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欲念燥熱
第29章 欲念燥熱
養傷的這段時間,馮琛一直在醫院給儲輕緣打下手。
幫的多了,馮琛發現,儲輕緣不僅是免費救助病人,救的人還三教九流什麽樣的都有。當然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處于社會底層的弱勢群體。
有時候,這些雜七雜八、不同立場的人混在一起,幾句話不和吵了起來,馮琛還得上去拉架。
時間一久,馮琛對儲輕緣愈發好奇——這人到底是懷着怎樣的信念在做這些事情?
救助底層人群需要花費巨大財力精力,雖然這段日子觀察下來,馮琛能肯定儲輕緣是個不差錢的主,但即便如此,這樣親力親為的純粹善舉還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聽諾諾說,儲輕緣的醫院都是不固定的,哪裏發生了戰亂、出了事故,哪裏流民最多,他就在哪裏臨時建一個醫院。以前主要是在南陸,如今南陸在教宗治理下逐步穩定,他便來到了燕州。
這些醫院的條件只能用艱苦來形容了,無怪乎倪墨斯要諷刺他“聖父光芒普照大地”。
——這世上真的會有聖人嗎?
馮琛不相信,就算他涉世不深,從小在傭兵寮長大的經歷還是讓他對人心多了一分芥蒂。
可儲輕緣對他的相救、幫他奪回霍林韻的屍身安葬、還有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又讓他生出強烈的好感和信任,當然這份好感中還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抱着這種糾結心态,馮琛又在醫院待了大半個月。
這一日深夜,馮琛反反複複地被夢魇困擾,實在無法入眠,便索性爬了起來,跑到戶外透透氣。
說來也奇怪,在醫院的這些天,有儲輕緣的照料,馮琛的身體狀況明明好轉得很快,但他做噩夢的情況卻愈發頻繁。
夢境裏,很多記憶碎片毫無邏輯地交織在一起,光怪陸離、又真實可怖。
夢魇的餘障讓馮琛有些迷迷糊糊,不知不覺竟走在了前往墓地的山林小道上,幾陣涼風吹來,讓他打了個哆嗦,頭腦倒是清醒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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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見一陣嗚咽婉轉的埙聲自墓地傳來,那埙聲讓馮琛莫名覺得親切,待走到墓地附近時才發現,原來是儲輕緣坐在銀杏樹下的一塊磐石上吹奏。
儲輕緣吹得很入神,沒留意到附近有人走近。
馮琛就在不遠處止住了腳步,靜靜看着、聽着。
夜色下,儲輕緣整個人顯得有些虛無缥缈,淺灰的頭發在粗布麻衣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溫柔,蒼白的膚色給這份溫柔平添了一抹脆弱感。
馮琛不由自主地從他額前碎發看到輕輕低垂的琥珀色眼睛,再從挺秀的鼻梁看到微微啓阖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感到口幹舌燥。
他覺得儲輕緣的長相很特別,既不像燕州人,也不像南陸人,倒跟之前周箴彤的感覺有幾分類似。
一聯想起周箴彤,就想起最近接二連三的事故都因她而起,再想到自己現在身處墓地,不遠處就是霍林韻的墳冢,馮琛頓時覺得悲從中來,儲輕緣的埙聲聽在耳裏,也變得凄凄楚楚。
這時,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接着就是轟隆隆的雷聲自遠而近紛至沓來。
儲輕緣停了下來,看了看天空。
暴雨将至。
他看了會兒,便又将埙遞到嘴邊,繼續若無其事地吹奏,仿佛存心要淋一場雨。
——這人什麽毛病。馮琛心想。
可是他自己也沒帶雨具,如果現在折回醫院去拿,半路就得淋個落湯雞。
他看了看四下無人的荒郊野外,又看了看眼前的儲輕緣,突然心頭一陣躁動,覺得這雨來得其實挺是時候。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儲輕緣坐着的樹下,眼睛也不看對方,就道:“來避個雨。”
儲輕緣被突然冒出來的馮琛驚了一跳,瞅了瞅自己頭頂的銀杏樹——樹冠挺高,枝葉也不夠茂盛。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句話也沒說,默默朝旁邊挪了挪,給馮琛騰出個坐的位置。
馮琛看了眼儲輕緣身側的空位,突然來了句:“……好熱。”
儲輕緣迅速瞟了他一眼,又直視前方。
馮琛此刻腦子就是一團漿糊,坐下後,又突然道:“怎麽還不下雨?”
儲輕緣:“……”
老天爺很快遂了馮琛的心願,大雨傾盆。兩個落湯雞面面相觑。
馮琛打了個噴嚏,渾身有些哆嗦,他大半夜跑出來瞎逛時就只穿了個薄睡衣。這下不是熱,而是有些發冷了。
他不由自主地往儲輕緣身邊湊近了些,能看到對方的胸口随呼吸上下起伏。
儲輕緣一顆一顆解開自己外衣扣子,裏面只剩一件薄衫,朦胧隐晦、若隐若現。
馮琛突然慌亂起來,支支吾吾:“你,別,別脫……”
儲輕緣見他面色潮紅、眼神迷離,愣了一瞬,然後猛然反應過來了不對勁,怒道:“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說完自己臉也刷地紅了,這話說得好像他腦子裏也想了些什麽,頓時大窘,轉過身去。
剛才看起來還虛無缥缈、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突然發怒,一下子拍飛了馮琛腦袋裏的漿糊。
馮琛怔怔盯着儲輕緣,見他将寬大的外衣脫了下來,遮到兩人頭上。
儲輕緣的衣服雖然比較寬大,但兩人若不緊挨着,也只能遮個頭頂,身子還是露在外面被雨淋着。
馮琛喉頭滾動了一下,又向前靠近了一步,貼着儲輕緣坐下。
跟在船上時的窘迫不一樣,此刻的氣氛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難安。
馮琛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冷香意,隐約感覺着他的身體輪廓,腦子裏不受控地回蕩起諾諾嚣張的笑聲:“死活摟着我們儲大夫不撒手,哈哈哈,摟了一晚上!”
馮琛眼簾垂了下來,眼神愈發幽暗。
——摟了一晚上,摟的哪裏?
突然,儲輕緣非常刻意地猛咳了幾聲,問:“你大晚上的跑這兒來做什麽?”
馮琛反問:“你呢?”聲音沙啞,帶着幾分危險。
儲輕緣拿起手中的埙,道:“來給亡者安魂。”
一下子,馮琛心裏的欲火被澆滅了一大半,迷離的眼神漸漸清澈。
過了好一會兒,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風雨飄搖,忽然覺得這是個時機,把心裏的困惑問出來,便故作若無其事的聊天狀,道:“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事呢?我是說救我們這些人。啊~我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挺欽佩的,能這樣做的人真的很少呢~”
儲輕緣愣住了,想了半天,最後只輕聲說了一句:“其實是因為……我心裏有愧。”
尾音輕到幾乎聽不見,說完他還渾身緊繃,似乎很緊張。
馮琛手指微一蜷縮,徹底沉默了。
他突然不敢再問下去,儲輕緣明擺着沒有要隐瞞他什麽的意思,但馮琛就是不知何故,突然害怕了,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是什麽心理,但他就是不想再知道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