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死皮賴臉有什麽用”

第51章 “死皮賴臉有什麽用”

似是電影回放,沈桂舟一瞬間仿佛置身一座大別墅,他被關着、鎖着,四下無門——唯一的門被張佑年擋着,落在他身上的眼眸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又似播停斷電,沈桂舟驚顫,下意識攥緊紀忱的手臂,後怕地搖頭。

“別怕,我在這裏,”紀忱攬住沈桂舟,輕輕拍着他的背,“……要是你一直都需要我就好了。”

沈桂舟滿腦子都是後面跟蹤的車,沒聽清紀忱的話。

紀忱松開抱着他的手,坐回駕駛位,重新系上安全帶,也提醒他系好安全帶,他說:“坐好,我們把他甩開。”

“不繼續逛了嗎?”

“足夠了。”紀忱說。沈桂舟似乎從後視鏡裏看到紀忱勾起的點點嘴角。

村子轉彎難,紀忱一直朝前開,路過一座寺廟,沈桂舟恰巧往窗外一撇,看見寺廟旁的那條小巷,幾個小孩正拿樹枝沾水在地上畫畫。

心髒一沉,沈桂舟慌忙收回視線,端正坐好,閉上眼睛不再四處亂看。

閉眼前,那輛SUV還在他們後頭,等沈桂舟再次睜眼,已經接近湛州市區,那輛SUV早不見了蹤影。

往後很久,沈桂舟總是做噩夢。

夢裏他總是被關着,先是關在一棟大別墅裏,別墅卻逐漸縮水,縮成一個狹窄逼仄的房間,有時候又變成同樣窄小的巷子尾,又繼續縮水,變成衣櫥底部那一隅之地。

櫥櫃門被“嘩啦”一下拉開,眼前男人眼眸似乎有火光在閃,他捂着自己的嘴巴,抵着牆也要拼命往後挪。

男人好像說了什麽,冷笑一聲,欺身壓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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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沈桂舟就被吓醒了。

紀忱也總是連帶着被他吵醒,撒過桌上的紙巾給他擦眼淚,揉揉他的頭,拉進懷裏安撫。

“假的,沒事,都是假的。”紀忱聲音伴随着剛睡醒的沙啞,卻很溫柔,沈桂舟總是能夠很快平靜下來。

再次躺下卻不敢阖眼,他就這麽睜着眼睛躺到天亮。

當林小宜再次按響紀忱家門鈴的時候,沈桂舟頂着一臉黑眼圈開門,林小宜一愣,上前捂着他的臉頰問他:“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昨晚發生什麽了?你沒事吧?”

沈桂舟還沒從前幾天回村緩過神來,計算程序運行得有些生硬,此刻更是燒了CPU一般,遲鈍地看着林小宜,分析不出她為何這時候來找他。

林小宜有些心虛地朝門外看了眼,松開手給沈桂舟反應時間。

沈桂舟在原地杵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走回房間拿手機,打字:“你幹嘛。”

“來看你。”林小宜說得像探望獨自居住的孤寡老人。

沈桂舟看了她好一會兒,想起林小宜之前說的故事,又想起回村看見的印證,他慢慢按鍵盤:“那個故事……有點熟悉。”

“熟悉吧!”林小宜激動地走上前來,握住他的手腕,“你終于相信我說的話了是不是……”

“還有待考究。”不能全信,畢竟紀忱讓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林小宜頓時猶如洩氣的氣球,喪氣垂頭,松開他的手。

“桂舟,我想讓你見兩個人。”

沈桂舟輕微歪了歪頭,示意林小宜往下說。

“你做好準備。”林小宜心虛地看了他一眼,走回門邊,朝門外招了招手,兩個人猶猶豫豫地露了臉,在看到他的一剎那,時間和空氣似乎都凝滞了。

沈桂舟看着兩人的臉,心底浮現一絲難以抑制的委屈,好像見到了很久沒見特別想見的人,腿卻猶如釘在了原地,挪不動半分。

“桂舟……”女士手上還打着石膏,腿似乎也還有些跛,卻不管不顧朝他飛奔而來。

一雙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有點涼,但在逐漸升溫的天氣裏正好,是讓他感到舒服的溫度。

女士凝噎許久,眼角止不住眼淚,卻笑着眯起眼睛對着他說:“你不要哭。”

沈桂舟拿手一抹,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落得悄無聲息。

“桂舟,”男士也湊了上來,輕輕握住他的肩,問他,“你還好嗎?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有沒有哪裏受傷?”

沈桂舟覺得自己應該認識他們,從睜眼至今,他沒有一分比當下更希望記憶能夠回來。

他應該認識他們,可他想不起來,他把腦海都搜尋了個遍,除卻醒來後的記憶,只剩下同張佑年有關的零零碎碎的噩夢。

他想找的不是這些。

沈桂舟緩緩擡起手,把手機放在玄關櫃子上,不知怎的,他覺得兩人看得懂手語。

眼淚止不住,臉頰終于感受到淚水劃過的暖意,他比劃:“我應該記得你們的,可我忘了,我找不到了,我不該忘了你們的……”

“沒事兒,多大點事兒啊,忘了我們就重新認識,”女士踮起半邊腳,單手抱住了他,順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桂舟,看到你還好好的,我們就很開心了。”

男士也走上前來,抱住兩人。

兩個名字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靠在兩人懷裏,用氣聲喊道:“阿雅……大藤。”

時間停滞好幾秒,阿雅驚訝地拉着他:“你記起來了?你記起來了!”

