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沈歸硯掩下眸底幽深的冷意,指腹摩挲着紙張邊緣,“我只是好奇,為何你們都說寶珠同學喜歡晉王殿下。”

他在說到“晉王殿下”時,語氣詞格外加重兩分,透着不為外人所查的戾氣。

穆欽覺得他有些奇怪,不過想到他才剛來國子監不到一月,自然是還沒理清裏面的人際關系,作為同窗的他決定好人做到底,免得他哪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晉王名蕭,字亦霖,正值舞象之年,乃是當今三皇子,又為t中宮皇後所出,為人更為禮賢下士,敏而好學,本是所有人都認定的太子,卻因陛下遲遲未立太子,他的身份也變得暧昧起來。

說起他和沈寶珠的淵源,不得不提成安二十年冬,于安邑發生的一件事。

年僅五歲的盛國公府大小姐外出時遭歹人所擄,不知所蹤,那件事發生後,整個安邑都被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人,最後還是來安邑游玩的三皇子在一處胡同口裏,撿到了高燒不退的沈寶珠。

穆欽說完,羨慕得直泛酸水,“所以說,老天爺真是不夠意思,為什麽好處都可勁的給一個人堆着了。”

雖然陛下還沒正式冊立太子,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太子之位必屬三皇子。

沈家又是四代三公,權勢滔天,怕是陛下也早有屬意為二人賜婚。

身為盛國公府大小姐的沈寶珠更是一路順風順水,若不出意外,日後必然入主中宮。

沈歸硯握着書本的骨指用力得幾乎崩斷,垂睫斂眸溢出一聲冷意,“老天爺确實是不公。”

“是吧。”

當編鐘敲響第三下,代表博士即将進入課堂。

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穆欽見他還站在原地沒動就算了,還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連忙喊住,“沈兄,就要上課了,你去哪裏啊。”

手中書本被捏皺的沈歸硯頭也不回:“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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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據着整個國子監最好地段的天字班坐北向南,綠樹成蔭,翠柳依依。

正和伴讀讨論踏青行程的蕭亦霖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揮手讓伴讀下去,還沒等腳步聲靠近便先轉過身,無奈道:“寶珠。”

提前被發現的寶珠趴在窗邊揚起笑,甜甜地喊了一聲“蕭哥哥。”模樣乖巧得不行,哪兒看得出平日裏的半分嚣張跋扈。

蕭亦霖點頭,“就要上課了,你過來做什麽。”

天字班距離玄字班雖不遠,也得半盞茶

“當然是因為想見蕭哥哥了。”寶珠撅起紅唇,一雙清澹澹的鹿眼兒蒙上一層委屈,“蕭哥哥你是不是都不喜歡寶珠了,要不然怎麽會連寶珠成了郡主都不來恭喜。”

她在成為郡主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跑來和他分享喜悅,誰知道被那姓沈的一氣,都忘了那麽重要的事。

蕭亦寒不知她從哪兒得出這個結論,伸手揉了揉她細軟檀黑的頭發,啞然失笑,“寶珠那麽可愛,孤怎麽會不喜歡寶珠。”

“禮物孤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最近在忙,竟忘了給你送過去,還望寶珠見諒。”

寶珠聽到自己喜歡的心上人給自己準備了禮物,這才滿意,又故作矜持地點了下頭,“那還差不多,要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

寶珠仰頭看着溫潤如玉的少年郎,眉如刀裁,隽秀如玉,只認為他生得真好看。

最重要的是,晉王哥哥會是日後的太子,那她嫁給晉王哥哥,也就是日後的太子妃,母儀天下的皇後。

等她成了皇後,看沈歸硯還敢不敢拿她是假千金一事威脅她,不,他非但不敢,還得要小心翼翼的捧着她才對。

到時候,她非得讓他去刷恭桶,然後跪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大喊郡主,小人知道錯了。

當編鐘落下最後一聲,見她遲遲未走的蕭亦霖出了聲 ,“如果事情不急,你先回去上課,有什麽事等下在來找孤。”

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未來儲君培養,所以哪怕是一些很簡單的小事都不能出錯,何況是遲到。

見他要走,寶珠急得連忙拉住他的手腕,語氣不自覺帶上一絲驕縱的命令,“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蕭哥哥說。”

