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懷孕了
第40章 他懷孕了
站在印象深藍島極簡風的門前,被濃濃的現代藝術氛圍包圍,盛糯糯意識有些恍惚。
他整夜沒睡,紀許淵惡毒至極的話語總是在他腦袋裏盤旋。
“如果,死的是你,該多好。”
原來紀許淵那麽讨厭自己啊,甚至恨不得他替盛慈去死。
某個瞬間,盛糯糯也很想當年死的是自己,這樣就不用活受罪,紀許淵和盛慈過得幸福,他也能就此解脫。
印象深藍島占地三四條街,足足有十幾層樓麽高,要是爬到樓頂跳下來,肯定摔成肉泥必死無疑。
若真到那時,紀許淵面對他血肉模糊的屍體會是怎樣的表情,是冷漠?是解脫?反正肯定不會有半點傷心。
正胡思亂想着,肩膀忽然落了件沉甸甸的衣服,郁謹行高大的身軀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早晨天涼,通勤沒帶件厚外套?”
盛糯糯回過身,兩顆豆大的眼淚毫無征兆掉落,砸到郁謹行的手背上。
“怎麽了?”郁謹行神色關切,雙手捧住盛糯糯的臉給他擦淚:”給你披件外套不用這麽感動吧。”
“郁大哥......”
盛糯糯連忙用袖子擦眼睛,低着頭掩飾道:“沒事的,眼睛裏進沙子了。”
借口找的相當拙劣,不過郁謹行沒有拆穿他,嘴唇湊近挨了挨他的額頭,“如果你想聊聊,我随時都在。”
盛糯糯這回沒躲,也沒大驚小怪,他接受了西方安慰人的方式,鄭重地朝郁謹行點頭答應。
郁謹行笑着摸了摸他頭發,攬着他肩膀進了展覽館:“乖,開始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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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深藍島是智能管理,除去談生意常備的法務財務,基層員工非常少,郁謹行給盛糯糯安排的是講解員。
其實盛糯糯挺為難的,他本來就不擅長打交道,對當代名家的真跡還做不到出口成章的程度,而且他說話還容易打磕巴。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郁謹行忽然就笑了出來,眉眼溫柔地看着他:“糯糯,你已經很久沒結巴了。”
盛糯糯迷糊地眨巴眨巴眼,自己回過頭來想想,他好像是很久沒磕巴了。
這毛病不是天生,也跟身體精神的疾病沒有關系,他結巴是長時間沉默寡言所致,加上幾乎不跟除紀許淵以外的人說話,再開口便容易緊張。
年前出院後緊接着出門工作,然後認識宋憐和郁謹行,交流機會多說話就逐漸順暢了。
今天的任務主要是熟悉工作,郁謹行全程帶着盛糯糯,從名家真跡資料的打印到給擴音器換電池事無巨細。
不用說真槍實彈給游客講解,光是轉完整座展覽館,盛糯糯就收獲頗豐。
中午吃飯時,負責檢票的同事朝他擠眉弄眼:“糯糯你好厲害啊,郁總居然花這麽長時間陪你熟悉咱們展覽館。”
“郁總的時間很寶貴,分分鐘能賺個幾百萬,印象深藍島就是他的小項目,平時不太經常過來。”
盛糯糯懵懂地點點頭,他覺得同事說得不對,往後好幾天郁謹行經常來,而且總給員工帶小禮物。
他早晨九點上班,下午四點閉館就按時下班,半個多月紀許淵沒有發現,生活過得風平浪靜。
轉眼到了七月中旬,正是京城夏日最熱的時候,盛糯糯下班回家做好飯,紀許淵剛好進家門。
肩膀夾着手機在跟客戶講話,說的是很流利的英語,盛糯糯完全聽不懂,看見他手裏還提着倆盒子。
以為是客戶送的名煙名酒,盛糯糯想接過來,卻被他躲開,挂掉電話後,把東西謹慎取出,居然是塊牌位。
用絲綢暗格布仔細包着,上面鎏金字寫着愛妻盛慈靈位。
盛糯糯只看了一眼,什麽都沒說,垂着眼睛,回廚房将晚餐端上桌。
周末紀許淵打電話的時候,盛糯糯無意聽見過,他覺得最近自己被跟蹤,保镖調查也沒查出什麽。高升不知在哪結識的高僧,說纏着他的是亡妻鬼魂,讓擺尊紅木牌位在家裏。
盛糯糯是無神論者,紀許淵也是,可只要涉及盛慈,他就不那麽明智了。
晚上回房間睡覺的時候,牌位就擺在盛糯糯那邊的床頭,睡覺時紀許淵的身側本來就應該是盛慈的位置。
盛糯糯一言不發,收拾了東西就抱着往外面走,紀許淵正覺得腦仁兒疼,想讓盛糯糯給揉揉,“你幹什麽?”
