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力
第18章 神力
大難臨頭,人心不穩。
除了那些個自願去截趙功成的亡命之徒,其他各家的随從們、侍應們已經亂作一團,有的甚至沖出了主會場,四下逃竄。
剩下還能勉強維持住場面的只有一群持槍護衛。這些護衛由各家私兵組成,哪個財閥當家最有權勢、最鎮得住場子,此時一目了然。
曹崇明、陳榕蓉、周箴彤、賀仲康身邊都圍着一群私兵,外人根本無法近身。
只有秦可兒身邊僅剩寥寥三人,這三人中間還有一人是馮琛。剛才的五個保镖跑得比兔子還快,早沒了蹤影,挑誰下手,再明顯不過了。
饒是這小禽獸再怎麽乖張跋扈,終歸年齡尚幼,沒遭遇過如此生死攸關、孤立無援的大難。此時她整個人六神無主、瑟瑟發抖。
馮琛湊近她,低語道:“現在在主會場呆着是最危險的。”
“嗯?”秦可兒瞪大眼睛,木然看向他,顯然吓得腦子不能運轉了。
“如果趙功成的目的就是要殺了你們,你們還湊一起幹嘛?想讓他一鍋端嗎?”
秦可兒一個激靈,驚惶萬分:“那……那該往哪兒跑?”
“先出去再說。”馮琛不想做得太有目的性,讓她起疑心。
四人混在到處流竄的人群中出了主會場。
秦可兒跟個無頭蒼蠅一樣跟着馮琛亂竄。行至一處無人游廊時,馮琛幹淨利落地幹掉了她身邊兩個護衛,在秦可兒還沒來得及張嘴呼救之前,又一個手刀劈暈了她,像扛麻袋一樣把她扛到肩上。
“快通知邢彥那邊!”馮琛對着對講裝置那頭的利加邏急道。
“邢司長已經在想辦法了,現在容誠莊被封死了,沒法從入口進,但容誠莊地下河道連着‘三湖四塘’,邢司長剛向上級緊急申調了霜沁湖地下河道分布,正在想辦法潛水進入容誠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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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無他法了。
馮琛當然不會坐等邢彥的援軍,轉頭就照着利加邏的指引,往地下酒窖跑去。
與此同時,鄭烽那邊,由賀仲康領着,一群人在春暖閣內搜尋。
春暖閣多是山水泉石、游廊軒榭,建築都是半開敞的,一眼望過去根本沒有可藏匿之處。唯有一處體量龐大的假山群層巒疊嶂,又有河道蜿蜒其間,曲徑通幽,正是藏黑火的好地方。
賀仲康一行人從假山口進入,順着迷宮一樣的曲折小道往深處去。
鄭烽越走越快,漸漸從隊伍中間移到了賀仲康身邊。
他擔心趙功成若真在此處,這群人見了他怕是要直接下殺手,于是自己搶在了前面,無論如何要留趙功成一個活口。
越往假山深處去,嗆鼻的火藥味越明顯——果然是這裏沒錯。
行至一處轉角,前方有兩條岔路。一條岔路明顯被爆炸破壞,坍塌損毀;而沒坍塌的那條沿路碼着一摞半人高的木箱,木板縫隙間有不少黑色粉末滲出。
賀仲康心頭一驚——黑火!
正要上前,就見木箱背後有虛影一晃。
鄭烽眼疾手快,一個箭步将那虛影逮了出來,拎起來一瞧,不是趙功成。
被逮的人毫無懼色,狠狠咬了咬後槽牙,不消片刻,就有污血從他唇縫滲出,随即他兩眼一翻,直接咽了氣。
“媽的!這人嘴裏藏了毒!”賀仲康狠狠啐了一口,從鄭烽手裏搶過屍體,“一個字也沒問出來!”
