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圈套
第19章 圈套
此時春暖閣假山通道內,鄭烽絲毫不知容誠莊外發生了什麽。他戒備地跟在賀仲康身邊,向着通道深處行進。
通道內,嗆鼻的火藥味越來越重,地上到處是木箱搬運痕跡,以及散落的黑火粉末。
賀仲康道:“大家提高警惕,剛才那些黑火可能因為受潮才被丢棄,照地上的痕跡看,恐怕剩下的黑火都被運到了前方某處。”
聽聞此言,全部人不禁加快了步伐。只有趕在趙功成引爆炸藥前截住他,大家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行到一轉角處,鄭烽突然停下了腳步,賀仲康也立馬意識到了,即刻阻止身後人繼續前進,同時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禁聲。
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搬東西的聲音。
賀仲康從轉角處悄悄探頭瞧了一眼,回過身,眸中閃着精光,滿臉橫肉微微發顫。
“在,趙功成在。”
鄭烽立刻捏牢了腕上所纏軟刃。
“裏面什麽情況?”身後有人小聲問。
賀仲康從懷裏掏出一面小鏡子,輕輕擱置在轉角石壁凹槽上。
借着鏡子反射,趙功成那邊的情形一覽無遺。
原來轉角過去竟是一處十分龐大的溶洞,完全不似人造物,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樣看來,這座假山雕鑿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遮掩溶洞入口。
賀仲康小心移動鏡子角度,發現溶洞頂部有一煙囪狀的開口,十分奇特,光線從此處灑落,照亮了整座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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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着煙囪口,下面是拔地而起的一處石臺,約摸十來米高,石臺底三面環繞河道,一面背靠崖壁,崖壁上有幾個不大的凹洞。
石臺與溶洞口有懸索橋相連,橋上,趙功成和另一人正把裝有黑火的箱子往石臺處搬運。
看着那煙囪狀的開口,驀地一個念頭閃過鄭烽腦海——趙功成私吞的黑火不足以炸毀整座容誠莊,但如果在此處引爆,能使爆炸達到最轟動效果,因為爆炸後的濃煙會順着煙囪狀的開口源源不斷飄散出去。“三湖四塘”位于雲城中心區,周圍遍布三大署機構,不可能注意不到這些濃煙。
——難道趙功成引爆黑火的目的不是要殺那些財閥,而是要引起三大署的注意?他要引三大署注意容誠莊做什麽?
不過沒時間思考這些,眼下火燒眉毛的問題是——怎麽阻止趙功成,同時還能留他一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功成兩人的身影被裝有黑火的木箱遮去大半,兩人距離溶洞口的距離又遠,如果開槍射擊,賀仲康帶着的這群烏合之衆難保不會擦槍走火,到時趙功成沒擊斃,反而直接把黑火點炸了……
鄭烽的視線落在了趙功成腳下的懸索橋上。
而賀仲康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道:“進去不要管那兩人,直接砍斷懸索橋,一旦發現我們,趙功成肯定會去引燃黑火,只要橋斷的速度快過引爆速度,黑火在爆炸前掉進河道,我們就有一線勝算。”
跟在他身後的一群亡命賭徒不過蜂營蟻隊,提不出多少主見,只能将信任全寄托在賀仲康身上。
只有鄭烽暗自估摸——在其他人砍斷懸索橋的極短時間內,自己如何飛身掠過橋面,将趙功成帶到對面石臺?
賀仲康等人稍事準備,護衛們将砍刀分到衆人手上。
這些人屏足了一口氣,準備做殊死一搏。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出乎了所有人意料,這些賭徒以命作籌碼,最終輸得一幹二淨。
在賭徒們踏進溶洞口的剎那,他們立刻感到腳下被細細的引線絆住了,完全來不及做反應。霎時間,溶洞口附近、連接溶洞口的假山通道,接二連三地轟然爆炸,隊伍前面的人被炸得四分五裂,後面的人沒被炸死也被砸落的假山碎石掩埋,而懸索橋亦被炸得岌岌可危。
只有鄭烽,因為快了這些人一步,直沖橋上的趙功成而去,才與爆炸堪堪擦肩而過。
轉瞬之間,他根本沒空琢磨身後發生了什麽,腕上軟刃彈出,一劍封喉,直接取了橋上另一人性命,第二劍挑斷了趙功成腳筋,然後像拎小雞仔一樣拎起趙功成。
速度之快,以至于趙功成臉上還保持着笑容——那是看見亡命之徒們中了自己所設埋伏的得意笑容。
鄭烽抓着趙功成一路狂奔,直到躲進石臺的凹洞中,才緩下一口氣。
他将趙功成扔到一邊,重重喘着粗氣。
趙功成拖着一雙血肉模糊的腳,臉上卻沒有絲毫痛楚表情,他聚精會神看着爆炸後的濃煙朝煙囪狀開口湧去,臉上露出極為詭異的平靜笑容。
鄭烽一屁股坐到地上,癱靠在石壁邊,在懷裏摸了半天,終于摸出一盒煙來,從裏面抽出一支,想了想,對旁邊的趙功成說:“也來一根不?”
