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約會
第45章 約會
“吃完一起出去逛逛吧,我平時難得出來玩。”儲輕緣道。
“哦,好。”
于是兩人早餐後便一起逛到街上。
因為傭兵寮的身份,馮琛相較儲輕緣平時更加少出門,也不太清楚哪裏好玩,只能被儲輕緣拖着一路瞎逛。
儲輕緣這會兒心情非常好,看見有街邊攤在叫賣糖葫蘆、棉花糖、糖畫的,都要跑過去一個個的嘗一遍。
馮琛在他身後瞧着他雀躍的背影,覺得這樣的儲輕緣跟個小孩子似地可愛。
再加上儲輕緣本身外表就十分少年,馮琛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比他年長且沉穩很多的錯覺,完全忘了經常被對方的氣場壓制。
這時,馮琛看見街對角一家賣棉花糖的攤子旁圍了很多小孩。那家的棉花糖五顏六色的,跟別家不太一樣。
他心念一動,便擠上前買了一個七彩的,趁儲輕緣不注意,突然遞到他面前。
儲輕緣還真的“哇”了一聲,眼睛瞬間亮了。
馮琛快笑死了,心想要是讓教宗和南陸的人知道儲輕緣還有這副面孔,以後杏林大人面對他們的氣勢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儲輕緣饒有興趣地把棉花糖轉了一圈,才開始吃,每次都微微伸出舌頭、輕輕勾起一縷吞進嘴裏。
馮琛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就不笑了,低頭湊近道:“好不好吃,也給我嘗嘗?”
然後小心翼翼地在棉花糖的角落裏咬了一小口,眼睛不自覺地望向儲輕緣,就見儲輕緣也正斜睨着他,眸裏波光微動。
馮琛立刻擡起頭,深吸了一口氣,裝模作樣地快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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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一陣,就聽見儲輕緣在背後叫他:“這裏的楓葉好好看呀~快過來瞧瞧~”
馮琛轉身回頭,原來是路邊的一處小巷種滿了紅楓。
深秋時節,火紅的楓葉點綴滿整條小巷,連地上也撒滿了紅色,煞是好看。
就見儲輕緣走進巷間,蹲了下來,拾起一片楓葉,像是自言自語道:“聽說我的家鄉也有很多紅楓,還有銀杏,特別漂亮。可惜我沒親眼見過。”
“你的家鄉?還沒親眼見過?”
“是啊,我從小就被寄養在燕州一戶人家,別說是家鄉了,就連自己的父母都沒見過。”
儲輕緣說的很随意,馮琛心裏卻驀地一緊。
他不動聲色地問:“你寄養的那戶人家是什麽樣的?”
儲輕緣搖了搖頭,沖他苦笑了下:“其實我不比你好多少,小時候的事情我幾乎忘得差不多了,嗯……後來長大,少年時候的事情斷斷續續能記得一些,很多還是宗主跟我說的。現在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被宗主帶回教宗,之後在南陸生活的經歷。”
馮琛大為震驚,他萬萬沒想到儲輕緣也跟他一樣記憶有損——這難道是巧合?還是……
儲輕緣站起身,道:“其實昨天給你治療的那套設備是我自己平時用的,還是有些效果的,我現在記憶多少恢複了一些。”
“哦,恢複了多少?”馮琛手心裏全是汗。
“嗯……隐約記起小時候家裏還有一個小孩跟我一起長大。”
馮琛呼吸戛然而止。
夢境裏脫口而出的問話,現實中他卻不敢直接問出來,當然,現在看來可能問了也沒用,因為對方也記不太清。
他需要驗證,更多的證據來驗證。
如果真的曾是親密無間的人,怎麽可能會認不出彼此?
“走,我帶你去一處地方。”馮琛道。
兩人到了一處河塘邊,馮琛從地上挑挑揀揀,揀出一塊扁平的、比手掌略小些的石頭,問:“你會打水漂不?”
儲輕緣搖了搖頭。
馮琛意味深長道:“我教你,一會兒就能學會,而且你肯定打得比我好。”
“那我試試?”
馮琛便将石頭遞到儲輕緣手上,自己貼在他身後,一手握住他拿石頭的手,另一只手……
他頓了一下,然後摟住了儲輕緣的腰。
儲輕緣明顯身子僵了一下,但沒有拒絕。
馮琛于是又把他往懷裏摟得更緊,貼着他耳朵道:“身子放低一點,手要使勁兒,投出去的角度大概是這樣……”
一甩手,石塊向湖中央一溜煙地彈蹦過去,一路激起朵朵漣漪。
“這個還不夠遠,再來一次。”他又撿起一塊石塊,再次摟住儲輕緣。
他發現儲輕緣的耳尖已經通紅,呼吸也開始不穩,立刻自己也有些把持不住,便放開了儲輕緣,道:“你自己試試?”