他本就是個暴躁的人,這會兒怒火攻心,又無處洩憤,竟将那已經斷了氣的屍體脖子又“咔嚓”一下擰斷,然後扔垃圾一般地随手抛到一邊。
鄭烽看在眼裏,暗暗心驚,不自覺提高了警惕,賀仲康的手黑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蹲到那些木箱旁,用手沾了點黑色粉末,聞了聞,道:“是黑火沒錯,但已經受潮了,怪不得這邊沒爆炸。”
想來趙功成手下能夠為他賣命的死士并不多,把那麽多黑火掩人耳目地運到容誠莊已然不易,還要在地下河網密布、潮濕甚重的假山群內保存黑火,出現纰漏在所難免。
任何一點小的破綻對于趙功成而言都是致命的,不過對于賀仲康一衆人等而言,這也許就是轉機。
鄭烽身上也配備了傭兵寮那一套對講裝置,他混在賀仲康身邊随行時,邢彥那邊的動作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礙于他與賀仲康等人距離太近,不便與邢彥對話。
這會兒,邢彥他們在霜沁湖邊,已經找到了連通容誠莊的地下河道位置,就要潛下水去。
他們将身上的對講裝置全摘了,一時半會兒跟鄭烽聯系不上。
鄭烽只能心裏暗暗祈禱,希望邢彥他們能在賀仲康找到趙功成之前到達。
如果趙功成真的在春暖閣,那鄭烽要一個人對付賀仲康一衆人、加上趙功成及其手下,還要留趙功成活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霜沁湖是“三湖四塘”中面積最大的一處湖泊,也是最為私密的一處所在,容誠莊周邊區域并不對公衆開放。
從地下河網分布看來,通往容誠莊的河道入口在一片密林之中。
邢彥與他帶來的重案司十五號人準備了一番,正要下到湖裏,就聽見耳旁“呼”地一陣疾風劃過,只見其中一人背中一支短箭,“撲通”一聲栽進湖裏。
瞬間,湖面上血色順着漣漪蔓延開來。
邢彥大驚失色,重案司一衆人等立刻聚攏,圍到他身側。
密林深處隐隐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聽聲音不止一處,四面八方全是,将邢彥他們團團包圍。
邢彥心口狂跳,後背迅速被冷汗濕透。
天空中一大片浮雲飄過,短暫遮蔽住太陽,陽光從雲層的縫隙間射下來,時有時無、若隐若現,陽光下的密林也被照得樹影婆娑。
就在這一片光影斑駁之中,一個全身上下裹着黑袍的人縱馬出現,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從黑袍中傳出:“是重案司邢司長吧?”
邢彥瞧着那黑袍上的花紋徽印,猶疑道:“教宗使徒?”
黑袍使徒哈哈大笑:“邢司長果然見多識廣,你我從未謀面,邢司長竟能一眼認出我,真是榮幸之至。”
她嘴裏發出一聲尖銳哨聲,四下密林裏,幾十個身披黑鬥篷之人陸續現身,每人手上或持槍、或提弓弩。
重案司十五人立刻端槍上膛。
而邢彥身後,一只通體雪白的矛隼呼嘯着掠過霜沁湖湖面,停落于他肩頭,殺氣騰騰、蓄勢待發。
黑袍使徒深深嘆了一口氣:“久聞邢司長大名,若是在其他場合相遇,你我說不定能坐下來好好暢談一番,可惜啊可惜,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說罷打了一個響指。
緊接着,一副極其詭異血腥的場面出現了——重案司一衆人仿佛被一只只無形的手抓住,拉擠、撕扯、扭曲。槍支在這種情形下就像個可笑的擺設,瞬間報廢。一個人的腦袋被擠爆了,腦漿濺了周圍的人一臉。
邢彥感到胸口一陣劇痛,肩頭的矛隼已經扭曲變形,一股極大的恐懼湧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就要被開膛破腹。
千鈞一發之際,邢彥身邊兩個人拼盡最後一口氣,在身體被撕裂前一瞬,将邢彥推進了霜沁湖。
黑袍使徒見邢彥掉進了霜沁湖,前一秒剛想催馬上前、趕盡殺絕,後一秒卻驟然勒緊馬缰。
已經來不及了,那馬的臉瞬間被捏爆,就在這一剎那,使徒袖中甩出一根飛索,直直釘入她身後的喬木樹幹中。
借着飛索之力,使徒從馬上一躍而起,躲過被撕裂的危險,遠遠落在幾十米開外的高大樹幹之上。
不過她頭上包裹的黑袍還是受到沖擊,碎裂掉落,露出臉孔,是典型的南陸人長相,眉目之間冷俊豔麗,但臉頰上竟有一大塊猙獰疤痕。
臉孔只露出了一瞬,她立刻擡手捂住,只留一雙眉目在外,灰褐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群黑鬥篷。
黑鬥篷們可沒有使徒這般身手,瞬間數十人紛紛中招,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蔓延開來,幸存的馬匹和人也都嚴重受驚,抱頭亂竄。
使徒提起自己的弓弩,對準其中一個黑鬥篷的後腦勺。
短箭射穿其後腦勺的同時,那無形的殺人之手也消失了。
她長長吐了一口氣,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才從樹上跳下,這時臉上已經多了一張銀色面具。
她清點了一下殘兵。
其中一個殘兵脫了鬥篷兜帽,大口喘着粗氣,跳下馬背。
這人一頭紅發、眼珠呈半透明的棕紅色,容貌年輕姣好,赫然亦是南陸人。
紅發南陸人環視一圈慘烈現場,将弓弩一把扔到地上,憤懑不甘道:“不是真神根本不行!這些‘奉獻’就算激發了神力,也完全控制不住,殺起人來不分敵我,差點同歸于盡了!”
