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活該挨揍！
第19章 你活該挨揍！
人群裏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接着王金花尖銳的嗓音再次傳來。
“家寶，家寶你醒醒，家寶你別吓媽媽…”。
話音落下，人群窸窸窣窣的從中間往外散開，潭雨翠也跟着往後退了兩步，她的餘光不經意掃向對面，正好看見劉緒銀舉着手機錄的歡，一張臉笑的跟要過年似的。
“駐村書記打人咯！把人打死了，劉家寶躺地上起不來了！”他高聲的喊。
潭雨翠踮起腳往裏面看了一眼，劉家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抽搐，嘴裏已經開始往外吐白沫，明顯是癫痫發作了。
“姓鄭的，我跟你拼了！你還我兒子！”王金花再次撲上去，把鄭志遠摁地上抓撓毆打，一旁的劉廣昌也跟着哭天搶地。
“不能讓咱們老劉家的人白白受欺負！是劉家的人就跟我一起上，跟這狗官拼了，打死他！”劉緒銀賣力的煽風點火。
幾個精壯的黑臉漢子突然從外面擠進去，撸撸袖子就要動手，顯然也是早有準備。
潭雨翠作為旁觀者，看的後背陣陣發涼，她離開家六七年，村裏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嗎？
眼下的情況十分緊急，鄭志遠一個文弱的書生，在那幾個壯漢面前，根本不夠幾拳打的。
潭雨翠咬咬牙，掏出手機打算報警。劉家人太無法無天了，他不是同情鄭志遠，而是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驚，這和地痞黑社會有什麽區別？
“大家都冷靜冷靜，冷靜！聽我一句，聽我一句…”。村主任劉廣發突然開了口，一邊說一邊老母雞似的張開胳膊把人往外圈兒趕。
“說什麽說！廣發叔，你是不是劉家的人？你是不是姓劉…”。
劉廣發拉下臉，瞪過去：“劉緒銀！你給我老實點兒！事兒惹大了沒人給你兜着，這裏是村委會大院！不是外面的野街！”
劉緒銀一臉不屑的冷笑，嘴裏嘟囔了句髒話，悻悻的閉了嘴。
“大家先別這麽激動，都往外圈兒散散，讓家寶緩過來這一陣兒，不然出了人命誰兜着？”劉廣發厲聲問。
“誰負責？當然是姓鄭的負責！我們大夥兒都能給作證，劉家寶好模好樣的從外面跑進來，一到他跟前兒就倒地上起不來了！他不負責難道還想賴別人？”
“就是！我們都能做見證，就是姓鄭的推倒了劉家寶！”
“廣發叔你可不能向着外人！你不姓劉？”
方才那幾個精壯漢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颠倒黑白，一旁的劉緒銀雖然沒跟聲兒，可嘴角早就揚起了得意的笑。
潭雨翠看那幾個黑臉漢子都面生，平常在村子裏沒怎麽見過，明擺着人家就是專門來針對鄭志遠的。
“你們幾個小青年說話怪有意思，”劉廣發咧開嘴笑的有些勉強，明顯對這幾個人也頗有些忌憚，砸砸嘴語氣變得緩和許多：“我要不姓劉能攔着你們犯錯？咱們村委會雖然是個芝麻粒大小的地方，可也屬于正兒八經的基層組織。鄭書記是縣裏在編在崗的公職人員，你們在村委會對公職人員使用暴力，那是犯法的！我不姓劉，我能阻止你們犯罪？”
劉緒銀和幾個精壯漢子聽後咧咧嘴，很是不屑，但也沒再繼續往前走。
劉廣發這才回過身把躺在地上的鄭志遠扶起來，幫他拍拍土，臉上陪着笑。
潭雨翠遠遠的看着，鄭志遠的臉上赫然多了好幾條血印子，是劉家寶的媽剛才抓的，他穿的深色棉衣和西褲上面也全是土，整個人很狼狽。
不過讓潭雨翠感到意外的是，鄭志遠依舊是平日裏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臉上甚至還挂着微笑。
“鄭書記，你看這事兒鬧的…”。劉廣發憨厚的笑着。
“沒事，沒事兒，就摔了一跤，我不要緊，快看看劉家寶的情況。”鄭志遠說完以後又俯身去看劉家寶，對方抽搐了一陣，現在已經恢複清醒了，被他媽抱住頭摟在懷裏。
“用不用叫個急救車？”鄭志遠和氣的問王金花，好像完全不計較她方才又打又抓。
“不用！”王金花把頭窩進肩膀裏，躲開鄭志遠的目光。
“那要是劉家寶緩過來了，你們也站起來吧，地上涼，早春最容易受涼…”。鄭志遠小心翼翼的看了劉家寶的情況，幫着王金花把劉家寶扶起來，周圍的人一片寂靜，誰也沒吭聲。
潭雨翠看着鄭志遠臉上溫和的笑容，突然覺得他這張頗為官方的笑臉沒之前那麽讨厭了。今天這般處境，如果換成自己，潭雨翠覺得肯定是無法像他這般鎮定和氣的。
“翠翠姐。”
潭雨翠正往人群裏看着，袖口突然被拉了一下，低頭一瞧，竟然是劉春燕。
“你怎麽來了？”潭雨翠吃驚的問，看看亂糟糟的人群，忙把她往身後拉了拉，小聲叮囑：“別往裏面去，大人們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小孩不要去參合。”
劉春燕點點頭，往人群另一頭指了指：“我爺爺在這裏，他耳朵聾，奶奶讓我來看看。”
