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做錯什麽你這麽對我”
第57章 “我做錯什麽你這麽對我”
“心理醫生……”林小宜似乎屏氣半晌,過了一會兒輕輕吐出口氣,“你怎麽确定不是他撿玻璃的時候劃到的。”
“他手臂上有劃痕,一列一列的,剛剛我在茶幾旁邊發現的紙巾,上面的血痕也是一列一列的——他确實劃傷左腿腳腕了,但是我到的時候他還沒處理。”
“……”
“他看起來很不好。”何茂謙說。
“……”林小宜半天沒出聲。
“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我快回去了……你最近能幫我多看看他嗎?”林小宜說。
正巧電梯門打開,何茂謙和外賣員擦身而過,他擡眼一瞅,沒看清楚,但晃過了深邃好看的眉眼,不由得感嘆這外賣員實在,長得這麽好看不靠臉吃飯,居然跑來送外賣。
該是剛剛幫桂舟點的外賣到了。
“我知道,最近閑下來就過來,我也沒在這間房裝監控——只有門口有。”
“謝謝你,回去請你吃飯。”林小宜說,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輕松。
“嗯。”
–
門鈴又響了,沈桂舟才剛拿着衣服走進廁所,聞聲一頓,想起何茂謙剛剛幫他點了外賣,垂眸思索了陣,門鈴又被按響了兩聲,他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衣服,慢吞吞地走到門口開門。
“啪嗒”,沈桂舟開門開得慢吞吞,門開鎖的聲音也慢吞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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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開門看見門外外賣員那張臉時,連空氣流動都變得慢吞吞。
他一瞬間又像被攥住了心髒,呼吸困難,空氣好像直接不流通了。
外賣員似乎擔心他把門扣回去,眼疾手快地扒住門邊,但沈桂舟壓根沒有合門的動作,他似乎有些意外。
“桂舟……”張佑年喊他。
沈桂舟怔了半晌,張佑年後面說的話沒有一句傳進他的耳朵裏,像是電流通過,滋滋作響,沈桂舟一陣耳鳴,什麽都沒聽清。
張佑年嘴巴一開一合,焦急地對他說着些什麽,還朝他湊近了一步,他慌忙退了一步,腿發軟沒站穩,又往後踉跄地退了退,直到攀住玄關櫃子才停了下來。
張佑年似乎想上前,沈桂舟看了他一眼,他生生停住,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耳鳴聲漸息。
沈桂舟掏出手機打字:“你找我做什麽。”
除此之外,他打不出其他字來了。
“我沒想要你做什麽。”張佑年臉色很不好看,似乎沒睡好。
“……”
張佑年舉起手裏兩袋東西說道:“這一袋是你的衣服和藥,這一袋是蔬菜,你不是點了外賣,我做給你吃。”
沈桂舟垂眸看那兩袋子,不動聲色地蜷起發顫的指尖。
張佑年沒再多說,徑直脫了鞋走進來,将那衣服和藥錯過沈桂舟放在玄關上。
沈桂舟往旁邊一躲,快步走到客廳。
他很想讓張佑年離開,但他不想打字,也很怕推搡張佑年出去的過程發生什麽事情,他沒有力氣反抗。
張佑年不走,那他走好了。
沈桂舟眼前有些浮沉,他攀着牆,走回房間拿東西。
廚房響起了清洗的聲音,剁肉的聲音,切塊的聲音,緊接着是開火聲,噼裏啪啦的油點子彈跳聲。他東西收得很慢,等到張佑年炒完兩個菜了,他才拿着一袋子出來,往玄關走去。
“你去哪?”張佑年說,關了火朝他走來,短短三個字,似乎有些抖。
沈桂舟走不動了,張佑年拽着他的手,他一瞬間僵硬,腳下似被挂上千萬斤重的鐵環,把他鎖在門裏,咫尺幾步,他卻邁不過去。
關火後油點子還在跳,時不時響一聲。
“你要去哪裏,你告訴我,我送你去。”張佑年說,朝他遞來手機。
手機上文字轉語音的光标閃動着,右上角的選項停在“自定義沈桂舟”上面。
他又不舒服了。
明明公寓很大,充沛的空氣似乎也不待見他,張佑年一來,全都躲着他走,他呼吸不順,前面被張佑年擋住了,他走不過去,沈桂舟攥緊袋子,往後退了兩步,他需要找到一處有空氣、能呼吸的地方。
