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逃命
第94章 逃命
随着縱馬奔逃得越來越遠,村莊那邊的聲響漸漸弱去,邢彥一顆心依然懸在半空撲通撲通地跳。
“已經逃出來了嗎?”他惴惴不安地想。
身後側,一匹馬駝着兩個年輕人趕到他身旁,馬背上的年輕人看起來驚魂未定,聲音發抖地問:“長官,我們要往哪兒逃?”
邢彥心裏根本沒譜,但此刻他只能鎮定。
如今唯有往燕州內陸避難,原本他就是想向玄機營求援,現在既然已經被迫出逃村莊,那就往內陸的玄機營總部方向跑吧。
他揚鞭一指前方:“走!我帶你們去玄機營!”
然而還沒跑出幾步,身後不遠處又傳來陣陣驚呼,伴随着一聲凄厲慘叫。
邢彥回頭一望,瞳孔猝然收縮。
逃亡隊伍最末尾,一匹馬和馬背上的人被一股無形力量提在半空中,活生生撕裂,鮮血噴湧一地。
——那怪物……那怪物竟然追上來了!!!
這下,邢彥、年輕人、還有孩子們全都吓得魂飛魄散,拼了命地策馬狂奔,然而貧瘠村莊養出的瘦弱馬匹哪經得起如此奔逃?
不一會兒,兩匹馬就口吐白沫翻滾倒地,馬背上的人随之被抛飛摔落,而身後,巨型“奉獻”轟隆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步步逼近。
邢彥大腦一片空白。
——難道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嗎?
曾經在容誠莊目睹同僚一個個慘死,他也被“奉獻”撕裂軀體、險些喪命,當時的情境竟與眼前的場景重疊在一起。
——想不到逃過一劫,最後還是逃不出這樣的死法……
邢彥絕望了。
就在這時,前方岔路口處,突然從密林中飛竄出幾輛摩托。
摩托上的人高聲吆喝,還故意擰動油門,發出巨大聲響,吸引巨型“奉獻”的注意。
果然,巨型“奉獻”追至岔路遲疑住了,不知該追哪一邊。
緊接着,車隊中就有一人舉起手臂沖他開了一槍。
巨型“奉獻”距離摩托車隊有上百米遠,這一槍打在石化的怪物身上根本傷不了他,卻徹底激怒了他。
這龐然大物轉頭就直奔摩托車隊而去,将村民們抛諸腦後。
雖然距離摩托車隊有一段路程,看不大清晰,但邢彥還是察覺這些騎摩托的人有哪裏不太對勁——剛剛那個舉槍射擊的人,他的槍好像不是握在手上的,而是從手臂中延伸而出的……
——是傭兵寮的人???
邢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傭兵寮不是和教宗一夥的嗎?怎麽會來引開“奉獻”???
沒等邢彥細想,就另有一輛摩托飛馳至村民們跟前,摩托上的人急喝道:“快跟我走!”
這下邢彥看清楚了,來人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整條左手臂通體機械,沒有絲毫遮掩地裸露在外。
——果然是傭兵寮的人!
而這少年無論身形、還是機械體的位置,都讓邢彥一時恍惚,仿佛看到了馮琛。
當然這人顯然不可能是馮琛。
不過外形的相似卻使邢彥不自覺産生了信賴感,他明知傭兵寮背叛了燕州,來人是敵是友根本分不清,卻手上不聽使喚地調轉馬頭,緊跟這少年往岔路的另一邊跑。
從岔路口往前,分出兩條道路,兩條道路雖被樹林隔開,但卻距離不遠。隔着中間樹叢空隙,完全可以看清對面發生了什麽。
只見對面,一群傭兵寮少年不斷吆喝,一路将那“奉獻”引向樹林深處,那兒蹲坐着一個人。
仔細看,那人佝偻着背,身形姿态不似正常人,而他四周的樹木坍塌一片。
邢彥緊張得快要窒息。
——那個怪人不會也是一個“奉獻”吧?