沈桂舟咬着嘴唇搖頭,又不可避免地咳了好幾聲,急慌慌走到玄關,從頂上櫃子翻出一盒藥,就着旁邊水杯裏的涼水咽了下去。

阿雅也跟着走來,順着他的背說:“慢慢喝,別嗆着。”

大藤朝林小宜望去,林小宜解釋:“治喉嚨的。”

等喉間刺痛感平息,沈桂舟囫囵吞棗地抹走臉上的淚水,笑着朝大藤阿雅比劃:“我只想起名字,但很快也能記起之前的事。”

大藤拍了拍他的背,面露難色:“想不起來也好,就當我們重新認識。”

沈桂舟搖頭。

或許記憶裏摻雜了毒藥,但只要他想起來,或許能幫主人格分擔一些——他有主人格的感受和情感,所以,他大概率是主人格分出來的一部分。

想起來,就能更好地分辨是非,給主人格找到最合适的環境。

于此,他最先判斷出,阿雅和大藤都是好人,秉持不欺騙的想法,沈桂舟如實托出:“我……是沈桂舟的副人格。”

阿雅一敲他的額頭,笑語:“都是桂舟。”

擔憂阿雅沒理解,沈桂舟執意再解釋:“副人格和主人格是不一樣的,你們認識的是主人格。”

“你和他很像,”大藤說,“雖然木讷了點,但是一樣會哭會笑。”

“什麽叫會哭會笑,”阿雅白了大藤一眼,“應該說,你笑起來一模一樣……哭也是。”

沈桂舟啞然失笑,又像運行程序一般,木讷地比劃:“若是主人格回來了,你們會對他不好嗎?”似是曾發生過類似的事,促使他确認。

“無論什麽樣的沈桂舟,我們都會待你好。”阿雅認真。

“我們不是張佑年,也不會再讓他把你帶走了。”大藤也很認真。

“真的嗎。”他又問,這是很重要、卻又證明不了的确認程序。可明明不用他們回答,他內心早就有了答案。

“真的。”

沈桂舟釋然一笑,指了指沙發,讓他們先坐着,他去倒水,拿小食。

剛剛走太快,阿雅挪着腿緩緩朝前,邊走還邊說:“還好紀忱把你救出來了,真是的,也不和我說一聲。”

林小宜依舊站在玄關,攥着拳頭,問道:“為什麽這麽說?紀忱和桂舟關系很好嗎?”

“好啊,你不知道,桂舟好幾次虎口逃生,都是紀忱幫忙的。”

林小宜倒吸一口涼氣。

紀忱為了将沈桂舟占為己有,到底做到什麽程度,連沈桂舟身邊親近的人都騙過了。

林小宜上回送完粽子離開後,馬不停蹄地聯系了何總,何總給了一條信息,他曾經幫她們租湯粉店店面時,打算換一塊大點的地皮,路過一家花店時,透過玻璃窗見過沈桂舟。

何總說沈桂舟看起來過得不錯,把花店地址和店長名字給了她。

她跑了一趟,卻撲了空,花店應該被收拾過,裏面很幹淨,玻璃門也是幹淨的,瓶瓶罐罐擺得整齊,卻沒插花,應該停業許久了,只是維持着店面。

靠花店門口的號碼,她聯系上了花店店長大藤,問他們可否認識沈桂舟。

對面很激動,問沈桂舟現在怎麽樣,在哪裏,他們要去見他。

正巧周末大藤的老婆出院,林小宜跑去幫忙,從阿雅大藤嘴裏了解了不少事情,答應找個時間帶他們去見沈桂舟。

沒答應立刻去,是因為她想避開紀忱。

那天從阿雅大藤家回來,已經深夜一點,電梯門一打開,走廊昏暗。

林小宜邊朝前走,邊從包裏掏出鑰匙,聲音回蕩在走廊間,聲控燈應聲亮起,她忽地瞥見對面門口縮着一團東西,把她吓一大跳,喊道:“什麽東西!”

那團“東西”恍恍惚惚擡起頭來,滿臉胡茬,眼底發青,似乎已經很多天沒睡過好覺了,迷茫地看了她一眼,重新低下頭去。

是張佑年。

“你坐在這裏幹什麽,又要來吓沈桂舟嗎?”林小宜走到他身邊。

張佑年沒說話。聲控燈感應不到聲音,倏地暗了。

林小宜拿起手機準備打給物業,想讓物業找保安來趕人,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一句話,張佑年說得小聲,他沒聽清。

“什麽?”她問。聲控燈又亮了。

張佑年又不說話,燈又暗了下去,林小宜就站在旁邊等。

直到張佑年動了動,沙啞的聲音重新響起:“我沒想吓他……我睡不着,在這坐會兒。”聲音很小,聲控燈沒亮。

她搜過張佑年的信息,他現在在祥聯工作,祥聯又不在湛州,在延寧,延寧和湛州雖然相鄰,但這一來一回也得好幾個小時,更別說他們小區處于遠離延寧的湛州市中心。

睡不着跑來這裏,林小宜不知道他和沈桂舟之間發生過什麽,但她知道沈桂舟很怕張佑年。

“別白費力氣了,”林小宜說,刻薄的語氣宛若把張佑年當成沈桂舟的前男友,“死皮賴臉有什麽用,只會讓桂舟更讨厭你。”

張佑年沒有回答,林小宜睨了他一眼,關上了門。

隔天,林小宜早六起床趕飛機,門外早已沒有張佑年的身影,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幹幹淨淨。

【作者有話說】

張佑年:一款沈桂舟牌定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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