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醫生:你這樣會把身體熬垮的
第69章 醫生:你這樣會把身體熬垮的。
何素珊把自己的攢的錢都給了張悅,将近一萬塊錢,她怕張悅不收,偷偷轉了她支付寶。
何素珊沒課的時候就會來醫院看張母。
“素珊,謝謝你。”張悅說。
“沒事,今天沒課,正好來替替你,你最近要注意休息啊。”何素珊看着張悅眼下的烏青,皺眉說。
“我是說錢的事,謝謝你。”張悅看見了何素珊給她發的錢。
“沒事,我只有這麽多了,也不知道夠不夠。”何素珊說。
張悅抱住她,“謝謝你。”
“等我打工賺錢了還你……”
何素珊拍拍她的背,“不用着急還我……”何素珊知道張悅有多忙,不僅專業課多,大三開始每個假期都要去醫院輪崗實習,最近還在考慮讀研的事,她哪有時間打工。
張母的手術排到了一周以後。
手術當天,何素珊過來陪張悅,她取了一千塊錢現金,手搭在張悅耳邊悄悄說,“悅悅,我取了些錢,要不要給醫生遞進去?”
張悅驚訝地看着她,她自己在醫院實習,自然見得多,但她已經沒有閑錢去支付這個了,她沒想到何素珊替她做了。
“素珊,謝謝你……”
“別謝了,快要手術了。”何素珊站起來,說,“走,我和你一起。”
兩個小姑娘懵懵懂懂,自以為了解了這個社會的規則。
她們杵在主刀醫師的辦公室,但誰也不好意思開口。
主刀醫師有五十多歲,短發,燙成羊毛卷,看起來和街邊跳廣場舞的大媽沒有什麽不同,可她穿着白大褂,何素珊就覺得油然而生一股敬意,覺得包裏的錢是在亵渎這個神聖的職業。
主刀醫師在看張母的一些體檢報告,“幹什麽,杵在這?”
張悅說,“我媽她……”
“放心吧,你媽媽的手術很簡單,沒問題的。”主刀醫師頭也不擡地說道。
“醫生……”何素珊踟蹰了很久,還是從包裏拿出了信封,想要遞給她。
主刀醫師的手立刻壓了上來,“不用。”
“收回去。”聲音微微有些嚴厲。
何素珊的手還沒完全拿出來就被制止。
“醫生,您就收下吧。”張悅說。
“你們兩個小姑娘真有意思,還在上學呢吧?”主刀醫師整理了下報告。
“是,我在 D 大。”張悅低下頭道。
“D 大,可以啊,我們醫院每年還有 D 大的實習名額呢。”主刀醫師笑着說。
“醫生,您就收下吧……我……”張悅急着說。
“小姑娘,我今天會竭盡全力,你不用擔心,明白了嗎?”主刀醫師站起來,她拍了拍身上的白大褂,“你以後也是要穿這身衣服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收嗎?”
張悅搖搖頭,說,“不會。”
“那就對了。”主刀醫師拿着報告就往門外走,“你們手術同意書簽了嗎?”
張悅和何素珊對視了一眼,搖搖頭,“沒有。”
主刀醫師嘟囔一聲,到門口叫了一個小護士過來,“16 床病人手術的同意書還沒簽嗎?”
小護士說,“哎,我還說呢,一直找不到人。”她招呼張悅和何素珊,“快點過來簽同意書吧。”
何素珊和張悅走出了門,末了,張悅給主刀醫師深深鞠了一個躬,“謝謝您。”
主刀醫師擺擺手。
她們跟着小護士回了病房,把手術同意書遞過來,張悅接過。
“這個需要本人簽嗎?”何素珊問了一嘴。
護士說,“我問過你媽媽,她說她不懂,讓你簽就行。”
“好的。”張悅答。
張母坐着輪椅被推到手術室,她說,“謝謝你,孩子,陪着小悅和我。”
“阿姨,沒什麽的,我也沒做什麽。”何素珊道。
“這醫院啊,就不該是一個人來的地方。”張母感嘆道。
排隊等叫號,做檢查,取結果,這哪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光是一個人挂個號就要哭出來了吧。
幸好有何素珊陪着張悅。
等待手術的期間,張悅一直幹等着,手機都沒看過一下。
醫院總是安靜的,沒有人會刻意打破這種沉悶的安靜。
但偶爾也有崩不住的,一陣陣哭聲傳入她們的耳朵。
張悅坐在椅子上,她回想起剛才簽的手術同意書,裏面寫着術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并發症、出血甚至休克……
剛剛簽的時候沒想這麽多,現在等在手術室外,這些字一個一個往外冒,張悅雙手交叉着,全身都在抖。
何素珊握住張悅的手,一直說着車轱辘話:“悅悅,沒事的,沒事的。”
最親的人躺在手術室裏,自己坐在室外焦急地等待,雖然不是何素珊自己的親人,可這一刻,她卻和張悅一起體驗了這種對于她來說還很陌生的情感。
手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
主刀醫師出來後,只在張悅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示意她沒事,手術很成功。
等到張母被推出來的時候,張悅一顆心終于放下了,強忍的淚也流了下來。
“沒事了,悅悅。”何素珊撫着張悅的背,也忍不住喜極而泣。