留在我身邊張佑年也不會為難你們的。他在心底對空氣說,跌跌撞撞地走回客廳。
“你怎麽了?”張佑年似乎要過來。
沈桂舟慌忙四處搜尋手機,發現手機被他放在茶幾最角落的地方了,他走得有些匆忙,中間絆到了桌角,差點摔倒。
“你別過來!”他打字。
張佑年腳步頓住,停在距離客廳沙發幾米遠的地方。
“我……我不過去。”張佑年說。
沈桂舟還坐在地上,揉着方才意外磕到的左腿膝蓋。
最近沒有曲随來幫他看,他自己又提不起勁來活動,也沒有多揉一揉,只是偶爾疼了的時候抹抹藥膏,這下一撞,仿佛之前的治療通通報廢了。
“腿疼嗎?我打電話給曲随,讓他來給你看看。”張佑年語氣裏難得聽得見讨好。
沈桂舟提起十二分精神打字:“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麽?”
“需要你走。”
“你現在這樣我不放心。”
“……”
“我炒了兩個菜,都是甜的,你愛吃的,你先坐下吃點吧。”
“你走。”
“你好好吃了我就走。”
“……”
“我幫你看下腿吧,幫你揉一揉。”
“你走。”
“萬一你又摔倒了怎麽辦?”
“……”
話題總是會繞回來。
沈桂舟覺得很累。
張佑年又問他,洗完澡了嗎,用不用他幫忙晾衣服,沈桂舟沉默了好一會兒,打字:“張佑年——”沒打完,指腹便蹭過“轉換”,冰涼的機械聲從手機裏傳出。
張佑年連忙關火,應了一聲,從廚房走了出來,蹲在他跟前說:“我在,怎麽了?”
沈桂舟往後蹭了點,張佑年幾乎是同時,從地上彈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距離,笑得勉強:“你說,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空氣似乎有點流通了,沈桂舟顫着指尖打字:“你到底要做什麽?”
“……”張佑年似被澆了一盆冷水,情緒肉眼可見的失落下去。
“你要我給你什麽,你可以說,我什麽都可以給你,你能別來了嗎?”他真的受不了了,身體似乎哪裏都痛,明明只有左腿膝蓋會痛,張佑年一來,他呼吸也不通暢,還總是這裏痛那裏痛,揪半天也不知道是哪裏不舒服。
像螞蟻啃噬,一小口一小口的,張口就咬到他的神經,直傳大腦。
他想痛,但不是這種痛。
“若是因為我把沈時疏搞丢了,你生氣,”沈桂舟打字打一半,吸了一口氣,從桌底掏出把刀,沿着地板往前一滑,丢到張佑年旁邊,“你也不用再裝着對我好了,不用費那麽多勁,你可以直接捅我一刀。”最好是捅到要害,救不回來。
“我沒想……我不是在裝……你……”張佑年臉色蒼白。
也是。沈桂舟想。這麽直接了當的殺人對張佑年來說,是有風險了點。
“那我自己來,這樣你就不會被懷疑了。”他打完字,把手機扔到一旁,微微起身,朝張佑年走了幾步,蹲下身子拿刀。
哐當——
手裏的刀被奪走,抛出好遠,落在地面上,翻轉了幾圈,發出惱人的聲響。
“你做什麽!”張佑年手握着他的肩,使勁晃了晃,顫聲道,“我沒想要你做什麽,我也不是來找沈時疏的,我是來找你的沈桂舟,我是來找你的。”
沈桂舟推着張佑年的胸肌,想把他推遠些,張佑年像一尊雕像,他推不動,反被張佑年拉進了懷裏。
“是我的錯,我認錯了人……我以為當初救我的是沈時疏,是我有病,我以為是你不讓他出來見我,我以為你很懦弱,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似乎有什麽落進他的脖頸,沈桂舟掙脫不開,眼前被眼淚蒙上了一層水霧,沒力氣再掙紮。
“就算你認錯了人……”沈桂舟用氣聲顫抖着說道,“我又做錯了什麽你這麽對我……”
“你沒做錯……是我,是我錯了……”張佑年哽咽地說。
“你能不能走啊……”沈桂舟說,咳了兩下,“放過我好不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行不行,我求你了……”
“桂舟……”
沈桂舟不知道哪來的勁,突然把張佑年推開,從地上站了起來,差點又沒站穩,張佑年見狀,上前拉住拉他。
沈桂舟甩開,推搡着張佑年往外走,或許是一下子說太說話,沈桂舟不住咳嗽,一邊把張佑年猛地往門口一推說:“走,你走!”