寶珠板起小臉,說明問題的嚴重性。

學正還未進來,蕭亦霖的态度也不是很堅決,“你說。”

“就是過幾日就要到踏春了嗎,我,我……”寶珠此時恨不得薅直自己打結的舌頭。

她的舌頭怎麽那麽不争氣啊。

“夫子還沒來,你慢慢說,不着急。”蕭亦霖眸子溫柔的注視着她,似三月拂來的春風拂平心中躁亂。

對上男人鼓勵的目光,捏緊拳頭的寶珠才終于馴服了不聽話的舌頭,漲紅了臉,羞澀得不敢看他的低下頭,“就是,我…我希望蕭哥哥踏青那日,能和我一起去放河燈。”

今年國子監外出踏青的日子正好撞上浴佛節,浴佛節當日,會有放河燈祈求平安的習俗存在,後面久了,也演變成浴佛節當日和心儀之人互贈荷包,以祈求姻緣美滿的說法。

蕭亦霖盯着她,一瞬不瞬,“所以寶珠來找我,就是因為這件事。”

臉頰泛着羞澀的寶珠認真地點頭,又有些不确定地擡起眼兒瞄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抿了抿唇,“所以蕭哥哥,你踏春那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放河燈。”

相邀放河燈是次要,重要的是,她早就決定好,要在浴佛節當日,把自己親手繡的荷包送給他。

雙手負後的蕭亦霖并沒有直面回應,只是再次重複,“要上課了。”

他沒有直接否認,也沒有答應,落在寶珠眼裏那就是答應了。

如果不是答應了,他為什麽不拒絕。

“那說好了,到時候蕭哥哥你和我一起去放河燈。”寶珠正好掃見學正腋下夾着一本書走進來,麻溜得不敢在待的轉身往外走。

等走到一半,寶珠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站在陽光下朝他揮手,“蕭哥哥,記得你和我的約定哦。”

穿着鵝黃色紗裙的少女沐浴着天邊金縷,明媚燦爛得像一朵迎春花。

沈亦霖目送着她走遠,才收回視線回到座位。

得到肯定答複,像是揣了滿懷兔子的寶珠腳步輕快得哼着小曲回去,冷不丁看見站在檐下的沈歸硯,頓感晦氣地皺起眉頭,“你怎麽在這裏。”

又想到現在是上課時間,氣性急促的咬牙切齒,“好啊,你特意等在這裏,是不是打算告狀。”

寶珠越想,越認為自己發現了真相。

畢竟他這個人滿不但滿肚子壞水,連頭發絲都藏有心眼。

從檐下花影走出的沈歸硯扯了扯嘴角,不置與否,“寶珠同學又是從哪裏回來。”

覺得他多管閑事的寶珠翻了個白眼,“本郡主想從哪裏回來就從哪裏回來,要你管,你算什麽東西,別以為母親對你最近好一點,你就忘了自己什麽身份。”

沈歸硯笑得無辜的攤開手,“我是不想知道寶珠同學是去哪裏回來,只是,要是母親知道寶珠你上課翹課,你說她會怎麽想。”

寶珠一聽,氣得兩邊腮幫子鼓起,“姓沈的,你是在威脅本郡主是不是!”

虧她前面還覺得他這人可以,誰知道根本就不是個東西。

“是不是威脅,寶珠同學應該比我更清楚。”

寶珠一聽,像是只被踩中了尾巴的貓,“我告訴你,本郡主可不是被吓大的,你要是敢告訴母親,今天散學後你就不要想着走出國子監大門。”

本來母親最近因為她的學習成績不好對她多有疏離,要是在發現自己還打算翹課。

寶珠都完全不敢去想最後的結果,只知道自己肯定承受不了。

沈歸硯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無辜,“我只是實話實說。”

他頓了頓,伸手輕撣衣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塵,露出一抹笑,“至于今日散學後我能不能走出國子監大門,寶珠同學不妨一試。”

寶珠:!!!

這賤人是在有恃無恐對不對!

