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想欠你人情”
第75章 “不想欠你人情”
這是他第一次對沈桂舟講“生日快樂”。
小學初中他不知道沈桂舟什麽時候生日,遇不上;大學他在觀察,裝作不認識;而沈桂舟被他當作沈時疏的時候,沈桂舟只在那間別墅待了半年多,也遇不上生日。
往後三年間,他給沈時疏定的生日那天,他會買一個蛋糕,自顧自插上蠟燭,又自顧自吹掉,再把蛋糕一點一點吃掉。
到9月8日,他卻總會記起那天是沈桂舟的生日,那個帶着沈時疏跑掉了找不到的沈桂舟的生日。
他不會買蛋糕,他不會給沈桂舟慶祝,但他會莫名其妙上情緒,什麽事情都做不下,焦躁無比卻又提不起勁,早早離開公司,回到別墅翻出酒來,使勁往下灌,一年就醉這麽一回,再連滾帶爬挪上樓,蹭到沈桂舟原來住的房門前,靠着門閉嘴喝酒。
他沒對沈桂舟說過“生日快樂”,還總是逼問“沈時疏生日”那天,他去哪了,只是想給沈桂舟找不痛快而已。
11月13日,是他以為的、和沈時疏再次碰面的日子,沈時疏告訴過他,他沒有生日,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還告訴他,就當9月8日是他的生日好了。
張佑年:“那你有什麽記憶深刻的日子嗎?我們把那天當你的生日。”
沈時疏:“貌似沒有。”
張佑年:“那就把11月13號當你的生日吧。”
沈時疏:“為什麽是11月13?”
張佑年:“我們再次重逢的那一天……其實是我忘了我們小時候什麽時候見過面了。”
沈時疏思索了一陣,似是想起什麽,道:“你是那個,坐車的小少爺?”
張佑年:“是我,你果然還記得。怎麽樣,11月13號。”
沈時疏眼眸垂了垂,半晌才從嘴裏吐出句話:“不了,我不過生日。”
張佑年:“真不需要的話,用猶豫那麽久麽?反正定下來了。”他耍上無賴。
11月13日那天是周日,他給沈時疏發了消息,說要帶他出校,在宿舍樓下等他,但沈時疏沒有回他,張佑年習慣了,沈時疏很少回信息,但每次都會準時到。
但這一次沒有。
他看着沈時疏下樓,準備上前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看着“沈時疏”笑得一臉溫和走向另一個男生,說:“久等了,走吧。”
他很清楚,這不是沈時疏,是沈桂舟。
他跟着他們去了校門口的大超市,去校外那條長長的步行街,跟着他們走到電影院門口……看着那個叫“紀忱”的男生十分暧昧地撫過沈桂舟的頭發,将喝過的奶茶遞給沈桂舟,路過一家火熱的甜品店,排了半天隊買來蛋糕遞給沈桂舟。
沈桂舟一臉茫然地接過,嘴角的笑意仍在:“為什麽給我買蛋糕,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嗎?你的呢?”
紀忱:“難得和你出來玩,紀念一下。”
沈桂舟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又不是再也不出來了,找個地方坐着吃掉吧。”
于是,張佑年又坐在麥當勞附近,看着他們各點了一杯可樂,分着吃掉這個蛋糕,又看着兩人吃過晚飯去公園閑逛,逛到很晚才回宿舍。
那天,他一整天都沒見着沈時疏。
–
林小宜晚上來敲門,遞給他一塊蛋糕,神色不悅。
張佑年盯着那精致的一小角蛋糕,眼神瘋狂尋找有沒有巧克力蹭上的痕跡。
林小宜:“看什麽呢?到底接不接,不接我拿走了。”
張佑年收回視線接過,朝林小宜道謝。
林小宜嗤之以鼻:“我才沒那麽好心記着給你送蛋糕,是桂舟讓我給你留一塊的。”
張佑年一愣,呢喃出聲:“……桂舟?”
林小宜:“他說,你和他說生日快樂了,還你一塊蛋糕,不想欠你人情。你什麽時候見到他了?”