其餘南陸人七嘴八舌地問:“真神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降臨?我們等不了那麽久了!”
使徒平息了一下情緒,克制道:“快了,宗主那邊的意思是有辦法了。”
“那‘奉獻’實驗還要繼續嗎?”
“當然繼續,能激發出神力已經是前進了一大步,等真神降臨,一定還有轉機。”
“那個跑掉的重案司司長怎麽辦?要追嗎?”
“暫時別管他了,他受了重傷,未必能逃出生天。眼下重案司把手伸到了容誠莊,剛剛我們殺掉的這批明顯是在外面接應的,莊內一定也有重案司的人,不把那些人處理掉,容誠莊的秘密一旦暴露、燕州那邊有所警覺,教宗這十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就會毀于一旦。”
使徒說着,走到剛剛被她擊穿腦袋的黑鬥篷旁邊,蹲下身,解開那人鬥篷——裏面竟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燕州少年,從外表看不出什麽變異。
她嘆口氣:“可惜了,好不容易有一個看起來正常的。”
言畢,将這死去的黑鬥篷拎上馬,又對着紅發南陸人道:“族長,我得将這個‘奉獻’帶回教宗,這是唯一一個外形正常同時激發出神力的,不能将他的屍體留在容誠莊,現在這裏不安全。”
遠處,又有一個南陸人急匆匆跑來,似乎是來報信的:“剛剛容誠莊傳來消息,趙功成私盜了大量黑火藏在莊內,又把四下出口全都封鎖了,看樣子是想炸了容誠莊。如果爆炸動靜搞大了,驚動了三大署調查……”
話音未落,紅發南陸人一拳砸在樹幹上:“養不熟的狼崽子!給了他那麽多好處,居然還要窩裏反!還有那個賀仲康,讓他去砸趙功成的場子,結果竟連趙功成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注意到!”
使徒冷冷道:“這些燕州財閥都是為了利益攀附教宗,貪得無厭、不好控制。”
紅發南陸人目露兇光:“不好控制又怎樣,這一批不聽話了,就殺掉,換下一批。宗主本來的用意就是要讓這群人內鬥消耗,削弱燕州實力。
反正這樣的日子過不了太久了,真神一旦降臨,他們都得死!三十多年前的血債,這群燕州人該還了!”
最後一句話裏透着濃重的殺意。
剩下的黑鬥篷們紛紛将兜帽取下,露出面目,居然全都是南陸人。
這些人一個接一個地跪倒在紅發南陸人周圍,齊聲矢言道:“誓死效忠教宗!血債血償!”
帶着極大怨念的誓言與空氣中的血腥氣雜糅。
使徒盯着這群黑鬥篷,目光透亮,似有火焰在燃燒。
待這群南陸人平息下來,她跨上馬背,丢下一句:“真神的降臨需要一個人作引子,去把序幕拉開吧。記着,謹遵宗主的指示,不要多生事端。”
說罷,策馬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