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想被他抓回去嗎?”
第50章 “你想被他抓回去嗎?”
林小宜家住村頭,為了謀生改造成了湯粉店,父親前幾年進城謀生,在工地糊水泥不小心跌了下去,包工頭草草塞給他們幾萬塊錢就把他們打發了,剩他們母女倆靠賣湯粉維生。
她們去工地哭過、鬧過,沒得到什麽好結果,母親念着她還要讀書,只好抹抹淚,回農村來繼續開這家湯粉店。
同他父親一塊進城的幾位叔叔,特地交代家裏人多光顧光顧他們家湯粉店,為此,他們家的生意總歸能糊口。
林小宜很小就在家裏幫忙了,一開始是幫忙收拾碗筷,幫母親端小菜,擦桌椅掃地拖地,輕點的活什麽都幹,等更大些,就替代母親在廚房煮湯粉。
正巧林小宜母親準備再找個人幫忙,招聘信息貼在村門口的公告欄上,很快,那天沈桂舟便來問了。
可母親沒答應,她覺得這份工作不輕,沈桂舟還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
林小宜認出沈桂舟,告訴母親——沈桂舟和她同班,成績很好,但好像總是一放學就去打工。
和其他學生不一樣,其他學生打工不在少數,也有幫家裏下田的,采茶葉、守果園果樹的,總歸是幫家裏分攤點壓力,但沈桂舟卻是家裏給他壓力。
林小宜聽過村裏老人議論,那場地震後,沈桂舟父親被埋在了畫廊裏,沈桂舟的母親便趁機改嫁,嫁給了她的初戀——也就是沈桂舟的後爸。
但這個後爸他賭博,母親不作為,一塊帶來的哥哥不願打工,沈桂舟為了能繼續讀書,只能争分奪秒地打工。
可為什麽突然在這時換工作。林小宜百思不得其解。
隔天沈桂舟又來了,這回林姨答應下來。
林小宜在廚房常常戴着帽子和口罩,和沈桂舟也沒過多交流,沈桂舟似乎沒認出她來。
困擾她的問題也很快得到答案,還是村頭聊八卦的老爺爺老奶奶說的,沈桂舟那份工打得好好的,遭那家火鍋店老板兒子發現了,說什麽也不讓沈桂舟在那裏打工,還說他在學校挨沈桂舟欺負了,于是沈桂舟被趕走。
林小宜認得那家火鍋店兒子,隔壁村的,是霸淩那一圈的人,那天正巧,沈桂舟不肯幫他寫作業,晚上在火鍋店碰上面,一點即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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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紀忱那得知信息後,林小宜借着總加載不出來的網,搜索張建邺,真看到紀忱嘴裏說的那些“肮髒事”。
她就着鏡子打量打量自己,既沒姿色,又沒意思,張建邺能圖她什麽,更何況,她向來穿得保守又土氣,似是保護色,林小宜放松不少。
可真同張建邺接觸,她卻感受到了張建邺對他直勾勾的目光,還有有意無意地上下其手。
摸摸腿,拍拍背,還要順着下滑攬住她的腰……
她想方設法躲開,卻總是會迎上張建邺警告的眼神,又轉瞬間柔和,順着她的發絲誇她:“挺乖的女孩兒。”
她沒有辦法,實在受不了。
林小宜想和沈桂舟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每天清晨默默站在村頭等他來,和他說一聲“早上好”,又默默跟在他後面,醞釀了一路說不出口。
直到那一天,張建邺要帶她吃飯,她害怕得不行,鼓起勇氣走向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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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她們的生活好了很多。
何總給她資助,幫她上大學,還接他們進了城,在湛州租了店面給她們開湯粉店,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她們一點錢。
林小宜在何總建議下學的廣告學,因為何總公司做的廣告,畢業後,林小宜很順暢地進了何總的大公司工作,當然,是靠她自己投的簡歷。
為此,何總還誇了她好久,意圖讓自己兒女和她認識。
但林小宜沒這個意思,何總也沒強求,反倒是何總兒子對她越來越上心,大張旗鼓追求她。
湯粉店規模逐漸大了起來,招了不少員工,還有了加盟店,林姨也不用再操勞,可卻閑不住,三天兩頭去店裏逛逛晃晃,又借包粽子的借口跑回農村,說那邊原材料便宜,做完給她寄來。
她這三年賺了不少錢,也給何總打回不少錢,何總總說着太多,收下一點,給她打回大部分。
對于一直不自信的外貌,林小宜也找了靠譜的醫生微調,加上女大十八變,學會化妝,紀忱自然認不出他。
一切都在變好,在看到沈桂舟前,林小宜都是這麽想的。
但沈桂舟好像一點兒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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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林小宜講了半天,沈桂舟才逐漸安心下來,好像林小宜真的只是想和他聊聊過去,聊聊她這位“聯系不上”的朋友。
“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都不認識我了……”林小宜長籲口氣,重新躺倒在沙發上。
“她可能只是裝作不認識你。”沈桂舟打字,下意識認為林小宜的朋友也是女生。
“是嗎。”林小宜嘟嘴。
“依我看,她或許是覺得,你如今的生活水平遠優于她,不好意思和你來往,便裝作不認識你。”得知林小宜并非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沈桂舟頓覺得她親近多了。
林小宜看着他,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才重新開口:“那你呢?”
