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左手上有好幾道劃痕”

第56章 “他左手上有好幾道劃痕”

這間公寓安保的确不錯,紀忱沒來找過他,張佑年也沒來找過他。

林小宜最近又被公司派去出差了,沒有人會來這裏。

沈桂舟最近時常覺得疲倦,不止是坐着就昏昏欲睡的疲倦,更多時候,他并不困,卻總是燈不開一個,坐在客廳沙發上,沉默地看着落地窗外風景,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阿雅大藤或者是林小宜打視頻電話來,他才慢吞吞起身,走回房間拿出手機來接電話。

“桂舟,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飯?”阿雅問他。

“今晚可能沒空,抱歉啊。”

“這麽忙啊,晚上準備和紀忱去約會?”

“……沒有。”他沒解釋,解釋起來很麻煩,好像也沒什麽必要。

“好啦,不逗你啦,下回我們早點約你,順便約上紀忱,來,大藤,你也說兩句。”大藤擠進屏幕,朝他笑了笑:“桂舟,真不來花店工作嗎?是不是你,偷偷幫我們把花店整理過一遍了,花店很幹淨。”

“可能是田螺姑娘去過一趟了。”沈桂舟奮力擡眼笑了笑。

阿雅笑得天花亂墜,一個勁地說大藤是不是金屋藏嬌了,大藤的神情卻有些不對勁。

“你沒事吧桂舟,怎麽看起來這麽沒精神。”他問。

阿雅聞言也止住笑看向他。

沈桂舟心一悸,比劃的手懸在空中,過了好一會才繼續比劃:“瞞不過你們……我昨晚熬夜了,沒睡好。”

“哦~熬夜,熬夜做什麽啦?紀忱也是的,心理醫生也是醫生,這麽不節制……”

阿雅明顯誤會了,但他不打算解釋,解釋了就會把兩人牽扯進來,況且,他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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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桂舟只是笑笑。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倆也去吃飯了,”大藤說,“要找我們的話随時打電話哈。”

沈桂舟點頭,電話沒一會就挂斷了。

整間公寓再一次陷入寂靜。

他把手機放了下來,手搭在沙發上,無力地握着手機,稍稍後靠,靠在沙發椅背上,看着窗外絕佳的觀景位,滿地的高樓大廈,放眼望去一片空曠。

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心曠神怡。

他好像有零件生鏽了,修不好了,輪盤卡住,扭也扭不開。

淅淅瀝瀝的,窗外下起小雨,雨點拍打在落地窗前,順着玻璃滑落,水痕遍布。

沈桂舟漠然地看着,随性盯着其中一個雨點,眼眸順着滑落,手終于松了勁,“啪嗒”一聲,新手機掉到了地上。

新手機是林小宜借給他的,他身上沒多少零錢,按林小宜的話說,都是公司提前支付,不收利息,到時候還就好。

公寓安保好,新手機就不怎麽樣了,垃圾短信簡直多到不行,一點開那标着99+的紅點,彈出來各種信息。

“桂舟……我們能見一面嗎?”拉黑。

“你不欠我,是我欠你,是我混蛋。”拉黑。

“你回我一個字,一個标點符號也行,好不好?”拉黑。

拉黑。

拉黑。

拉黑。

拉黑一條,就會有幾百條跳出來,對面似乎永遠不會疲倦,蠶食着他的生命力,盡管間隔千百裏之外,那份掐住喉嚨的窒息感仍舊歷歷在目,甚至有時候他只是坐着,就會覺得喉嚨被掐住,無論他怎麽弓腰咳嗽,都不減輕半分。

拉黑到最後,他指尖都疲倦了,點擊屏幕的手指緩慢了下來,信息還在跳,他卻不再點。

張佑年沒給他打電話,他不用直接地聽到張佑年的聲音,也不知道算不算張佑年的仁慈。

但他希望張佑年再仁慈一點,放過他,消失在他的生活裏,他不配同張佑年有交集,他也不想同張佑年有交集。

想至此,卻打不下字去。

沈桂舟作罷,緩慢将手機關機,丢在茶幾上,準備再在沙發上躺會,就去洗澡,今晚也和昨晚一樣,早點上床,早點躺着,然後翻覆幾百來回,直到深夜才睡着。

想着,沈桂舟阖上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都暗沉了,外頭的雨也大了起來,不再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在落地窗上的雨滴嘈雜起來,沈桂舟捕捉不到單獨的雨滴,只有一條又一條河流般寬大的水痕,不停地将周圍的雨珠吞并。

沈桂舟起身,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準備把杯子洗掉,拿衣服洗澡。

似是剛剛拉黑太多號碼,手指一瞬間使不上勁,玻璃杯從沈桂舟手中滑落,直直墜落地底,炸出晶瑩剔透的玻璃花。

碎片四處橫飛,滿地都是,沈桂舟有些懊惱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認命地蹲下身子,拿過垃圾桶,将地上的碎片一點一點撿回去。

