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垂柳袅袅,簇簇桃花堆積于枝頭,可愛深紅愛淺紅的河畔旁,是穿着丁香紫琵琶袖,繡領任垂蓬髻的少女正緊張又嬌羞的期待着艾慕少年的回答。
蕭亦霖的目光落在她雙手遞過來的香囊上,随後長睫垂落。
風輕柔的從身邊拂過,恰好吹亂鬓角發絲,引來翩跹粉蝶。
過了好一會兒,蕭亦霖才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香囊,“寶珠為什麽想到,要送孤香囊。”
大慶雖不似前朝對男女大防看得過重,時下也有男女互贈香囊的習慣,卻也不會無緣無故相贈。
“因為,因為…我……”本就不太會撒謊的寶珠的腦子突然卡住了,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只要在沐佛節送給心上人香囊,神佛就會保佑他們二人日後能姻緣美滿,幸福相守一生。
要知道蕭哥哥向來厭惡鬼神之說,并認為把希望寄托于鬼神身上的人往往愚蠢又懶惰。
“表哥,原來你在這裏啊,怪不得我前面都沒有看見你。”就在這時,穿着月白色紗衣,發間素淨得僅着一支白玉梅花簪的林筱柔來到兩人面前,又對着寶珠俯身盈盈一笑。
“沈小姐,柔兒聽說你成為了郡主,都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
她的眼睛落在蕭亦霖手上的荷包,忍不住笑出聲,又很好地藏住眼尾鄙夷,“表哥手上的這枚香囊,看着倒是好生別致,特別是上面繡的兩只鴨子憨态可掬,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繡娘之手。”
冬兒在一旁聽得火冒三丈,她自己眼神不好錯把鴛鴦看成鴨子就算了,居然還把她們小姐貶低成繡娘,簡直豈有此理!!!
雪蘋在冬兒要出聲時,及時拉住她的手,輕輕搖頭。
她們當奴婢的行為,往往折射//出小姐對待另一人的喜惡。
要知道那位姑娘可是晉王殿下的表妹,她們就算在厭惡那位小姐,也萬不能當着晉王的面說,否則最後被遷怒,厭惡的還是小姐。
蕭亦霖跟着泛起笑意,指腹摩挲着手中的香囊,“寶珠繡的這兩只鴨子确實不錯。”
Advertisement
“原來是永安郡主繡的荷包,怪不得看着格外與衆不同。”林筱柔格外咬重最後幾個字,其中的嘲笑之意,寶珠又怎會聽不出來。
也是,那麽醜的香囊,除了她,還會有誰的女紅如此拿不出手。
“我和蕭哥哥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你說要恭喜我成了郡主,行啊,那你現在跪下來給我磕兩個響頭,本郡主就當是收下了你的恭喜。”從她出現的那一刻,到嘲諷自己做的香囊時,寶珠要不是因為蕭哥哥說喜歡賢良淑德,溫柔體貼的女子,她早就一巴掌呼她臉上了,哪裏還用像現在這樣忍得牙齒發酸。
真以為她是蕭哥哥的表妹就敢在自己面前嚣張,看她等下不撕爛她的嘴!
“寶珠。”蕭亦霖的語氣帶着一絲不虞。
“我有說錯什麽了嗎,我送人的禮物,憑什麽要被她指指點點,大不了我不送了!”從小到大就沒有被人用這種語氣說過話的寶珠眼眶一紅,作勢就要拿回自己的香囊。
林筱柔單薄的身子輕顫,泫淚欲泣的搖頭,“永安郡主,我不是那個意思,還請你不要誤會。”
寶珠眼眸一眯,“不要讓本郡主誤會什麽。”
瞳孔浮現一層粼粼淚花的林筱柔仿佛是一只受到驚吓的兔子,“我和表哥之間真的沒有什麽,表哥知道你被封為郡主後,還特意讓我幫忙一起去挑選禮物,就是擔心他選的禮物不合郡主的心意。”
她的話落在寶珠耳邊,一字一句都飽含着濃濃的炫耀,直接上手一推,“你是在和本郡主炫耀是不是。”一字一句,似從牙縫中硬擠而出,滿是警告的冷戾。
被推得往後一個踉跄的林筱柔誠惶誠恐地垂下頭,拼命搖頭,“我并沒有這個意思,還望郡主不要誤會。”
“你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麽意思,說啊。”
随着寶珠咄咄逼人的步步緊逼,林筱軟吓得驚慌失措的一直往後退,似乎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她們身後有一條流淌的小河。
“郡主,我和表哥之間真的沒有任何關系,還請你不要誤會。”眸光淚花點點的林筱柔掩下眸底的算計,正不斷朝着身後的河邊退去。
落在別人的視角裏,便是寶珠氣焰嚣張的不斷推搡着她。
“誤會,你當真以為本郡主的眼睛是瞎的嗎。”寶珠精致的眉眼染上愠怒,那雙鹿眼兒燃起兩簇小火苗。
“本郡主在這裏警告你,蕭哥哥不是你這種低賤的人能肖想的!要是你在讓本郡主瞧見你死皮賴臉的跟在蕭哥哥身邊,我就将你套進麻袋裏沉塘,打斷你的狗腿。”她說得好聽點兒是皇後母家的侄女,可誰不知道是隔了多少房,死皮賴臉攀上的窮親戚。
随着與其他人距離拉遠後的林筱柔徹底不裝了,無人注意的角落,輕輕地勾起嘴角,露出得意又滲人的一抹笑,壓低着僅二人可聞的聲線,“郡主,你說要是你把我推下河後,我表哥會不會認為你愚蠢又惡毒。”
“向你這樣的蠢女人,又哪裏配得上我表哥。”
如他表哥這般豐神俊朗,俊美無俦的男子,理應配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而不是沈寶珠這樣除了家世好之外,一無是處的蠢貨。
“你是在威脅本郡主!你好大的狗膽!”完全不知已落入對方圈套的寶珠揚起巴掌朝她臉上扇去。
她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威脅她,還敢罵她蠢!
