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試探
第51章 試探
夜晚,儲輕緣回到住所,推開門,疲憊地走進客廳。
客廳燈還開着,一眼就看見馮琛正蜷在沙發裏,連衣服都沒換,大約是在沙發上躺着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儲輕緣走到沙發邊,盯着馮琛的臉呆呆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想去卧室拿床被子給他蓋上。
才一擡腳,剛剛還在熟睡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猛地往回拉了一把。
儲輕緣直接跌進馮琛懷裏。
馮琛一個轉身将他壓在身下,熟練地撬開唇齒。
宗主說的話還在儲輕緣腦海中盤旋,他驀地對馮琛索吻求歡的行為感到了抵觸,用力将他推開,蹙眉道:“我很累了。”
馮琛被推得踉跄了下,這才察覺到了儲輕緣身上的低氣壓。
“你怎麽了?”他摸着儲輕緣的臉問。
儲輕緣推開他的手:“沒什麽,就是累了。”站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上下翻找了一陣。
“你餓了嗎?冰箱裏有我買的甜粥。你坐着吧,我給你煮。”說着馮琛也走近冰箱,比儲輕緣還熟悉地從冷櫃裏拿出一袋甜粥,将鍋架上爐竈,開起小火慢煮。
儲輕緣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到餐桌邊等着,手指在杯口輕輕摩挲。有些話他想問一問,但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馮琛也有一些話想問,有一些事情想知道。他拿着勺,慢慢在鍋裏攪動。
兩人就這麽靜默不語,牆上挂鐘走動的聲音在靜默中顯得格外清晰。
“你……怎麽看活人偶?比如你家那個蔣秋鴻,一直把自己當人類,可其實不是。”終于是儲輕緣先開了口,但這個問題毫無上下文過渡,問得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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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輕緣這次回來的狀态比上次來找馮琛時還要怪異。
馮琛惴惴不安的心緒愈發強烈,他暗暗吸了口氣,答道:“雖然不是人類,可跟人類有什麽分別呢?一樣的思想和情感,外形也看不出差異。
我在傭兵寮時,同一組有個十三歲的小孩,因為年紀小,大家都把他當弟弟寵着、護着,找了各種理由不給他加裝機械,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離開傭兵寮,像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
結果後來在容誠莊時才知道,他是教宗派在傭兵寮的眼線,是個活人偶,本來就不是人。那孩子最後放了我們走,但也因為違背了教宗命令而被銷毀。
至于蔣秋鴻,你跟他有過交流,他是作為一個人類的替代品誕生的,曾有過與普通人一模一樣的生活,所以至今也無法接受自己是個活人偶,遇到那麽多挫折卻還努力活着……
我從沒把他們當作過異類,只是覺得可憐。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才造出了活人偶,錯得并不是活人偶。”
“哦。”儲輕緣應了聲,沒發表什麽意見,又問,“那那些‘奉獻’呢?你又怎麽看?是……異類嗎?”
馮琛更加緊張,手心全是汗,回答愈發小心翼翼:“他們本來就是人呀,算什麽異類啊?雖說‘奉獻’都是自願的,但大概率是被教宗洗了腦,還有一些生活艱難的,不得已想要搏一個活路。
不清楚失敗的‘奉獻’還有沒有可能恢複原樣,他們其實還有作為人的意識。既然是人為實驗讓他們變異的,應該也有辦法變回來吧?”
“不知道,也許有吧。”儲輕緣頓了下,又補充了句,“應該有吧。”
馮琛拿勺的手停止了攪動,房間變得格外安靜,他問:“所以你是嗎?”
“嗯?”儲輕緣好像沒聽明白,手指在杯口轉圈,越來越快。
馮琛将爐竈的火關了,道:“所以你也是‘奉獻’嗎?”
牆上的鐘擺聲顯示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
過了好一會兒,儲輕緣道:“我不是。”
馮琛松了口氣,但立刻心又懸了起來——如果不是“奉獻”,那儲輕緣具有的可怖力量又源自何處?
他轉過身,将煮好的粥端到儲輕緣面前:“有些燙,我給你吹涼點。”說完一邊攪拌,一邊輕輕地吹氣。
儲輕緣見他小心謹慎、生怕一句話說錯、一個動作不當的樣子,心裏不禁一陣柔軟,挺順從地等他把粥吹涼,然後吃完。
馮琛将餐桌收拾了一下,站到廚房水槽邊刷碗,一個鍋、一個碗,刷了半天也沒刷好。
儲輕緣看着他的背影,張口了好幾次,又把話吞了下去,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你喜歡我什麽?”
——終于問到他自己身上了……
馮琛咳嗽了幾下,道:“如果我說喜歡你強勢,會不會顯得我太……太那什麽了。每次你氣場很強,我感到受壓迫的時候,就……特別喜歡。”
這個回答真是出乎意料,再配上馮琛一副委委屈屈刷碗的小媳婦樣,儲輕緣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瞬間心情輕松了好多。
聽他笑了,馮琛也松了口氣,繼續道:“雖然小時候很多事我記不太清了,但能肯定,我從小就喜歡你,不自覺地想親近。後來再次遇到,再次不可自拔。
喜歡這種事,我很難給出一個明确理由,但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聽、用全身心去觸碰喜歡上的人,我不會因為你是誰、是怎樣的身份、還有你曾經經歷過什麽,而改變對你的看法。
有幾個人的過往是可以徹徹底底大白于天下的呢?活在這世上多少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被命運捉弄。我一樣有不敢面對的過去。
如果你非要問我喜歡你什麽……我只能說,你的全部我都喜歡,從小時候到現在,我一直想要你,全部都想要。”
儲輕緣不笑了,眼簾垂了下來:“全部都喜歡,都想要?”
“全部都喜歡,都想要。”
這個答案從理性上而言,儲輕緣是不相信的——處于愛戀中的人帶着厚重的濾鏡看對方,言語中全是讨好的意味,說出來的話有幾分可信?
但他莫名就因為這句話,鼻子一陣發酸,淚水倏地湧上眼眶。他趕緊仰起頭,趁馮琛沒看到,将眼淚憋了回去。
——如果真有一個人能接受全部的自己,該多好啊……
宗主的話又在他腦海響起:“一旦他發現了你是異類,就會遠離你、踐踏你,你的痛苦他不會在意,你是生是死與他毫不相幹……就跟十四年前一樣。”
——真的嗎?宗主真的清楚十四年前發生的事嗎?會不會是他在說謊?
無數個假設湧上儲輕緣心頭。
儲輕緣實際上并沒有回憶起十四年前的全部事情,很多關鍵的轉折點他都不記得了,他現在做着一個又一個假設,只想得出一個結論——馮琛不會把他當異類看,會接受他。
要證明這個結論其實有個最簡單的方法,只是儲輕緣之前一直不敢,一直回避。
現在看着這個人的背影,他想賭一把。
于是儲輕緣走到馮琛背後,抱緊他,極盡纏綿地親吻他的後脖頸,道:“我也想要你,全部都想要。”
馮琛呆住了,身體僵硬地愣在那兒,胸膛卻劇烈起伏,感覺有股躁動洶湧而出。
他猛地轉過身,将儲輕緣一把抱起,托到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