“喵嗚”院牆上不知何時跳上一只叼着老鼠的貍花貓,貍花貓警惕的看了兩人一眼,随後逃得飛快。

貍花貓跑走後,沈歸硯見她氣鼓鼓的扭頭就走,擡起腳,不緊不慢地跟上她的影子,“寶珠同學要去哪裏。”

鼻翼抽搦的寶珠轉過身,剜了他一眼,捏緊拳頭,“回去上課!”

她總不能真的逃課吧。

走了兩步,寶珠又停下來回頭,見他還不要臉的一直跟在後面,黛眉擰成一團,嬌斥道:“你不許跟着本郡主,聽見沒有!”

沈歸硯唇角彎了彎,“我也要回去上課,回去上課的路也只有一條。”

言外之意,這條不只是你一個人能走。

“關本郡主什麽事,反正你不許和我走一樣的路。”寶珠說完,扭頭就走,走了兩步,又不放心的回過頭,看他還走在後面。

氣得不行,“你不許和我走一樣的路,聽見了沒有!”

見他還有臉笑,寶珠胸腔中像是被人架了一把火,鹿眼兒瞪圓,“你笑什麽笑!”

“我只是笑今天天氣真好。”

“有病!”氣得眼尾洇紅的寶珠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提起裙擺匆匆往玄字班跑去。

轉眼,便到了踏青日。

天空湛碧,萬裏無雲。

曲紅纓因腿傷未好并沒有跟來,只剩下寶珠和張绾晴兩人正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張绾晴見她寶貝着手裏的香囊得緊,還以為她又得了什麽新寶貝,湊過去一看,秀眉微微擰起,發出兩聲尴尬地讪笑,“寶珠,你荷包上面繡的兩只鴨子挺好看t的。”

“什麽鴨子,這分明是我繡的鴛鴦。”寶珠指着其中一只鴨子,極為認真的解釋,“你看,這不是鴛鴦嗎,鴨子哪裏有鴛鴦好看,又哪裏有鴛鴦身上的色彩漂亮。”

“可是,這就是鴨子啊。”張绾晴又看了一眼,很确定自己看見的就是兩只鴨子,還是兩只格外潦草得抽象的鴨子。

冬兒笑着說,“郡主,你肯定得看花了,我家小姐繡的确實是鴛鴦,你看看這兩只鴛鴦繡得多好看,多傳神,簡直活靈活現。”

張绾晴正想說這哪裏是鴛鴦了,冬兒拽了下她的袖子,無聲地哀求——“郡主,這荷包是小姐繡了快一個月才繡好的,求你不要再說像鴨子了。”

要知道這可是她們家小姐第一次做繡活。

張绾晴接收到冬兒的暗示,只能把到嘴邊的“鴨子”咽回去,眼神游離地贊美起來,“确實是鴛鴦,都怪我看錯了,我都沒有發現這鴛鴦長得那麽漂亮。”

沒有發現她們兩人眉眼官司的寶珠托着下巴,眉眼彎彎似一對小月牙,似含了一碗桂花蜜餞,“你說,蕭哥哥收到了我送的荷包,會不會很高興。”

張绾晴這下子是徹底被驚到了,“不是,你是打算送這個香囊給晉王?”

“對啊。”寶珠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把香囊包好揣進懷裏,“府上繡娘做的荷包在好看,又哪裏有我親手做的虔誠。”

她可是仔細打聽過了,在浴佛節當日,男子願意收下少女親手繡的香囊,代表他對女子有意,也寓意日後兩人的姻緣會美滿順遂,白頭偕老。

這時,前面還散開游玩的人都往着一個方向跑去,嘴上帶着幸災樂禍,“快去蹴鞠場那邊,姓沈的和小霸王要打起來了。”

國子監裏姓沈的有不少,比如盛國公府就姓沈,而沈又出自浙江八韻世家,一般大家都會在沈姓後面綴上稱呼,比如沈家大小姐,沈二公子,要麽就是直呼其名,而學堂裏姓來的姓沈的寒門,為了辨認都會叫他“姓沈的”。

寶珠一聽,眼睛發亮的就要跑過去看熱鬧。

看他被欺負,簡直是讓她渾身舒暢的一件大事,她又怎能錯過!

回去後還能和母親,父親說他在國子監不合群,仗着剛被認回沈家就在外惹是生非,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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