“我和那位女生也認識嗎?”沈桂舟誤解。
“我問的是你,這幾年你過得怎麽樣?”林小宜聲音很輕,散在空中,仿佛要抓不住一般。
他不知道,但現在看起來還不錯,于是他打字:“還不錯。”
“我們見面那天,出現在門口的那個人,”林小宜說,“你認識他嗎?”
沈桂舟沉默。
沉默得林小宜心髒都有些發酸。
上回回去後,她問過何總當年有關張建邺的事,何總告訴他,沈桂舟做好準備了。
“什麽準備?”她心一顫。
“你知道的。”何總沒點明。
“可沈桂舟是男的——”
“張建邺來者不拒,他玩得很花。”
回憶翻湧上來,林小宜有些難受。
若沈桂舟真過得好,張建邺的兒子出現在他跟前,他何必那麽害怕。
“我能……抱抱你嗎?”她問。
“我有男朋友了,”沈桂舟笑一笑,“抱歉。”
林小宜越發難過了。
“紀忱嗎?他說他是你男朋友?”
沈桂舟點頭。
一個張建邺,一個張佑年,現在還來一個紀忱,沈桂舟還沒了記憶,對從前發生過的事一概不知,該怎麽辦,她該怎麽幫他。
更別說紀忱給沈桂舟洗腦,告訴沈桂舟,誰說的話都不可信。
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
沈桂舟該怎麽辦。
–
送走林小宜,沈桂舟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的關節似乎被檸檬浸酸了,松松垮垮地,使不上勁。
林小宜剛剛講給他聽的故事,明明是一個苦盡甘來的故事,可他卻聽着難受,猶如感同身受一般。當然,不是和故事裏的林小宜感同身受,而是同那位“聯系不上”的好友。
就好像什麽時候,他也處處受排擠,四處碰壁,為了幫助“他的好朋友”,把自己置于危險境地。
甚至還能想到後面發生的事情——危險發生,他把自己搭了進去,同好友斷了聯系,再見亦是不敢認的陌路。
按他的說法,就是全身上下都生鏽了,包括自動腦補的腦子也生鏽了,鏽得不輕,對別人的經歷這般感同身受。
要是讓紀忱知道,又要笑話他了。
沈桂舟甩一甩腦袋,“撲通”一聲,學着林小宜躺倒在大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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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忱突然說,要幫他找回記憶。
下班後,帶着他去了一條小巷,買了兩份沙縣,又帶着他去一家緊閉着門的花店,問他有沒有印象。
他心悸了兩下,輕輕點頭,又搖頭。
過幾天,紀忱又帶他去工作的咨詢室,讓他在裏面睡了一覺,他沒有印象。
周末,紀忱開着帶他去了農村,安全帶勒得難受,中途沈桂舟換了個位置,坐到後排躺下睡覺。
到了村頭,沈桂舟看見一間屋子,一位婦女正拿着一大袋粽子出來,遞給門口一位老人。
“拿好啊,粽子,給你蒸好了,回家就能吃。”說着,婦女拍了拍老人的手。
沈桂舟呼吸有些急促。
林小宜前不久給他送來了十個粽子,同那袋子裏一個個頭大小,這裏也符合林小宜說的——村頭的湯粉店。
那角落的牆上,還用紅色油漆糊着“林姨湯粉店”五個大字。
林姨看見他,突然眉飛色舞地朝他們跑來。
“诶,桂舟!好久沒你的消息喽,終于舍得回來啦?”
沈桂舟吞了口唾沫,像誤入世界漏洞一般,驚恐地朝裏面挪了挪。
“林姨,他怕生。”紀忱看了他一眼,幫他把車窗升起來,朝林姨解釋。
“怎麽怕生了,你那時候還在林姨的湯粉店打過工嘞……”
沈桂舟的臉色越發蒼白,計算程序出了誤,往後除了震耳欲聾的耳鳴聲,他什麽也沒聽到。
紀忱好像說了什麽,林姨朝他揮揮手,車開走了。
“怎麽了?”紀忱問。
沈桂舟怔愣了許久,才擡手比劃。
“我該相信她嗎?”
紀忱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疑惑:“為什麽這麽問。”
“你沒有騙我吧。”沈桂舟問得跳脫。
若紀忱沒騙他,為什麽他對這些事情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對紀忱卻沒有,沒有急促的心跳,沒有臉紅和悸動。
他們真的是情侶嗎?
車猛地急停,沈桂舟沒系安全帶,磕到座椅前座,“嘭”的一聲,聲音不小。
他捂着頭,紀忱轉過身來幫他揉揉,在他耳邊說道:“你看看後視鏡,後面那輛車。”
他聞言朝後視鏡望去。
後面的車,車牌屬于延寧。車身貼膜,他看不清駕駛位,可總有種莫名的直覺,他覺得開車的男人就是那個“可怕的男人”。
紀忱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說:“張佑年一直在跟蹤我們,他要把你抓回去。”
又問:“你想被他抓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