距離那個蹲坐的怪人還有百來米遠的時候,摩托車隊四散而開,飛竄進兩旁樹林消失了,看來他們就是想将巨型“奉獻”引到此處。
随即,樹林中忽地傳出一聲清亮的口哨聲,蹲坐着的怪人像是被刺激醒了,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這時,巨型“奉獻”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強勁的摩托油門聲。
巨型“奉獻”應聲回頭,猝不及防,就見一個傭兵寮少年從摩托上一躍而起,甩出鐵鈎勾住他脖子,順勢攀上其肩膀,接着沖着前方怪人開了一槍。
一系列動作在轉瞬之間完成,那巨型“奉獻”根本來不及反應。
前方的怪人似乎也被打懵了。
那個傭兵寮少年開完槍,就迅速躲藏在巨型“奉獻”肩膀後面。
怪人愣了一會兒,看着自己胸前槍口處流淌出的鮮血,頓時勃然大怒,死死盯着巨型“奉獻”,目眦欲裂。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所有旁觀者觸目驚心。
巨型“奉獻”堅如岩石的身軀竟被活活撕開!裂口越撕越大,肌肉經絡一塊塊被扯斷掉落,露出裏面的森森白骨。
他想要反抗,但已經被對方搶了先機,掙紮了幾下後,轟然跪倒在地上,倒地的身軀繼續被無形外力扭曲,周圍人清晰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音。
巨型“奉獻”扭曲成一團,看起來極其痛苦,仰天嚎叫,發出瀕死的呼喊,然後“砰”的一聲,腦袋爆裂開。
随着巨大的屍塊紛紛滾落在地,一切歸于平靜。
村民們吓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而倒地的巨型“奉獻”屍體旁,剛剛躲在這龐然大物後襲擊怪人的傭兵寮少年也一同被擰成了麻花,死相慘不忍睹。
“奉獻”發動神力攻擊就在一瞬間,這少年擺明着逃脫不了,就是送死的。
邢彥感到一陣巨大的悲痛侵襲而來,咬牙忍住熱淚。
而他身旁,那個很像馮琛的少年左臂前端變化出一把弓箭。
少年搭箭上弓,渾身發抖,嘴裏不停喃喃:“別抖,別抖,千萬不能射偏。”
邢彥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撫他。
少年真被這一舉動安慰了些許,他深呼吸了好幾下,強自鎮定,凝神摒氣,一箭飛射而出,正中怪人心髒。
怪人“奉獻”悶頭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過了好半天,确認這“奉獻”是真的死了,隐藏在樹林中的傭兵寮少年們方敢陸陸續續露頭,向村民們這邊聚攏過來。
外形神似馮琛的少年這才自我介紹道:“我叫奚明遠,最近邊境戰亂地區一直遭到怪物襲擊,附近非常不安全,請大家跟我走,距這裏幾十公裏有一處收容難民的醫院,我們可以逃到那裏避難。”
村民們沒有動,因為對面這群人看起來也很怪異,身體一半是人一半是機械。
他們心下生懼,圍在邢彥身邊小聲道:“長官,怎麽辦?”
聽到這少年名字中也有一個“遠”字,想到馮琛的原名叫做馮清遠,邢彥又是一陣心亂如麻。
他與馮琛失聯好幾個月,對方除了留下一句口信,到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之前邢彥因為被關在監牢裏,再擔憂也無能為力,如今逃了出來、重獲自由,他便急切地想要探查馮琛的下落。
——馮琛能去哪兒?
當時在“動島”上,使徒曾對馮琛說,如果還想再見儲輕緣就回傭兵寮找她。
邢彥百分百肯定馮琛會回傭兵寮。
——那小子怎麽可能真對儲輕緣死心!
只是邢彥完全無法相信使徒的話,他們倆之間隔着血仇。
——那馮琛回到傭兵寮後會怎樣?
邢彥心裏惶恐不安。
這會兒又突然冒出這樣一群傭兵寮少年,讓他愈發不知所措。
但稍微平定心神後,邢彥覺得,與其胡亂猜測對方是敵是友,還不如直截了當問個清楚,看對方會做何反應。
他暗暗捏緊腕上的軟刃,正視奚明遠問:“你們可是傭兵寮的人?為什麽要來救我們?可是寮長派你們來的?”
