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弄疼你了嗎,時疏”
第23章 “我弄疼你了嗎,時疏”
沈桂舟皺着眉,一把推開張佑年,蹙眉搓了搓嘴唇。
張佑年從來沒親過他。
就算是之前做的時候,張佑年會讓他不許擋臉,念着沈時疏的名字,撫着他的臉,但就是從沒親過他。
有時候情迷意亂,張佑年總會眯着眼睛湊上來,眼神卻又在瞬間變得清明,在他耳邊留下句不痛不癢的話:“不對,你不是沈時疏。”然後更加不留情。
他期待過,失望過,但也就那樣了。
往後幾次,當張佑年又想親上來時,他會先笑着出聲提醒:“我不是沈時疏,你看清楚。”這句話也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仔細想想,張佑年沒有損失,得虧多了他的提醒,張佑年還得感謝他,要是親了他,等張佑年回神,肯定會後悔,他也得跟着遭殃。
那就只是他自損一千八。損張佑年的那份最終還是紮在了他身上。
“怎麽了?”似乎是剛剛走得急促,親得也急促,張佑年呼吸起伏,眼神依舊迷離地看着他。
沈桂舟想說,你親錯人了,我不是沈時疏。
但他說不出口,手機不在旁邊,喉嚨說不了話,打手語——不說張佑年看不看得懂,就他醉成這幅樣子,他都沒看清眼前什麽樣吧。
張佑年眼尾有些委屈的下垂,撥開沈桂舟搭在他胸前的手,揉着沈桂舟的頭發,将沈桂舟整個人都攬進了懷裏,一下一下輕輕蹭着。
沈桂舟的手只是散着放在一旁地上。
張佑年剛剛回來,身上卻沒有外面的冷氣,暖烘烘的,對了,這間別墅門口櫃子裏安了個嵌入式的電暖爐,偶爾張佑年會在門口把自己烘暖和了再進門。
張佑年在門口站了很久,烘暖了自己才開的客廳燈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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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舟的指尖動了動,往裏蜷縮了起來。
這算什麽?
他在花園木椅上坐了很久,吹了半天冷風,滿身冷氣,可這份冷氣都被張佑年捂暖了。張佑年抱他抱得很緊。
上一回被抱這麽緊是什麽時候,好像是他爸爸還在的時候,他拿着他在學校新畫的畫,興高采烈地拿回家給他爸爸看。
王婉陰陽怪氣地說他:“畫得好有什麽用,跟你爹一塊開畫廊倒貼錢嗎?有這閑心不如多學點把你成績搞上去。”
他爸爸沒搭理,接過他的畫,笑出一臉褶子,輕柔地拍了拍他的頭,把他緊緊地攬進懷裏開心地說:“我們桂舟,以後也會成為一位小畫家喽!”
再往後,他的爸爸沒了,沒有人再這麽抱過他了。
紀忱很好,大藤和阿雅也很好,但他們都不會這麽用力地抱他,仿佛要把他揉進身體的力度。
好暖和。
但這算什麽。
沈桂舟擡起手來,撐着張佑年的肩膀,用力地把張佑年往外一推。
那力度無關痛癢,張佑年并沒有被推開,但張佑年感受到了,擡起深埋在他頸間的臉來,聲音委屈又沙啞:“為什麽要推——”
語句卡在半中間,張佑年瞪大了眼睛,顫着手蹭了蹭他的眼角。
“別哭。”他說。
“我弄疼你了嗎,時疏?”
沈桂舟嘴唇抖着,扯起了個難看的笑。
果然。
這份溫暖不屬于他。
“我好想你。”張佑年聲音都哽咽了,手臂穿過他的脖頸墊着,指尖抓着他肩膀的衣服,又像怕把他弄疼了一般,松了力,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着。
“你怎麽突然就消失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甚至把你的身體弄丢了,你都沒有回來。”
蹭過沈桂舟的發絲都是暖的,但他的心很涼。
“他總是占着你的身體,帶着你的身體離開,我求過他好多次,讓我見你一次,一次就好,他不答應,所以我對他很壞很壞。”
是很壞。
“只要你能回來,我什麽都願意做,時疏,我真的想你。”
“……”
脖頸邊的皮膚滴上了點涼意,張佑年微微擡起臉來,一滴水“啪嗒”地甩到沈桂舟的臉上,沿着沈桂舟的眼角落入耳廓。
就好像是他哭了一樣。但他沒哭。
張佑年眼睫垂了垂,沾了點水珠,他抹掉剛剛滴落在他眼角留下的水痕,又懷念地摩挲了陣,半垂着眼眸,輕輕地朝他湊近了來。
唇間一陣冰涼,但張佑年的動作比剛剛還要輕柔,小心翼翼地,仿佛把他捧在了心尖上,生怕多用點力,他就會碎。
可是碎了的花瓶又怎麽拼得起來。
他只是緊閉着嘴。
“嘴巴要張開才能親,時疏。”張佑年沙啞着喉嚨,輕緩地抹了下他的嘴唇,勾着食指撬開了他的唇間,俯身吻了下去。