她們跟着張母一起回到了病房,過了不多時,張母慢慢醒轉了。
張悅握着她的手,“媽,沒事了,手術很成功。”
張母虛弱地點了下頭。
張悅不想在媽媽的面前落淚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她知道,她從此會在醫學這條路上不回頭了。
*
那之後,何素珊也投入到了學習當中,任何事都不去想,肖靜之經常看見她一個人在教室熬通宵,明明離作業期限還有好久。
肖靜之對她說:“素珊,你這樣會把身體熬垮的。”
何素珊不在意地笑笑,每天無所事事,會更讓她垮掉的,有點事做,她才能不想別的。
“等競完賽了,我再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何素珊笑着對她說。
她報名參加了建築設計大賽,一等獎有 3 萬元。
為了這個比賽,她又省吃儉用,買了臺高配的筆記本。
她瘋狂畫圖,但是當天想出一個設計,第二天就感覺不行,然後推翻再重來。
她記得剛上大學那會兒,班上的同學好多都特別有天賦,不僅畫得好,設計也有創意,而她過去引以為傲的畫工,根本上不了臺面,她根本沒有系統地學過。
她又想起高中,從排名第一,到三十多名,她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其實一直在坐井觀天。
但何素珊有一個優點,就是認死理,即然她比不上別人,那她就付出更多的努力。
她起步晚,那就硬啃。
圖書館關于建築類的書籍她都啃了一遍,一開始的時候真的是看不懂。但到後來,直到看完半書架的書,才發現自己看東西好像終于有了點感覺,自己的設計也有了點感覺。
至于是什麽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明白,但好像就是突然入了門,能感知作品的瑕瑜了,可能是審美也跟着提高了吧。後來她也不只滿足于建築類書籍了,八大藝術類的她都看,發現藝術的确具有共通性。
但那次競賽,何素珊并沒有取得理想成績,只拿了二等獎,獎金是 2 萬。
不過也給了自己一點信心,那之後,她報名各種競賽,不論是校級的還是國家的。每次得了點獎金,很快就又花出去,買材料,做模型,她每次都非常小心翼翼,否則做壞了還得投入更多資金。
何素珊好像什麽都不想了,只知道一頭紮進學習中,也不出去玩,避免了社交,将一切時間都奉獻給了設計,其餘的好像都提不起什麽興趣,每當她看着獎項證書一個個收入囊中,才能露出點欣慰的笑。
但她知道,她一直在想許晗。
那人曾經和她說,希望她每天都能回複他的消息,她自己也怕漏掉許晗的電話,雖然聊的只是一些小事,但在她心中,一直是把那個當作自己精神支柱的。
然而,是她自己親手了結了他們之間的聯系——
有一次何素珊在教室畫圖,手機沒電了,她又熬了整個通宵,沒發現手機已經自動關機。
第二天一大早,張悅就來學校找她,驚慌的表情讓何素珊都吃了一驚,張悅說:“素珊,許晗聯系不到你,就讓我來找你,看看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何素珊好笑地自嘲了下,說:“我能有什麽事?”
張悅皺着眉,聽着何素珊漫不經心自暴自棄的語氣,她有些吃驚和不解,但她還是鄭重其事地說:“素珊,他是真的擔心你。”
“嗯,我知道。”何素珊低了頭,斂了神色,轉而挂上了一種沉痛之色。
她怎麽會不知道呢,許晗那麽好的一個人。
可是那天,何素珊卻第一次和許晗吵架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連着熬了幾個大夜導致的激素失衡,或者是真的感覺到煩了、累了,想借此事把許晗推得遠遠的,讓他不要再管她。
她記得她給許晗打了電話,對方接起來,第一句話就是:“素珊,你……”
何素珊不知道他即将脫口而出的話是什麽,她也不欲再聽。
她說:“許晗,你為什麽要管我?我不需要上課,不需要生活嗎?你為什麽不能放過我?你還去麻煩別人,麻煩張悅,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
何素珊還是第一次在電話裏和他說這麽長的一段話,以往的她一直在刻意控制着他們之間的通話時長,放任自己沉溺,理智卻又告訴自己不能這樣,可悲可笑至極。
或許她就是在等這麽一個時機吧,能将許晗推出這片泥淖的時機。
許晗那邊沒有說話,何素珊停了話語,靜靜聽着對面的呼吸聲,漸漸地,那聲音像染了哭意,卻仍然忍着沒有說一句話。
或許這根本不算吵架,只是她一個人的歇斯底裏。
何素珊說,“求求你,別管我了。”
說完她就挂了電話。
那之後他們就沒有通過電話了。
現在的她,看着競賽的證書,很想跟許晗說一句:「師父,我沒有給你丢人。」
可惜回不去了。
是她親手扯斷了連系他們之間唯一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