這一連串問題問出來,加上之前有村民喊邢彥長官,奚明遠立刻明白了——眼前這人大概是三大署的官員,跟傭兵寮有些牽扯。
如今他們敢明目張膽地露出軀體機械、在邊境戰禍地區救人,就不怕被人識破他們的身份。
奚明遠平靜回道:“傭兵寮幾個月前就解散了。寮長重病多年,早無力支撐傭兵寮,最近聽說她病情加重,快不行了。
眼下南陸進犯燕州,戰禍四起,傭兵寮更加難以為繼,所以幾個月前,大部分人都被遣散了,只留下了寮長的一些親信。至于遣散後想做些什麽,寮長就由着我們去了。”
他見邢彥的神情緩和了些許,又繼續道:“我知道傭兵寮一直身份不合法,三大署的官員對我們有所忌憚不奇怪,但現在戰禍四起、國難當頭,我們沒法作為正規軍上戰場,只盡自己一份力在後方救助難民,應當沒什麽不妥吧?”
邢彥聽他話語間在意的點是身份不合法,而并非傭兵寮背叛燕州,猜測這些少年未必知道傭兵寮內情。
——想來寮長也不可能把她的計劃輕易洩露旁人。只是……這少年說寮長快不行了?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一個死期将至的人,拼着最後一口氣也要颠覆燕州,這得多大仇多大恨?
這寮長到底是什麽背景?難不成也跟泊落族有牽扯?
正想着,突然間狂風四起,裹挾着塵土落葉翻騰不息,四周天色驀地暗了下來,烏雲密布。
暴雨将至。
奚明遠有些着急了,上前一步:“長官,相信我!此地不宜久留,附近恐怕還有南陸士兵留下的怪物,我們得趕緊去難民醫院避難,那兒有磁場禁锢,可以對付這些怪物,只有到那裏大家才能安全!”
聽到“磁場禁锢”四個字,邢彥心頭猛地一震。
——自己傳遞給玄機營的信息不可能這麽快見效。那燕州的難民醫院怎麽懂得如何對付“奉獻”?
聯想起刑軍署高層曾調查過蔣秋鴻的基因,邢彥不禁疑心——這醫院難不成跟刑軍署高層有瓜葛?
邢彥後退了一步,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他不敢貿然前往,謹慎試探道:“這難民醫院是哪家開的?磁場禁锢是什麽?憑什麽就能對付這些怪物了?”
奚明遠見邢彥依然不相信自己,眼看天色漸暗,狂風暴雨之中,如果碰上怪物,他們将更難應對,因此愈發焦急,直接道:“不知道長官可聽聞過‘神醫聖手’儲杏林?難民醫院正是受他庇護!
這位儲杏林雖然久居南陸,卻立場中立。過去南陸內亂,他一直游走于戰禍地區,救助平民性命。早幾年他遷徙至燕州,依然不計立場地救助燕州百姓!”
邢彥眼睛倏地睜大了一圈,差點叫出來:“儲杏林……儲輕緣?!!”
這太意外了,他一直以為儲輕緣現在被囚禁在教宗,突然得知儲輕緣安然無恙,還就在附近,那馮琛會不會也……?
邢彥難以置信,但臉上已經不可控地浮現欣喜之情。
奚明遠看着他神色變化,心想這人莫不是認得儲杏林,暗自松了一口氣,繼續勸說:“我們幾個人脫離傭兵寮後,就在邊境對付南陸士兵留下的怪物。
這些怪物不知哪來的可怕力量,正面對抗我們根本不是對手,運氣好的時候,偶爾能誘導不同怪物之間互相殘殺,或者在遠處射殺他們,但更多時候,我們連自保都做不到。
直到有一次,我們被難民醫院的人相救,才知道有克制這些怪物的方法。不過磁場禁锢需要複雜設備,無法靈活使用,目前只能用來防禦。”
——如果是儲輕緣的話,自然知道磁場禁锢。
邢彥心跳加速。
——難道真的是他?
不管信不信奚明遠所說,邢彥這下肯定要前往探個究竟了。
——萬一真的是……
他抓着馬缰的手微微發抖,心裏默念上天保佑,期望儲輕緣和馮琛都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