可以……可愛……可愛算了吧。”

何言擡眼從後視鏡裏瞥了梁譯川一眼,也沒有再說話。

他還是要經過新莊。

昨天晚上送梁譯川回家,他的确在這裏繞了半天路,梁譯川說今天很漫長,一天過出了兩天的感覺,但何言只覺得短暫。今天徹底結束前,如果不把握住這次機會,難不成自己還得換份工作去上海嗎?

鎖金村的湯包店隐藏在小區裏,兩人堪堪趕上,不是飯點了但排隊的隊伍卻依然很長。那間小店面像是街邊的違章建築,因為太小沒法容下很多人,有人只能在街邊擺張塑料桌吃。

梁譯川自己去找了碗筷,何言點了兩籠蟹黃,兩人在街邊坐下。老板娘任性地只說南京話,有個小姑娘明顯聽不懂,便側身問梁譯川說碗筷在哪兒。

“裏面。”梁譯川給她指了指,“自己拿。”

“啊啊,謝謝謝謝。”

“你怎麽找到這家的?”何言有點兒好奇。

小姑娘激動地說:“大衆點評!找了半天才發現——但是一看是這種巷子裏的店,我就知道穩了。”

梁譯川聽她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何言吃了一個湯包,感嘆說:“大概我們知道的所有寶藏店鋪都會被發現。”

“分享嘛,分享。”梁譯川說。

蟹黃湯包是真材實料,店門口一堆被肢解的螃蟹屍體,打開蒸籠時何言甚至還發現了一只螃蟹腿。吃湯包要先咬開一點點,然後吸掉裏面的湯汁,真正的高手可以不漏一滴,但梁譯川明顯是下巴有洞的那種人。

“讓我媽看見了……”梁譯川一邊吃一邊拿紙巾擦擦嘴巴,“又要說我。”

何言覺得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笑道:“阿姨也會說我,和你同甘共苦。”

梁譯川問:“是嗎?”

兩人邊聊邊吃,熱氣消散,街邊混合着各種顏色的燈光一閃而過,照亮何言的側臉。他單手撐着下巴,微微垂着眼睛,梁譯川吃完了湯包,何言問:“你吃飽了嗎?”

“還可以再吃一點。”梁譯川感受了一會兒。

何言看看時間,提議:“再在附近逛一逛,然後回我家給你煮碗面吧。”

梁譯川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今天真的快要結束。

“走吧。”何言站起身。

梁譯川忽然覺得一陣煩悶,胸口有點兒透不過氣,卻也只好點點頭,站起來和何言走在一塊兒。何言伸出手攬住梁譯川的肩膀,手心在他胳膊上碰了碰,道:“冷嗎?”

“不冷。”梁譯川的外套留在了何言的車上。

他們重新出發,這一次梁譯川沒再問何言的下一站是哪裏,何言進便利店買了兩瓶飲料和口香糖,梁譯川把自己的那瓶默默換成了啤酒。何言微微挑眉,卻沒說什麽,一起結了賬。

鎖金村其實很熱鬧,但走到南路的盡頭,人聲便奇怪地消失殆盡,何言的腳步不停,梁譯川跟着他過馬路,兩人像是穿越夜色的沉默旅人。

直到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公園,但因為黑夜四處都是靜悄悄的。園林的假山在黑暗中有着嶙峋的影子,水聲傳進了梁譯川的耳朵。

梁譯川意識到,他們又回到了玄武湖,只不過這裏是湖水的另一面,是情侶園。梁譯川頓時覺得好笑,說:“還真的來了相親基地?”

何言也看到了情侶園的指示牌,愛神廣場的丘比特在前方孤零零地立着,十月份的星期天晚上,就連情侶園都沒有情侶。

何言回過頭,風把梁譯川的頭發吹得亂飛,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很像是高考後的那個暑假,他在梧桐樹下見到的那一幕。

于是,何言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說地走向梁譯川,把衣服給他披上,雙手捧着他的臉頰,低聲說:“你穿着,風大。”

梁譯川沒有拒絕,只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何言,有好一會兒,兩人都沒動。再過一會兒,何言主動退後一步,梁譯川沉默地把何言外套的拉鏈拉上,但整個人卻仿佛被包裹在何言的體溫中。

再向前,到了湖邊,這一段叫做十裏長堤,每隔一會兒都貼心地擺了長椅, 供給游人坐下聊天。何言和梁譯川一前一後,四下裏只有他們兩個,于是他們便坐了下來,遠處是五光十色的城牆,他們白天的某個時間點也曾走過。

梁譯川咬開啤酒瓶,曲着腿靠在長椅上,察覺到魔法快要消失的感覺,轉過頭對何言說:“所以我們還剩多少時間?”

何言的眼睛盯着水面,良久才答:“兩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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