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果死的是你,該多好

第39章 如果死的是你,該多好

六月二十四日是盛慈的祭日,紀許淵和盛糯糯帶着兩束白菊,沿修葺好的山路去陵園。

墓碑表面覆滿了灰塵和枯枝敗葉,黑白遺照跟盛糯糯有六分相似,只是盛慈的眉眼那塊兒随蘇玉荷,相比而言更有侵略性。

簡單獻了束花鞠了兩躬,紀許淵就讓盛糯糯先回車裏等着。

他把帶來的兩杯盛慈生前最喜歡喝的烈性酒放在墓碑前面,不顧塵泥放松地坐在旁邊,邊擦墓碑邊跟以前那樣陪盛慈喝酒聊天。

盛糯糯背着身走出老遠,才回過頭遠遠望向紀許淵,心髒像是被狠狠攥住般難受。

他記得第一次見紀許淵,是十五歲那年盛夏的傍晚。

那時候盛家生意做得正如日中天,住的還是蘇式園林別墅,家裏照看園林植物的師傅忙不過來,盛糯糯就被管家發配去幫忙剪樹枝。

他被安排的位置極其偏僻,平時壓根沒人會來這裏,樹枝野生野長,雜草長滿了小路。

可今天不知怎麽,剛靠近那裏就聽見深處窸窸窣窣響,盛糯糯以為家裏養的貓狗調皮,就撥開茂盛的樹葉往裏面走。

看清奇怪動靜的來源後,盛糯糯頓時臉色爆紅僵在原地。

層層掩映的樹林裏哪裏有什麽貓狗,是他的哥哥正在跟男人接吻!

盛糯糯心髒都快跳出來了,想逃跑,雙腳卻像被釘在原地似的,直愣愣根本無法動作。

盛慈後背對着他,看不見身後有人,那跟他親吻的男人幾乎立刻驚覺。

他卻絲毫沒有被撞破的尴尬,也沒有結束跟盛慈的親吻,反倒饒有趣味地挑眉看着他。

那桃花般風流多情的眼神,飽含着年輕好勝的挑釁,赤裸裸的暧昧,也充滿着情欲。

Advertisement

盛糯糯仿佛被平白無故燒出個洞,他捂着滾燙的臉落荒而逃。

匆忙的樣子整正被管家看見,訓了他兩句疑惑往這邊走,盛慈急忙把那男人往後門推:“快走,會被我爸發現的!”

盛慈整理好衣服跑出去,撒着嬌抱着管家的胳膊往回走,經過盛糯糯時還剜了他一眼,警告他別把這事兒說出去。

哥哥離開後,那男人卻沒走,揣着褲兜慢悠悠走到發愣的盛糯糯身邊,湊到他耳邊問:“你也想試試嗎?”

“啊?”

盛糯糯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五官像是白種人那樣立體,黑頭發襯得皮膚白皙光滑,濃密的睫毛微像是慵懶少年,含笑的雙眸卻又深不見底,帶着迷人的性感與危險。

就在盛糯糯仰頭的瞬間,那男人手掌攬着他的後腦勺,左手扣緊沒幾兩肉的腰肢,捏開他的嘴唇深深吻下去。

他的吻是輕佻的,充滿惡趣味的,盛糯糯怔愣着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胳膊推着紀許淵,想用力把他推開。

他那點力道在絕對壓制面前完全不夠看,男人親夠了吮夠了,才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戀戀不舍從他嘴裏退出來。

盛糯糯拿袖子狠狠擦着嘴,眼底通紅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至于不至于?”

十八九歲就身經百戰的紀許淵對自己的吻技很有信心,小孩的反應卻像受了天大委屈,他故意揉亂盛糯糯的頭發:“別哭了,搞得像強.奸你似的。”

“......”

這人說話和做事都好不要臉,盛糯糯紅着眼睛打開他的手,扁着嘴巴哭得更厲害了。

紀許淵頓覺無趣,揣着褲兜從後門走了,他咂摸着嘴回味盛糯糯的滋味。

這小孩兒應該是剛剛吃過糖,還是泡咖啡的那種方糖,甜絲絲的帶着焦糊的微苦。

他對盛慈那便宜弟弟的初印象僅此而已,再沒有更多的感受,就是模樣長得蠻好看的,毫無意義地親幾口就哭的小孩兒。

偌大的庭院只剩盛糯糯自己,他愣在原地好久沒回過神,嘴唇依舊熱辣辣的又腫又痛,口腔裏充斥着獨屬于那男人的煙味。

他抿了抿嘴唇,這就是接吻嗎,沾染着男人濃烈的氣息,從心髒到指尖都是酥酥麻麻,這種感覺好像還不賴。

從那以後,盛糯糯開始期待見到紀許淵,那給與他最初親密體驗的男人......