潭雨翠順着劉春燕指的方向找到了她爺爺，小老頭露出快掉光了的門牙，也不知道在笑啥，完全是副看熱鬧的模樣。
潭雨翠嘆口氣，來開會的人，恐怕一大半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今天要開動員大會，肯定是提前定好的，早有人把消息提前傳給了劉傳剛。
別看劉緒銀那幾個人鬧的嚣張，真正的幕後黑手今天根本沒到場，劉傳剛把自己摘得真幹淨啊，潭雨翠在心裏默默嘲諷。
“翠翠姐，我覺得鄭叔叔不是壞人。”劉春燕揚起小臉，眼巴巴的道。
“嗯？為什麽這這樣說？”
劉春燕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答：“去年放寒假之前，學校老師來家訪，我爺爺聾，奶奶眼神兒不好，他們都沒什麽文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老師說話。後來鄭叔叔知道了這件事，老師家訪的時候，他主動來我家幫忙完成的家訪，還向老師詢問了我在學校的情況，事後他告訴我，有困難可以找他幫忙。而且這次的電視臺采訪，給我用了化名，臉也沒露出來，我覺得鄭叔叔不是壞人”。
劉春燕的眼睛又黑又純澈，說起鄭志遠的時候滿臉都是信任的神情，讓潭雨翠無從反駁。
“那，”潭雨翠俯下身悄悄在劉春燕耳邊說了兩句話，又掏出十塊錢塞她手裏，劉春燕點點頭，開心的跑了。
剛才潭雨翠和劉春燕說話的時候，潭雨林躲的老遠，避嫌似的不敢往這邊靠。
等春燕走了，潭雨林湊過來問：“姐，你剛才跟春燕說了啥？”
潭雨翠無所謂的聳聳肩：“沒啥。”
被人群圍在中間的劉家寶總算緩了過來，他掃了一圈兒看熱鬧的人，又看看比自己還狼狽的鄭志遠，咳嗽兩聲就拉着王金花往人群外面擠，嘴裏還不忘喊着：“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你們的戲不比我們唱的好？讓老實人出頭點炮，你們也沒比鄭志遠好多少！”
劉緒銀在後頭大聲喊：“劉家寶，去投訴把你推倒的人！曝光他，索要賠償金，要個二三十萬，你就有錢娶漂亮媳婦兒了！”
劉家寶頭也不回的道：“我的漂亮媳婦兒嫌訛詐來的錢髒！”
劉家寶一家人離開後，人群也悻悻的散了。有的人搖頭晃腦嫌今天的熱鬧還不夠精彩，有的人老謀深算的預測這件事肯定沒那麽簡單就能過去，還有的留在原地想等人散了再打探點小道消息…
村委會大院的人走了快一半的時候，劉春燕小跑着回來了，一進門就撞到了劉緒銀身上，她吓得往後退了兩步，小心翼翼的說着對不起。
那劉緒銀冷笑了一聲，旁若無人的罵了句‘沒人要的野孩子！’
潭雨翠完完整整的看到了這一幕，差點要上前理論，被潭雨林拉住。
“姐，那種地痞流氓咱們不要惹。你沒看春燕也躲的老遠嗎？你去理論一頓，搞不好不光掙不過來這口氣，還要給春燕惹麻煩。”
潭雨翠咬咬牙，想想春燕的那個家，把氣咽下去。在心底暗暗的發誓，早晚讓這群惡霸流氓吃點苦頭。
“翠翠姐，給！”劉春燕揚起小臉，笑着遞過來一瓶碘伏一包棉棒。
潭雨翠本想安慰她兩句的，可春燕對方才的事似乎根本沒在意，看着她單薄的小身板，潭雨翠有些心疼這個可憐又懂事的孩子。
“你給鄭叔叔送去吧，別說是我讓你買的。”潭雨翠俯下身小聲叮囑道。
劉春燕聽後開心的跑到鄭志遠身邊，拉拉他的衣袖，把東西遞過去。
鄭志遠接過東西的時候，滿臉的感激，他方才對那些搗亂的人都沒流露出什麽情緒，可是對孩子的善意，他臉上的表情比平時生動了許多。
潭雨翠覺得此刻的他更像個真實的人，他的笑臉面具仿佛有了溫度。
鄭志遠俯身和劉春燕說了幾句什麽，接過東西以後說了句謝謝。劉春燕蹦蹦跳跳回來的時候，鄭志遠隔着人群朝潭雨翠這邊看了一眼，晃晃手裏的碘伏，說謝謝。
“謝個屁！趕緊把我家的地給要回來！”潭雨翠撇撇嘴嘟囔，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走上前，指指他臉上的傷，問：“用我幫忙不？”
鄭志遠搖搖頭：“不用，就擦破了點皮，沒事兒。”
潭雨翠點點頭，沉默兩秒，小聲說：“我那天在辦公室跟鄭書記聊過的，村子裏的經濟搞不上去，鄉親們手裏沒錢腰杆兒不硬，搬遷的事兒幾乎不可能。鄭書記要不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先讓鄉親們兜裏有了錢再考慮搬遷的事兒？”
鄭志遠一臉平靜的望着她，片刻之後又是原先那張官方笑臉，點點頭溫聲道：“每一位村民的建議我們都會認真聽取認真對待，争取…”。
“你活該挨揍！”潭雨翠直接打斷他沒實際內容的廢話，扭頭牽着劉春燕的手，和潭雨林一起離開了村委會大院。
回到家以後，來找媽媽做虎頭鞋的黃小燕已經離開了，黃金鳳看見潭雨翠從外面進來，慌手忙腳的跑過來往外趕她。
“祖宗，你趕緊出去躲躲吧！你昨天是不是惹劉緒虎不高興了？小燕剛走，劉老師就拉着臉來家裏了，正和你爸說話呢，沒個好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