“我先幫你看看腿——”
沈桂舟撒過身邊的花瓶,往張佑年腳下一摔,花瓶四碎,劃過張佑年的臉,留下一道血痕。
“滾!”沈桂舟扯着氣聲說道,說完又猛烈咳了起來。
“你——”
“滾吶!”
“好,好,我走,你不要說話了,我走。”張佑年看了眼關火的竈臺,走出玄關,輕輕扣上門。
沈桂舟一瞬間脫力,咳着坐到地上,喉嚨刺痛,他弓腰捂着咳到抽疼的肚子,眼眶落下的眼淚滴在地上,連帶着身體四處都在疼。
張佑年走後也沒有緩解,他還是呼吸不上來,咳得停不下來。
他似乎撐不住了。
–
張佑年沒走,也沒把門徹底合上,門裏面,沈桂舟的咳嗽聲聽着似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他走遠了些,給曲随打電話。
“還敢給我打電話,想讓我再揍你一拳是嗎?”
“曲随,你在湛州吧,能來一趟嗎?”
“你讓我去我就去啊?去幹嘛?幫你收屍嗎——等等,你在哪,怎麽有咳嗽聲?”
“禦水華庭A1602,能來幫忙看看桂舟嗎?”
“張佑年你他媽——”
“你來,你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你,只要你來。”
曲随沒回他,“啪嗒”一聲挂了電話。
曲随工作的醫院離這裏并不遠,曲随大概也和這裏面一些業主有來往,沒遭攔截。
沒過多久,電梯門打開,曲随上來就給了他一拳:“你還來找他做什麽。”
張佑年捂着臉頰,沉默了好一陣,指了指裏面:“你去吧。”
裏面沈桂舟的咳嗽聲已經小了不少,但隐隐約約還是能聽見一點。
曲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開門走了進去。
張佑年靠着牆坐下,依舊捂着臉頰。
曲随沒收力,他又是練跆拳道的,這一下着實夠疼。
但張佑年挨得心甘情願。
是他該揍。
如果可以,他更願意讓沈桂舟揍他,并不是請求原諒,至少,打他能讓沈桂舟舒服一些的話,那多少下他都願意挨。
“沈桂舟——!”
曲随的聲音突然劃破了他的思緒,張佑年心一驚,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腦海裏閃過不好的猜想,腳軟了一瞬,差點又跌了回去。
待他連滾帶爬打開門,卻徹底滞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沙發上,曲随喘着氣,似乎有些後怕,一只手拿刀,刀鋒上有一抹若有若無的血,另一只手抓着沈桂舟的手向上舉,手腕上,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劃痕,正往外漫着血。
【作者有話說】
花瓶:又摔我,你清高。
小區門外,保安不給外賣小哥進。
保安:我們這裏才沒有叫什麽沈桂舟的住戶,走走走。
張佑年:兄弟,這單我幫你送,給你一千。
外賣小哥:?這是什麽新型殺豬盤嗎?你不會噶我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