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獲救(儲輕緣出場)

第23章 獲救(儲輕緣出場)

陰暗逼仄的地下河道內,空氣鹹濕腥膩。

馮琛意識模糊,被河水浮力裹挾着漂上岸。他抓着霍林韻的手一直沒松開,就這麽趴在岸邊,趴了許久。

待意識稍微回籠一點時,他低下頭,望了望手裏握着的殘肢,終于知道了——原來人在悲哀到極致時,是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就覺得胸口有千斤巨石壓着,快要無法呼吸。

他張大嘴,努力喘氣,沒有用,反而接二連三嘔出鮮血,窒息的感覺讓他腦海一片空茫,周圍的一切天旋地轉起來,意識再次斷了線。

恍恍惚惚間,他仿佛身處一片人山人海之中,正前方,背對着他,站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這些人齊齊望向前方,那兒有一處斷頭臺。

他突然感覺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人頭上罩着黑布,被推上斷頭臺。

下面的看客們立刻人聲鼎沸起來,高聲吶喊:“殺了他,要他償命!”

“砍了他的頭!這個惡魔!”

“他死千百次都不夠!”

“就這樣砍了他真是便宜了!”

喊聲沸反盈天,一浪接過一浪。

“不要啊~”他忽然聽見前方少年無力地呢喃。

那少年聲音十分小,既想抗議,又害怕被別人聽到,但馮琛卻聽得清清楚楚。

Advertisement

這些看客們喊着喊着,陡然停了下來,一片寂靜無聲,然後全都轉過頭,望向那個少年,臉上滿是不解、失望、憤怒。

他們沖他厲聲尖叫:“為什麽你不喊?你跟這個惡魔是一夥的嗎?”

“對!你一定跟他是一夥的!我看到你們在一起了!”

無數張扭曲的臉朝少年湧來,馮琛就緊貼在其身後,那些臉仿佛也在沖他尖叫着湧來一樣。

這一瞬,馮琛感到了極度的害怕。

那少年不停向後退,慌張擺手:“不!不!我不是!”

他一後退,馮琛也只能跟着後退。

少年極力辯駁,但周圍的人看起來并不相信他,他們團團圍住他,也要将他舉起來,綁向斷頭臺。

人群越圍越緊,無數雙手伸了過來,少年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人群,吼道:“我跟他不是一夥的,他是個惡魔!我看見他殺人了,我作證!”

這句話剛脫口而出,斷頭臺上的劊子手就手起刀落。

馮琛感覺自己心上被狠狠插了一刀。

他閉上了眼睛,不敢看,捂住了耳朵,不敢聽,整個人瑟瑟發抖。

待到周圍都安靜下來,他終于有勇氣緩緩放下手、睜開眼。

剛剛的一切都消失了,四下白茫茫一片,天空中滿是焚燒的灰燼散落,仿佛雪花似的,在地上厚厚積了一層。

灰燼中站着一個人,背對着他,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馮琛遲疑了一會兒,猶豫地開口:“哥哥?”

那個人不回答,突然拔起腿,逃也似地向前跑了。

馮琛立刻追了上去。

他拼命地追啊追,可是怎麽也追不上,而腳下,本已焚燒殆盡的灰燼忽然之間又複燃起來。

漫天火光中,無數個人影在哭嚎、呼叫,他們被拉扯、被扭曲、被撕裂。

馮琛慌了神,腳下又加快了速度,向前方的人影追去。

忽然,前方的人止住了腳步,不跑了。

那人站在那裏,模糊得只剩一個輪廓,馮琛卻不知怎的,看着那輪廓,心中竟生出萬分缱绻眷戀來。

他走上前,雙手環抱住那人的腰,将其緊緊攬進懷裏,鼻尖觸到柔軟的發梢,有一股清冷香氣沁入肺腑。

馮琛低頭喃喃道:“你之前跑哪兒去了?我找了你好久也找不到。”

那人不回話。

馮琛又道:“你身上為什麽這麽冷?你轉過頭來讓我看看你。”

那人依然不回話,僵在那裏。

馮琛只能試圖用力将他的身體掰過來。

沒有抵抗,那人順着馮琛的力慢慢轉過頭……

一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五官!!!

————

“啊~”的一聲驚呼,馮琛吓得心髒驟停,猝然睜開雙眼,一口氣提到胸口,停頓了好幾秒才又吐了出來,然後終于神智慢慢恢複清明,從漫長的噩夢中蘇醒過來。

四周很亮,他一下子沒能适應,白光刺得他眯起眼皮,雙眸無法聚焦。

他感覺自己似乎躺在一張床上,身邊有一個人影,于是轉過頭努力辨認,想去看清那人是誰。

只見那重疊不聚焦的人影一只手摁住他,另一只手舉起了一把細長小刀。

!!!