看着那陰森的牌位,以及正對着他的紀許淵和盛慈的甜蜜結婚照,這房間不該有他的位置:“我給盛慈騰地方。”
紀許淵不悅瞥他:“那就是個說法,你別胡鬧。”
盛糯糯不想浪費口舌,轉身便走:“我去客房睡。”
“盛糯糯。”
紀許淵臉色冷下來,不緊不慢道:“我讓你在卧室睡,你敢走出這門試試。”
盛糯糯果然頓住腳步,低下頭暗暗地握緊拳頭,連肩膀都輕微地發起抖,他徹底被壓垮似的蹲到地上,捂着臉大哭起來。
撕心裂肺,悲聲痛哭,只聽動靜就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他的情緒向來是內斂的,在紀許淵面前還從沒這樣釋放過,擺牌位跟紀許淵做過的混蛋事兒相比其實微不足道,那瞬間他卻崩潰了。
見盛糯糯哭,紀許淵心裏憋悶,卻難得沒煩,走過去把人緊緊摟進懷裏。
“好了寶貝兒,別哭了,你不想在卧室,咱們就去客房睡。”
盛糯糯不知哪來的反骨,揚着胳膊推他打他掙紮着,但都被他壓制下去。
哭啞了打累了,紀許淵輕松地抱着他去洗澡,倆人都是光溜溜的,盛糯糯滿心疲憊沒那心思,紀許淵給他洗着洗着,就熟練地摸着盛糯糯......
把盛糯糯摁在花灑頭下面時紀許淵忍不住嗤笑,哪來的那麽大脾氣,還不是在他身底下服服帖帖。
在浴室折騰了幾番,紀許淵抱着盛糯糯轉戰到床上,繼續征伐。
這事兒太過激烈,誰都沒注意到盛慈牌位的底座,微微閃爍的紅點。
第二天起床,盛糯糯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話,做講解時郁謹行問他原因,他也不好意思說實話。
郁謹行端着泡好的感冒靈,揉揉他的頭發哄他喝完,盛糯糯乖乖點頭立刻抱着杯子把藥全部灌進去。
在展覽館講解暫時做不到,郁謹行便開車帶盛糯糯去藝術街談收購生意,下午來到他們以前經常畫畫的咖啡廳。
還是原來靠窗的位置,盛糯糯嗓音低啞卻興致勃勃,聊起他的畫。
靈動的眉眼,羞赧的神情,說到激動處也禁不住手舞足蹈,郁謹行微笑着看在眼裏,也牢牢地印在心裏。
聽他軟軟地喊自己郁大哥,心髒比想象中要跳得更厲害。
他三十多歲的年紀,職場和生活中的青年精英,已經見慣各色人等,也認真談過幾個男朋友,早就波瀾不驚。
卻不知為何,單單看中了畫室裏,那坐在角落裏的最不起眼的助教。
于是找了個相當蹩腳的借口,也要請人吃飯,教他畫畫,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依舊非常不錯,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會被他身上那股單純的氣質所吸引。
思緒飄出去很遠,完全被眼前可愛的小家夥迷住,郁謹行一時忘了接話。
盛糯糯在他面前揮揮手,拿着自己的東西站起身:“郁大哥,我該回家了。”
“糯糯......”
郁謹行也緊跟着站起來,因為動作有點着急,膝蓋不慎磕到了咖啡桌沿,盛糯糯忙伸手扶住他:“郁大哥,小心!”
當時腦袋亂作一團,郁謹行極少這樣的失态,他反手握住盛糯糯的手腕,往前拉扣住他的腰。
俯身低頭,溫熱的嘴唇,落到盛糯糯的唇邊,輕輕卻又極虔誠地吻了吻。
盛糯糯一下僵住了,在郁謹行溫柔含情的注視下,臉像燒起來般滾燙。
他機械地扯起嘴角笑笑:“這是新的說再見的方式嗎?”
說完也不待郁謹行接話,低頭看看左手腕并不存在的手表:“我該回家了,再見,郁大哥。”
說完奪門而逃。
盛糯糯跑出去老遠,跑到個非常不起眼的牆角,才敢停下來喘口氣兒。
他現在快瘋了,就是再遲鈍,他也能反應過來郁大哥對自己是什麽心思。
可是他結婚了,這樣不對。
更重要的是,郁大哥太完美,完美到他覺得自己不配擁有,郁大哥應該找到更優秀的伴侶。
話雖這樣說,那個滾燙的吻和郁謹行溫柔的神情在腦子裏揮之不去,盛糯糯惴惴不安地往家裏走。
經過醫院時,他猛然想起來自己半個多月前做的孕檢報告還沒拿,那時候留的諾基亞的電話號碼,醫院應該給他打過電話,他沒有接到而已。
盛糯糯急匆匆地進了醫院,詢問過護士站,來到領取紙質報告的窗口。
這地方的排隊的人并不多,很快就挨到盛糯糯,他按醫生的要求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證號。
打印機的聲音很漫長,領取到的報告單還是熱乎的。
他直接看到最後一行。
陽性。
他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