林筱柔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寶珠的巴掌即将落在臉上時,神色屈辱中帶着堅韌,似一朵風雨搖曳中的小白花,“我尊你一聲郡主,你為何要如此羞辱我,還咒我去死,要是我做錯了什麽惹郡主生氣的事,郡主直說就好,何必羞辱我。”
“我林筱柔縱然有千般不好,萬般不好,也是一個清白人家的姑娘!”
伴随着聲音落下的是她掉入河裏響起的撲通水聲,湖水蕩起層層漣漪,以及寶珠剛擡起的手腕。
她說的話,也盤旋在周邊經久不散。
林筱柔身邊的丫鬟最先反應過來,雙眼赤紅的大喊道:“永安郡主,你為什麽要推我家小姐下水,我知道你讨厭我家小姐,可你做得也太過分了吧。”
“我們小姐在如何也是皇後娘娘的侄女,晉王殿下的表妹!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誰說是我家小姐推的,你是親眼看見了嗎,還是眼睛長瞎了。”早就憋不住的冬兒雙手叉腰的破口大罵。
“行啊,你都說是本郡主推的,你這忠心耿耿的奴才不一起下去陪你主子作對,都白瞎了你的忠心。”說着,氣得直咬牙的寶珠擡腳,直接把人推下去河邊。
不是她做的事,誰都別想污蔑她。
要是敢污蔑她做了,她更不會吃那個啞巴虧。
随着河水又一次冒起咕嘟的聲響,蕭亦霖冷着臉走來,并指揮着人下水救人,“你在做什麽。”
“是她自己掉進河裏的,不是我推的。”寶珠心虛的把手往身後藏,又一次重複,“不是我推的,我沒有做。”
就算是她做的,她也絕對不會承認。
“寶珠,你真的讓孤太失望了。”男人眼裏流露出的失望之色,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直戳得人心底發疼。
“我說了不是我推的,難道蕭哥哥都不相信我嗎。”眼眶泛紅,蒙上一層細碎水光的寶珠拳頭捏緊,固執的看着他,想要從他嘴裏聽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寶珠,你能不能不要那麽任性。”
一句任性徹底把她的行為蓋章,也給她判了死刑。
“好,是我推的,你現在滿意了吧。”因委屈鼻尖滿是酸澀的寶珠一把搶回送給他的香囊。
她親手做的香囊,才不要送給不相信自己的人。
“寶珠,你在做什麽。”蕭亦霖看着被她拿走的香囊,眼裏帶上一絲愠怒。
紅唇緊抿的寶珠別過臉,避開了他的質問,鼻音厚重,“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讨厭她,還有這是我做的香囊,我想送給誰就送給我!”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香囊我也不想送給你了。”
這時,林筱t柔也被人救了上來,輕聲的喚着“表哥。”
蕭亦霖着急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先去看柔兒。”
“不用。”寶珠氣呼呼地一把甩開她的手。
他都不相信自己了,她才不要喜歡一個都不相信自己的人!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冬兒才敢硬着頭皮出聲,“小姐,香囊還送嗎?”
她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伺候了,自然明白小姐有多喜歡晉王殿下,剛才說的那番話頂多是氣話罷了。
她們心裏也跟着埋怨起晉王殿下,就算他不知道小姐為了繡好這個香囊廢了多少心神,熬了多少夜,又紮破了幾根手指頭,也不能不相信小姐。
“送什麽送,本郡主不送了。”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的寶珠看着手上的香囊,越看越不順眼,更多的是因湧到鼻間的酸澀感,而難受得不行。
她一想起蕭哥哥附和的話,還有毫不相信自己的目光,氣得用力扯得香囊變形,又嫌不解氣的扔在地上踩。
她辛辛苦苦做了那麽久的香囊,手指頭都不知道紮到了多少次才做好,可是,他憑什麽不要啊!
難道就因為她繡的香囊不好看?
不,才不是她繡的香囊不好看,她沈寶珠繡的香囊可是天底下第一好。
不知何時出現,并跟在後面的沈歸硯撿起她扔在地上的香囊,拍打走上面沾上的灰塵,追上前,“寶珠同學,你的香囊。”
少年勒出一條血痕的掌心裏放置着一枚沾滿灰塵,針線粗糙,扯得變形的香囊。
氣得紅了眼睛的寶珠頭也不回,吸了吸鼻子,把要脫眶而出的淚花逼回去,“本郡主不要了。”
她親手繡的香囊被人嘲笑後,還留着做什麽,留着膈應自己嗎。
“既然寶珠同學不要,可否将這香囊贈予我?”
“随便,你愛要就要。”
沈歸硯唇角輕勾,把被她棄如敝履的香囊小心的放在掌心,又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只有一只眼的鴛鴦。
這鴛鴦,繡得還挺活靈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