張佑年托着蛋糕盤的手有些發酸,他輕輕點了點頭道:“碰巧見上一面,就說了。”
林小宜:“多餘。希望不會有下次了,我不想跑腿。”林小宜說着,用力把叉子插到蛋糕上,關門走了。
張佑年獨自在陽臺坐着,看着酒店外視野超好的夜景,一口一口把蛋糕往裏塞。
他很少吃甜品,小時候就不喜歡了,甜品入口他只覺得甜得很膩,通常吃一兩口就丢掉不吃。
母親給他做甜品餅幹的時候總會注意不下那麽多糖,調到他能适應,入口綿密又不過甜的程度,他依舊很膩,但只要他告訴母親“很好吃”,母親總會喜出望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他便會忍着反胃把糕點餅幹全塞下去。
三年前,那間別墅有烤箱,沈桂舟偶爾會給他做東西。他知道沈桂舟很喜歡吃甜的,芳姨煮的甜番茄炒蛋,沈桂舟每次總會多舀幾勺,在那頓飯結束的最後一口,一定是甜的番茄炒蛋。
他不喜歡吃甜,但也叫芳姨多煮好幾回甜番茄炒蛋。
一陣反胃,張佑年放下蛋糕叉子,捂住嘴巴弓腰,險些吐出來。
等這陣難受過去了,張佑年試着嚼了嚼滿嘴蛋糕,将手伸進口袋裏胡亂翻出手機來,一手仍捂着嘴,張佑年只用另一只手在相冊裏翻視頻,一個沒拿穩,手機“啪”地一下掉到地上。
等張佑年再拿起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誤觸到哪一個視頻,手機自動播起來了。
視頻裏的監控時間顯示晚間1點,沈桂舟還在露臺下的花園木椅上坐着,跟前放着一個簡陋的自制蛋糕,包裝卻精美。
好像天氣很冷,沈桂舟穿着一件加絨外套還抖了抖,進屋拿了條圍巾回來圍上,一言不發地坐在花園木椅上,指尖摩挲過蛋糕盒子邊。
張佑年一愣,他沒見過這個視頻。視頻顯示的日期是2023年1月30日,往前一天是他的生日,那段時間他在做什麽?張建邺給他安排了個生日宴會,宴會結束便直飛夏威夷了。
他沒回去過。
他按下暫停鍵,找到前一天的視頻,拉到九點,他看見沈桂舟拿着蛋糕放到木椅上,有些忐忑,坐立不安,時不時站起來望望玄關,時不時往花園裏走幾步張望大門口。
張佑年指尖有些顫抖,他長按屏幕按下加速,沈桂舟一直待在花園外,從一開始的坐立不安,直到坐在木椅上發着呆,不知道在想什麽,頭卻好像越垂越低。
視頻到12點就斷了,停在沈桂舟轉頭看玄關那一秒,神色有些落寞,很快他也看不清沈桂舟的臉了。
張佑年按下下一個視頻,晚間一點半,沈桂舟好像放棄了,擡手拆開蛋糕帶子,插上蠟燭,點火。
恰好一陣風吹來,把蠟燭吹滅了。沈桂舟也沒再點,也沒說話,就這麽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好像小聲地咕哝了什麽,合上了蛋糕盒,拿着離開了小花園。
張佑年連忙往回拉,按大手機聲音放到耳邊。
沈桂舟說:“生日快樂,張佑年。”
張佑年屏息,又聽見了第二句。
沈桂舟說:“生日也不回來,又是我一個人過。”
張佑年放下手機,指腹撫過手機裏的沈桂舟,但沈桂舟好像模糊了起來,他連忙又擦了擦,但好像怎樣也擦不幹淨。
他猛喘了口氣上來,腹間一疼,吸氣變成了“嘶”,張佑年捂着肚子,緩了半天。
但今晚的疼好像格外難忍。
–
除了在活動場合見面外,張佑年沒有再同沈桂舟見面。
活動舉辦很順利,斯蒂夫很高興,請他們去高檔餐廳吃飯。
張佑年以公司還有事情要處理拒絕了,當晚就坐飛機飛回湛州。
再往後,他忙于公司起步,很少再偷偷摸摸跑去看沈桂舟,實在睡不着忍不了,他就在一堆标着不同日期的手機裏挑,挑想看的那幾天,看視頻過日子。
特別是1月29日那天的視頻,他看了很多遍。
1月28日晚上,他和沈桂舟起了争執,當晚他便把沈桂舟綁起來了。
1月29日早上,沈桂舟起床還有些搖搖欲墜,走路有些吃力,他忙着宴會,讓曲随過去看了兩眼。
1月29日下午,沈桂舟看起來好了很多,給他發了條信息說要出門,他看了一眼,叫人跟着,但沒回。晚餐前,沈桂舟拿着那盒蛋糕回來了,還藏着沒讓芳姨發現,等芳姨走後才偷摸放進冰箱。
1月29日晚上九點,沈桂舟從冰箱拿出蛋糕,在花園外等他,一直沒等到,蛋糕也融了。
1月30日淩晨一點半,沈桂舟很小聲地對他說了生日快樂,又很小聲地責怪了他,拿起蛋糕走了,丢進了垃圾桶。
1月30日下午,他回來了,發現垃圾桶裏的蛋糕,質問沈桂舟帶誰回來了,沈桂舟沒理他,在日記本上寫字,“陰”字只寫了個“阝”,被他奪走,拽進了房間。
……
再往後,張佑年就沒再看下去了。
沈桂舟不是沒對他好過,是他一點一點把沈桂舟的好磨沒的。
張佑年依舊幫沈桂舟補掉租房費,偶爾從別人口中得知,沈桂舟現在變厲害了很多,好幾次表現優異,Lulla對他非常器重。
張佑年就裝作看過沈桂舟布展的投資人,給沈桂舟資助,自己轉而賣了在湛州的房子,住進沈桂舟之前曾經住過的那間破租屋裏。
一次和客戶見面,飯局結束時,他送客戶上車,準備去停車場開車——那是他唯一留下來的一輛車,那輛黑色奔馳。
卻正巧見到了個熟悉面孔。
一個身高不高,氣場卻足有一米八的男人,正拽着咔哥的領子,蠻橫地咬着他的嘴唇。
咔哥似乎有些怔愣。
男人放開他,語氣慵懶,出口的話卻滿是威脅:“再敢和其他男人湊那麽近試試看。”
咔哥嘴上說着“我錯了”,眼眸卻猶如鎖定獵物一般,撫着男人脖子往回親。
張佑年頓了頓,眉頭微微鎖起,正打算掏手機拍照,卻意外聽見阿雅和大藤的聲音,他一驚回頭,見沈桂舟正從酒店出來,對着手機笑,單手比劃着,朝停車場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