趙功成很坦然地伸出手,仿佛對面坐着的不是剛剛挑斷他腳筋的人,而是個多年的老朋友。
鄭烽給兩人把煙都點上,問:“為什麽要炸容誠莊?”
頓了頓,又想先問其他問題,糾結了片刻,覺得算了,就這樣吧,接着道:“先回答這個吧。”
趙功成笑了笑:“你是重案司的人吧?”
鄭烽愣了一下,有些吃驚,但也不是十分吃驚。
趙功成道:“我處心積慮留了那麽多線索引你們前來,終于還是辦成了。”
此言一出,鄭烽心裏咯噔了一下:“這話怎麽講?”
“你們那天在我家看到了些不尋常的景象吧?你們事後怎麽也不細想想,周家別院的大門為什麽沒上鎖,還有地下室,地下室的門也是開着的呢~”
趙功成說這些話時,嘴角一直挂着笑意,笑得鄭烽心裏發毛。
“你們為什麽會找到那間地下室呢?因為裝在我身上的監聽定位器出了問題。說到那監聽定位器,這種下三濫手段不是出自重案司吧?讓我猜猜,應該是我那位賢內助雇的傭兵寮的人幹的吧?
這樣看來,重案司做事還挺不拘一格的,傭兵寮這樣不入流的組織,重案司為了辦案也合作得起來。”
眼見鄭烽臉越來越慘白,表情越來越僵硬,趙功成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別緊張,別緊張,我其實沒什麽惡意。”
鄭烽跳了起來,一把掐滅了煙,扔到地上:“我操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鄭烽終于覺得自己反應有點過激,又裝模作樣掏了根煙重新點着,一屁股坐到地上,道:“繼續。”
趙功成挺乖順地點點頭,繼續道:“不過也幸好你們在我身上裝了監聽定位器,我才可以做兩手準備。我把那玩意兒移植到了一個親信身上,他現在就待在容誠莊的地下酒窖裏,那裏藏着容誠莊的秘密,你的同伴正往那邊趕呢~
我的原計劃是,就算這邊沒能成功引爆,引不來三大署調查,地下酒窖那邊被重案司發現,教宗所做的勾當也會被人知曉。不過現在,你的同伴能不能活着離開容誠莊就不知道喽~我是希望他們能活着出去的。”
鄭烽一把抓住趙功成的衣領,喝道:“什麽意思?什麽叫‘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離開容誠莊’!”
“如果教宗的人不來,一切按計劃進行,你們不會有事,我說過,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把你們引過來,讓容誠莊的陰暗勾當公之于衆。但現在教宗的人來了!只要他們發現這裏有重案司的人,絕不可能放你們活着離開!”
鄭烽狠狠咬牙,他不是那麽容易就被吓唬住的人,但是……
像有心靈感應一般,他的胸口突然一陣劇痛,腦海中閃過邢彥的身影……邢彥帶着一群人埋伏在霜沁湖,太明顯了……他不敢去想,心存僥幸,暗暗祈禱邢彥那邊不要被發現。
他打開對講裝置,喊道:“馮琛!霍組長!你們那邊怎樣了?”
沒人回應。
他又焦急地喊了一遍,依然石沉大海。
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襲來。
趙功成完全不理會這些信息量過大的話對鄭烽造成的沖擊,一臉正經地問:“你不問問你們那天在我家看見的到底是什麽嗎?還有‘奉獻’,我跟周厚澤的那段對話,內容挺豐富的,對你們應該很有價值吧?只是想不到五天後他竟被人殺了,這我倒是一點都不知情。”
此時,鄭烽已經由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憤怒變成了極度震恐,而趙功成的最後一句話又讓他詫異萬分——趙功成當下這态度有股炫耀自己傑作的感覺,說謊幾乎是不可能的,難道說,重案司一開始的調查方向徹底錯了嗎?
還沒等鄭烽做出任何回複,趙功成表情突然肅穆起來,他怔怔凝視着前方,目光渙散,輕聲道:“我早就不想活了,今天終于得償所願。”
突如其來的茫然若失、消極厭世跟剛才的功于心計、得意洋洋簡直判若兩人,鄭烽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