本能的應激反應下,馮琛一個翻身從床上躍起,左手掐住這人握小刀的手腕,順勢一掰,小刀就被掰落在地,同時機械右臂飛出一柄彎刀。

他反手一抄,刀刃直指對方咽喉。

這人反應也極快,在馮琛彎刀出手的一瞬間,向後連躲了好幾步,步步避開鋒芒。

但馮琛立刻又欺身而上,将他逼至角落,彎刀抵在脖子上,隐隐血跡順着刀刃蔓延開。

之前在容誠莊的一系列遭遇、剛剛噩夢中的驚惶失措,讓馮琛現在猶如一只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反應過激。

在确認自己掌控了局面、處于安全位置後,馮琛緊繃的弦才終于松開了一點,開始急促地喘着氣。

此時,他才注意到,周圍光線較剛才一下子變暗很多,或者更确切地說,他身處的環境本來就比較昏暗,是剛才床的上方有人為強光照射,才會覺得那樣刺眼。

他發現自己赤裸着上身,後背隐隐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立馬意識到,自己身上連接血肉的機械組織被人動了手腳。

他神色驀地陰沉下來,刀刃又往前抵了三寸,死死壓制住刀下之人,兇獸一般的獠牙畢現。

昏暗的光線中,雪白的刀刃反光映到這人的面龐上,照亮了他的上半張臉。刀光掩映中,一雙琥珀色的瞳孔近在咫尺,淡泊如水、波瀾不驚。

這人只露着一雙眉目在外,其餘面部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兩人這麽對視了一陣子,馮琛終于反應過來——這人是穿着一身手術服,剛剛他拿在手上的細長小刀是手術刀,而自己醒來時看到的強光,應當是手術時使用的無影燈光。

“你是什麽人?”馮琛壓低聲音,眸裏跳動着危險的火光。

還沒等對方回答,旁邊突然“嘩啦”一聲響,好像簾子之類的東西被拉開了。

馮琛剛剛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态,沒留心周圍環境布局,這會兒才用餘光四下瞟了一圈,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很像一間手術室,但布置極其簡陋,僅在四周用簾子隔開,而屋頂……沒有屋頂,頭頂上方是岩洞石壁,遠處隐約還有潺潺水流之聲。

——這是哪裏?難不成還在地下河道內?!!

馮琛渾身的神經瞬間又繃緊了。

就在此時,一個作護士打扮,身形極為豐滿窈窕、風情萬種的女人端着醫用托盤闖了進來,迎面撞上馮琛拿刀抵人的場景。

她驚了一跳,險些一個失手将托盤打翻,漆黑的眸子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最後停留在身着手術服的人身上,小心翼翼吐出一個精簡的疑問句:“儲大夫?”

被喚作“儲大夫”的人沒有轉頭看她,因為頭被馮琛用刀架着,動彈不得,只能沖她微微擡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慌張,然後對着馮琛平靜回複道:“救你的人。”

一個字也不多解釋,真是惜字如金。

馮琛一時半會兒有點懵。

這時,一簾之隔的地方響起了小孩哭聲,那窈窕護士回頭瞅了一眼,道:“剛做完手術的小家夥麻藥勁過了。”

儲大夫道:“你過去瞧瞧。”

護士猶豫了一下:“你這邊……”

“沒關系。”他口氣淡定,好像完全沒把馮琛的威脅放在眼裏。

那護士只遲疑了片刻,然後竟就轉身坦然地走開了。

剩下馮琛和那儲大夫大眼瞪小眼,氣氛微妙且尴尬。

馮琛意識到眼前這人可能真是救自己的人,但又沒完全打消疑慮,因為他隐約記得,自己在容誠莊地下河道內吐血昏厥過去,應該還是胸肺部分機械與軀體結合不牢,又受劇烈情緒刺激導致。

——這樣的手術,除了傭兵寮內部的人,普通醫生怎麽可能會做?

他腦子飛速旋轉,短短片刻間,已經繞了山路十八彎,手裏的彎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對面的儲大夫明顯有些焦躁了。

他身高矮了馮琛半個頭,這會兒被緊逼在角落裏,頭也不好動彈,只能努力擡起眼皮看向對方。

從馮琛的視角,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透過長長的睫毛斜睨着他,帶着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馮琛喉頭非常不合時宜地滾動了一下,瞳孔微顫。

下一刻,這儲大夫竟直接不顧脖子上的刀刃,朝馮琛這邊挺身壓近了幾步。

他每壓近一步,馮琛就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彎刀也不斷向後撤,最後撤成了一個擺設,刀刃根本沒沾到他脖子。

就在這時,儲大夫突然伸手,向馮琛背後探去,出手疾如閃電。

剎那間,馮琛感到一陣鑽心疼痛,從腳趾頭一直痛到了頭發絲兒,全身猛一抽搐。

儲大夫看準時機,勾了他一腳,同時翻手為掌,抵住他下巴順勢一推,直接把馮琛撂翻在地。

撂翻的瞬間,旁邊一下子沖上來一堆人,把馮琛架了起來,摁到了長得很像床的手術臺上。

“翻個個兒,摁牢了。”儲大夫吩咐道。

仔細看,這堆人居然是一群老弱病殘……

但扛不住人多力量大,他們七手八腳地把馮琛翻成了背面朝上的姿勢。

馮琛奮力掙紮,奈何每只手腳都被好幾個人壓住了,除了機械右臂,其他的兩腳一手均動彈不得。

儲大夫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副鐐铐,将他的右臂也牢牢綁縛在手術臺上。

馮琛這才消停了。

無影燈的強光又被打開,儲大夫重新拿起了手術刀。

馮琛趴在手術臺上動彈不得,莫名産生了一種牲口趴在案板上等着被宰的錯覺。

旁邊有人問道:“儲大夫,上麻藥嗎?”

儲大夫:“不必了。”

——什麽??不必了?!!!

馮琛覺得很有必要表達一下作為一個病人的感受,下一秒,儲大夫的手術刀就直接捅進了他背裏。

一聲殺豬似的慘叫響徹岩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