苦澀的酒味再次襲來,沈桂舟不想再想了,拼了命走神想着其他事情。
酒味,他還讀小學的時候好像也總是聞到類似的味道,從他爸爸身上散發出來的。
小學,他放了學回家前,總是用他爸爸給他的零用錢買大大小小的零食,先拐去他爸的畫廊裏,一開始只是偶爾的、若有若無的味道,他捏着鼻子嫌棄:“爸爸你又喝酒。”
坐在畫板前拿着畫筆的男人總是拿着一杯喝一半的罐裝啤酒,轉過半個身子來笑:“回來啦,小畫家,你不懂,爸爸喝酒才有靈感,你以後就會懂的。”
他确實不懂,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搬來角落的小木凳,就着長凳擺上本子,開始做作業。
再後來,他大了些,酒味濃起來了,他站在門口,手裏什麽都沒有拿。眼前滿地狼藉,畫廢的畫,踩扁的空啤酒瓶,翻倒的洗筆筒,滿地的水,他爸爸就躺在狼藉裏,閉着眼睛笑,又開了新的一瓶酒,打着哈哈往嘴裏倒,一不小心倒歪了,倒進了眼睛。
“哐當”一聲,他關上了門,拿着破舊的書包走了。
再大些,他到要考初中的年級,整間畫廊都變得一片狼藉,拖拉機發出“突突”聲,一鏟一鏟地把畫廊磨平。
他聞不到他爸身上的酒味了。他爸死了。
酒精真的那麽有用嗎,麻痹神經,他總是想,等哪天他撐不下去了,就學着他爸一樣,每天都喝好多的酒,然後逐漸麻痹自己,最後死掉。
比如當下,他就蠻想喝酒的。
讓他徹底醉死,抽離意識——要是能直接把沈時疏換回來那更好,一舉兩得,最好是永遠也不要再醒過來了。
但他知道,這不可能。
饒是張佑年喝的酒度數再高,他舔這兩口也喝不醉。
要不然幹脆表現出他讨厭喝酒來,這樣張佑年就會死命給他灌酒,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好像也不錯。
親得嘴都有些麻了,呼吸不上來,沈桂舟撒起手來,猛拍了張佑年兩下,張佑年連忙放開,神色匆忙,“對不起,我太着急了。”
沈桂舟覺得稀罕,張佑年和他道歉。要是現在手機在身邊,他高低得錄段音下來。
他想起身,腿往上蹭了蹭,一時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着張佑年,眼底閃過一絲恐懼。
張佑年硬了。
他不是喝酒了嗎,怎麽硬得起來。
怎麽回事,張佑年沒醉,他現在是清醒的——也不全是清醒的,他還認為他是沈時疏。
頓了一秒,張佑年把他重新按回床上,怕他摔疼,還托着他的後腦勺。
沈桂舟終于忍不了了,猛地一擡手,拽出張佑年墊着他腦袋的手來,往旁邊一甩,手伸着又要推走張佑年。
“別推開我。”他沒推成功,張佑年拉住了他的手腕,順勢再次埋進了他的懷裏。
“別離開我,別抛棄我,你明明答應過我的,你為什麽要走!你為什麽要消失!”聲音越來越大聲,沈桂舟不由得眯起了半只眼睛,耳邊被吵得陣響。
“你明明答應我,你會一直陪着我,你會和我好,你對我的好不會變的,可你變了!你——”
張佑年擡起身子來,在看到沈桂舟的臉時又忽然頓住,張着嘴半晌,再出聲時,聲音柔和了下來:“你明知道我讨厭變化,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我不能兇你,我也說過要對你好,只對你好。”
一連串話聽得沈桂舟頭疼,還泛起了耳鳴,一陣一陣的,他聽張佑年說話也一陣一陣的。
“我們約定好的,時疏,還差最後一項,三年前被沈桂舟搶了,”張佑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們現在就把它完成。”
沈桂舟輕笑了下。
最後一項約定,張佑年說的大抵是三年前。他剛被沈時疏換回來時,映入眼簾的就是張佑年的臉。
張佑年拉外套拉鏈的手一頓,眯着眼,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你是誰。”
“你不是沈時疏,你為什麽占着他的身體。”
接着,他被推倒在了床上,手被綁了起來。
很好笑,正常人都不會想到是人格轉換了,張佑年就憑他一個錯愕的眼神,憑他一個害怕的眼神認定他內裏換了人。
他沒有沈時疏的經歷和記憶,也沒有時間反應,若是多出來一段時間讓他接收,要是沈時疏再換得早一些,他都能強撐着裝作所謂“沈時疏”的樣子,告訴張佑年:“我就是沈時疏。”
但他也只是想一想,他沒有機會試,也不想再試了。
【作者有話說】
張佑年:別哭。
然後擡手抹自己的眼淚
沈桂舟:……
沈桂舟:怎麽沒給你哭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