可惜往後盛糯糯不太經常見他,就算見到他也沒再有任何越軌行為,青春期性與欲望的種子卻在盛糯糯心底無聲無息地瘋狂滋長。

他心裏想的渴望的全是紀許淵,全是帶着煙味兒的滾燙的嘴唇,是有力的臂膀和手掌,他甚至去盛慈房間找過紀許淵的照片。

被這種病态到絕望的感情充斥着,盛糯糯覺得自己像陰溝裏的老鼠,在暗處觊觎着自己哥哥的男朋友......

直到四年後,兩家訂婚,徹底擊碎了盛糯糯的幻想,他們是世界上最般配的情侶,紀家也在積極籌備盛大豪華的婚禮。

就在他們即将邁入人生新階段,步入婚姻最神聖的殿堂時,一切被那場車禍瞬間摧毀,尚未開始的美好生活戛然而止。

觸手可及的未婚妻化作一抔骨灰,任誰都無法輕易去釋懷,盛糯糯理解紀許淵的遺憾,理解他和盛慈之間的感情,更理解他為何對盛慈那麽念念不忘......

所以他裝聾作啞,五年暗戀的酸甜苦辣從來閉口不提,頂替着紀許淵正室夫人的名頭,受着就算是真保姆床伴都難以忍受的委屈。

盛糯糯是活生生的人,也要臉,也會心痛,他對犯賤沒有瘾。

可惜就像命中注定般,他的自尊早就輸給了十五歲那年盛夏傍晚的燥熱的吻。

天空飄起了細雨,盛糯糯回車裏拿了把黑色的多骨雨傘,紀許淵也順山路階梯走下來,他把傘舉高為紀許淵擋住頭頂細細的雨絲。

紀許淵渾身的酒味兒,即使垂着眼眸也能看出眼底通紅,拉着可怖的紅血絲,眼角還有已經被風吹幹的淚痕,脆弱的樣子很不像他。

盛糯糯從口袋裏拿出手絹,輕輕給紀許淵擦臉頰的雨珠,擦着擦着眼眶就忍不住紅了,他在紀許淵面前深深低下頭去——

“哥哥過世四年,我們結婚也有四年了,你放過自己,好好跟我過日子吧。”

話說出口幾乎是卑微哀求的語氣,盛糯糯不敢擡頭,生怕看見紀許淵嫌惡鄙視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可是紀許淵沒有任何表情,盯着盛糯糯片刻然後眯了眯眼,就從傘底鑽出去轉身上車。

盛糯糯本就沒想得到回應,紀許淵沒嘲笑他就是最好的結果,盛糯糯自嘲地笑笑低着頭收起雨傘,也跟着上車。

小季駕車離開陵園平穩地往市區開,紀許淵修長的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骨節突出的手指懶散地搭在膝蓋,眼眸沉沉望着窗外。

神态是那樣的沉靜,那樣入迷,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盛糯糯不敢再提什麽好好過日子,瘦弱的身體緊緊貼着車門,已經有些長的額前碎發擋住眼睛,他也望着車窗外面不知在想什麽。

布加迪悄無聲息開出一段距離,來到相對偏僻的城郊地帶,紀許淵忽然開口跟小季說:“靠邊停車,你打車回去。”

“好,紀總。”

小季将車平穩停在路邊,神色擔憂地看了看後座的盛糯糯,就去前面的公交站牌打車。

車裏只剩他們兩人,發動機和空調的聲音微乎其微,紀許淵言簡意赅命令:“脫掉。”

作為正當青壯的正常男人,紀許淵花樣很多,盛糯糯不知道他在外面跟其他男孩兒是怎樣胡混的,反正只要有需要盛糯糯必須滿足,而且是無論何時何地。

城郊地帶偏僻,周圍沒車沒人,只有停在路邊的這輛黑色布加迪,兩個小時後天色擦黑,車窗已經布滿濕熱的霧氣。

兩人相互擁抱着,氣息都有些不穩,車裏在那時候只剩下呼吸聲,和還未平息的心跳聲。

盛糯糯趴在紀許淵耳朵旁邊兒,非常小心翼翼地說:“我......我愛你......”

紀許淵點了根煙慢慢吸着,垂着眼沒有任何反應,盛糯糯又認真重複道:“老公,我好愛你......”

見紀許淵沉默着不說話,盛糯糯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卻仍是執拗地不斷在重複那句話:“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紀許淵還是沒有說任何話,來應着他的那句我愛你,只是降下車窗,讓濃重的煙霧飄散出去,盛糯糯的告白也都被撕碎在風裏......

煙抽完,紀許淵才低頭穩住盛糯糯。這是盛糯糯體驗過的最正常的吻,紀許淵沒像往常似的咬他,僅僅是觸碰。

甜蜜綿長的吻結束,不知不覺盛糯糯已經淚流滿面。

紀許淵捧起盛糯糯的臉,無限哀切的目光看進他的眼睛裏,嘶啞着喉嚨低低道:“如果,死的是你,該多好。”

盛糯糯心髒一顫,無法承受紀許淵那如淩遲致死般的眼神,緩緩閉上了雙眼。

某個瞬間,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心痛到無法呼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