撿着撿着,腳腕突然覺得一陣火辣辣地疼,他低頭,只見左腳腳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碎玻璃劃了一道口子,沈桂舟撿碎片的手停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那道口子,伸出右手食指,眷戀似的撫過傷口,會痛,像燒着一樣。

淡然度過每一天,淡到沈桂舟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将屬于人的情緒都丢掉了,大家會哭會笑,有喜有悲,他好像沒有,既說不了話後,他又丢了“情緒”,仿佛在非常人的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遠,一回頭,大家都把他抛下了。

但此刻,發疼的傷口告訴他,他還會痛,他還是正常人。

可他沒來得及感受,疼痛轉瞬即逝地溜走了,沈桂舟一慌,右手在傷口上橫抓,鮮血從劃傷的傷口裏滲出,伴随着他唯一感受到的疼痛,他又平靜下來。

但是不夠。

他眼眸四處搜尋,将手伸向落滿地的玻璃碎片,挑了看起來最鋒利的一塊,擡起左手手臂翻過來,将玻璃碎片置于肘間,輕輕劃拉了一下。

一下,沒劃開,仿佛隔靴搔癢,手肘依舊光滑,沒落下痕跡,他什麽感覺也沒有,頓感焦躁。

又一下,這次他多加了力,皮膚劃開了道細密的口子,疼痛順着神經傳來,焦躁平息不少。

沈桂舟眼眸落着,再次舉起玻璃碎片。

“叮咚——”門外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手上的玻璃碎片遭一吓,“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他回頭看着緊閉的房門。

“桂舟,你在家嗎?小宜讓我來看看你。”門鈴再度被按響,沈桂舟認得聲音,是何總兒子,也是林小宜的追求者、這間房子的歸屬者。

他起身,拿着手機開機走向門邊,将右手往裏藏了藏,打開了門,禮貌打字:“何先生,您好。”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何茂謙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了進來,放在吧臺上,“小宜下午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沒接到,她擔心你,讓我來看看怎麽回事。”

“垃圾短信太多,我關機了。”他解釋。

“這樣,”何茂謙上上下下給他看了一遍,一拍他的肩,正準備說你看起來很好,就發現他左腳腳腕上滴着血,神色緊張起來,“诶你這腳,不是受傷的那只腳嗎?怎麽了滴着血?摔倒了嗎?”

沈桂舟跟着低頭,左腳腳腕上的血像爬山虎,順着後腳跟落到了拖鞋上。

沈桂舟一指客廳滿地的玻璃碎片,“不小心把玻璃杯摔了,劃到腳腕,沒有事,我待會自己處理就好。”

何茂謙眼神有些飄忽,應下來,說道:“那我幫你把這些玻璃碎片清理了吧,你去處理你的傷口。”

說完,也不管沈桂舟答沒答應,自顧自地換下鞋,走到雜物間,拿出掃把掃帚來,掃起客廳的玻璃碎片。

“謝謝。”他打字,回房間翻出醫藥箱。

等沈桂舟抹完藥出來,何茂謙已經收拾完,坐在沙發上發着消息,見他出來,拿起垃圾袋走向玄關,邊走邊交代:“吧臺上的袋子裏,有些東西需要放冰箱,你看着放,還有,小宜讓我給你點份外賣,我幫你點了,今天就不用煮了,垃圾我幫你拿走了。”

“謝謝你。”沈桂舟打字。

“都是為了小宜,放心。”何茂謙一招手,走了。

沈桂舟走回沙發,将醫藥箱塞到茶幾底下——這段時間應該會經常拿出來用。

忽地一晃神,他看見桌底下有一張紙巾落着,上面印着一排一排的血痕。

是他剛剛用來擦手肘的面巾紙,他忘記丢,也忘記揉起來了。

危機感騰升,沈桂舟一瞬間望向緊閉的玄關門,急促呼吸。

應該沒發現吧。他想。他的腳也受傷了。

門外,走出一段距離後,何茂謙按下電梯向下鍵,撥電話給林小宜。

“喂,怎麽樣?”

“不是給你發消息了嗎?見到人了,沒事。”

“噢,你剛剛發太多,我嫌煩拉黑了。”

“小宜……你怎麽這麽狠心,我可是來關心情敵——”

“情敵你個頭,都說了他是我弟弟。”

何茂謙撇撇嘴,一個姓林一個姓沈,他還是有點常識的。

“不過,”何茂謙語氣一轉,朝背後望去,壓低聲音,正巧電梯到了,他走近電梯,按了關閉,“我剛剛看他左手上有好幾道劃痕。”

“什麽劃痕?”

“我去的時候,他不小心摔碎了個玻璃杯,收拾的時候,我看見兩塊帶血的玻璃塊,還有一張擦拭血跡的紙。”

“……”

“小宜,需不需要找心理醫生幹涉一下。”

【作者有話說】

請勿模仿。

何茂謙:關心我的情敵,找地方給情敵住,給我的情敵送東西,我簡直是最稱職的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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