儲輕緣身子有些發軟,随手一扔,石塊直接沉了下去……
馮琛調笑道:“杏林大人不要心不在焉呀~”
儲輕緣回頭狠狠刀了他一眼,又撿了幾個石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凝神、躬下腰、一甩手……石塊直接飛竄出去,速度極快,竟比剛剛馮琛扔的還遠出幾米。
兩人瞬間都呆住了。
儲輕緣低頭看着手上的石塊,手指在石塊表面慢慢摩挲,不知心裏在想着什麽。
過了很久,儲輕緣重新擡起頭,然後就跟上瘾了一般,一塊又一塊地繼續抛,越抛越遠,甚至引得路人都駐足鼓掌。
而馮琛就在他身後看着,內心仿佛風暴來臨前勉強維系平靜的海面,在看似沒有風波的表面下波濤洶湧。
傍晚,兩人一起往儲輕緣的住所走。
儲輕緣想在路上帶點吃的回去,便問馮琛道:“你晚上不回去吃嗎?要不我多買一份?”
馮琛看了他片刻,道:“不回去吃了,要不我們自己做吧?”
儲輕緣睜大了眼睛:“你會做飯嗎?”
馮琛笑道:“其實我會一些的,小時候跟一個叔叔學過,但我一般不做,所以手很生。”
儲輕緣也笑了:“你确定我們晚上吃得上飯?”
馮琛湊近道:“給我個機會伺候一下杏林大人嘛~”
當兩人在市場采購了一番,大包小包地拎回儲輕緣的住所時,天已經黑透了。
馮琛煞有介事地在廚房操作臺上切菜配料,還指使儲輕緣給他打下手。
儲輕緣被他使喚着忙進忙出,不知為何,感到發自內心的雀躍,就好像小時候家長不在家,跟小夥伴一起偷偷炸廚房時的那種雀躍。
果然如馮琛自己說的一樣,他會做,但手生,所以切菜不熟練,配料用量反複掂量,于是做得很慢。
好在儲輕緣不急,反正他白天一路上吃的零食多,這會兒玩得也很開心。
過了兩個小時,馮琛的一桌菜終于是做完了,當然有些早出鍋的已經涼了……
兩人坐到餐桌前,馮琛一邊給自己盛着湯,一邊留意着儲輕緣吃菜的反應。
馮琛問:“好吃嗎?”
儲輕緣一口菜夾進嘴裏嚼了幾下,仿佛突然被按了暫停鍵一般,靜止了半天,過了好一會兒恍惚回過神來,然後又把其他幾樣菜都嘗了一遍,才緩緩點了一下頭。
“怎麽個好吃法?”
儲輕緣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很久,終于道:“好像……小時候曾經吃過的味道。”
此話一出口,兩人都沉默了,有種心照不宣的感覺。
馮琛忽然覺得很想哭,但他掐住自己的手心,硬是忍住了。
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的腦子一片混亂,愈發思考不清楚很多事情,所有紛繁錯雜的記憶并沒有因此清晰,反倒有些事情的邏輯更加說不通了。
如果儲輕緣真的是哥哥,也參加了十四年前的夏令營,同時他又具有那股扭曲空間的無形力量,外表也不似正常人類的衰老,那恐怕真如邢彥所說,儲輕緣就是那個類似“奉獻”的人,是當年倫理署的實驗品。
——那夏令營的慘劇難道真是儲輕緣造成的?
馮琛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身體被撕裂的痛苦仿佛還歷歷在目,有些創傷是時間抹不平的……
當然更奇怪的一點是,當年三署聯審給夏令營事故定論時,難不成是儲輕緣自己指證了自己?是哪裏出了錯呢?
如果真的是故人,面對種種随之而來的真相揭示,馮琛反而一下子覺得無法接受,不知道儲輕緣是否也有類似的感覺,反正這頓飯兩人吃得相顧無言。
吃完後,儲輕緣将碗筷收拾一通,站在水槽邊刷碗。
馮琛看着他的背影,驀地心很疼,倏忽生出一股強烈的悲憐之情。
——好奇怪,為什麽會這樣?如果所有推測是真的,那明明是自己被儲輕緣傷得很深,為什麽會莫名地對儲輕緣生出如此心疼的情緒?
可就是不自覺地心裏好疼。
馮琛于是走到儲輕緣身後,抱緊他,輕輕親吻他的後脖頸,柔聲道:“真的是你嗎?”
“不是。”儲輕緣非常小聲地否定。
馮琛把他摟得更緊,頭埋在他的肩頸間:“我找了你好久。”
“說了我不是!”
馮琛感覺到儲輕緣在微微發抖,目光越來越幽暗,終于問出了那句話:“哥哥,十四年前的夏令營,你也在那裏,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