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轉眼, 就到了賞花宴的日子。
為了欣賞沈歸硯狼狽得像一條落水狗的模樣,寶珠激動得一夜未睡,待天一亮就招來丫鬟為她打扮。
今天不但是她被揭穿假千金身份後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也是要欣賞沈歸硯狼狽不堪又落魄的場景,她不但要盛妝打扮, 還要把那些妄圖看她笑話的人通通踩在腳底下。
“小姐你放心, 冬兒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保證全場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 移不開眼。”冬兒早就想要為小姐打扮了, 這一次怎麽也得要大顯身手。
雪蘋則勸道:“你忘記了,今日的賞花宴, 主要的主人公是長公主新認回來的郡主。”
寶珠卻不以為然, 從簪盒裏取出一支鑲珠寶蝴蝶金簪比劃後往發間簪,“那又如何,本郡主是去參加賞花宴的,總不是畏畏縮縮的讓人看了笑話。”
鏡中少女膚白如雪,唇若點朱, 擡眸間顧盼生輝,說不出的靈動鮮活。
冬兒一臉贊同,“小姐說得對,而且小姐在家中病了那麽久都沒有外出,外面的人還不知道怎麽編排小姐呢。”
冬兒一想到那些人的醜惡嘴臉, 就氣得為小姐抱不平,就算小姐不是真正的沈家血脈,也是聖上親封的郡主。
“可是…………”雪蘋擔憂的話還沒說出, 就被寶珠不滿的聲音蓋過。
“我不要玉簪,換支金的。”玉簪太素, 竹簪太雅,掐絲琺琅寶石簪又顯得過于老氣,唯有金銀二簪最得她心。
“奴婢也覺得金簪更襯小姐。”冬兒喜滋滋的又從簪盒裏取出一支鑲寶雙層花蝶金簪,“今日小姐定然是賞花宴裏最引人注目的一個。”
等她折騰了一個時辰才打扮出來後,馬車已停在府外。
馬車共有兩輛,沈母坐在前一輛,後一輛留給他們,好讓兄妹倆培養下感情,也為打破外人嘴裏他們兄妹不合的傳言。
寶珠和宥齊都是好孩子,哪裏會不合。
Advertisement
梳着飛仙髻的寶珠剛踩進馬車,迎面撞見正在持卷閱書的沈歸硯。
細看才注意到,他今日不在穿着他那些洗得泛白,連袖口都磨出毛邊的乞丐衣,而是換了一套水色滾雲邊直襟長袍,男子及冠方才束發,所以他帶着一頂白玉發冠,長纓垂肩,耳根留兩縷頭發。
端得貴氣風流,劍眉星目。
他這模樣,倒是挺好看的。
“寶珠今日好像尤其高興,可是遇到了什麽好事。”沈歸硯從她進來的那一刻,便停下看書的動作,把小幾上的糕點遞過去。
嘴角翹得壓都壓不下去的寶珠選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揚起下巴,輕輕地哼上一聲,“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她一想到晚一會兒會發生的事,又止不住地翹起嘴角,眼梢上挑的嘚瑟炫耀起來,“不過我看啊,有些人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咯。”
沈歸硯一噎,啞然失笑,“不知是什麽好事,寶珠可否告訴我。”
他真的很想告訴她,你就差沒有把要做壞事給明晃晃的寫在臉上了。
寶珠昂起高高的脖子,像一只驕傲的天鵝,睨上他一眼,“至于是什麽好事,你等下就知道了。”
反正他馬上就會知道了,不是嗎。
沈家的馬車剛駛到長公主府邸外,便有一管家笑得殷勤的上前,“沈夫人,沈小姐你們來了,快快請入內,殿下已經等了你們許久。”
他說完,又看向落在最後的沈歸硯,眼神銳利的打量起來,“想來這位就是沈小少爺了,長得果真是一表人才,才貌雙全。”
不耐煩聽這些奉承話的寶珠提起裙擺,走向不遠處剛下馬車的張绾晴,說,“母親,我去找绾晴她們玩了。”
“去吧。”
早來了的張绾晴并沒有同母親一道進去,而是等了寶珠來後在進去。
她今日穿了件水綠色半臂襦裙,涼爽得像炎炎夏日裏迎面而來的一縷清風,反觀穿着桃粉襦裙的寶珠鮮嫩得像春日枝頭第一朵綻放的桃花,紅粉嫣然奪春色。
兩人一同進入長公主府花園,原先有說有笑的貴女圈瞬間冷了下來,和寶珠不對盤的更是心生鄙夷,認t為她可真不要臉。
大理寺卿之女穆塵羽手持小團花扇上前,鄙夷又嫌惡的以扇捂鼻,“沈寶珠,想不到你居然還有臉敢出門,要我是你,早就應該躲在家裏不出來,識趣點就該早點離開金陵,回到該回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厚臉皮的霸占着不屬于自己的榮華富貴。”
原先的她是盛國公府大小姐,又是聖上親封的永安郡主,哪怕是借給她們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和她那麽說話,可,誰讓今時不同往日。
她沈寶珠哪兒是什麽寶珠,頂多是偷梁換柱,霸占了他人多年身份的假貨。
也有人跟着幫腔,“一個霸占人家真少爺身份的假千金還敢堂而皇之的出來丢人現眼,也是,要不是臉皮厚,也幹不出偷人身份的事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還聽說,這假千金之前還帶着一幫人去欺負真少爺,簡直是心腸歹毒。”
“你們要是在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本郡主直接把你們扔下湖底喂魚。”張绾晴在寶珠出聲時,先一步維護她。
穆塵羽蹙起好看的眉頭,似乎不理解,“郡主,那沈寶珠可是鸠占鵲巢的假千金,你堂堂郡主,怎能自甘堕落得與這種人為伍。”
張绾晴才不理會她們的挑撥離間,挺起胸膛 ,“就算她不是真的沈家大小姐又如何,她依舊是聖上親封的永安郡主,也是本郡主的朋友。”
張绾晴厲色掃過一圈,“要是在讓本郡主聽到你們說我朋友的壞話,本郡主雖治不了你們的罪,但是我阿爹,沈伯父可不是那麽輕易放過你們。”
只是女郎間的幾句口角之争要是真傳到了大人耳邊,那已經不算是普通說笑的定義。
而在場的女郎們又都不傻,她們要是在往上撞,不是蠢就是蠢。
直到她們不甘又憤恨的離開後,雙眼亮晶晶的寶珠興奮得拍起手,“绾晴,你好厲害。”
被誇得不好意思的張绾晴揉了揉鼻尖,“我告訴你,對付欺軟怕硬的人不要慫,直接仗勢欺人就行,要知道會投胎也是一種本事。要是她們身份比我們高,欺負我們的就是她們了。”
“還有,無論別人怎麽說,你都是我的朋友,知道嗎。”
“嗯嗯嗯。”點頭如搗蒜的寶珠拍了拍心口,壓下彭拜的劇烈心跳,才想起,“竹子和紅纓呢?我進來那麽久,怎麽都沒有見到她們兩人?”
張绾晴眼皮一跳,“興許是在忙吧,不過那東西你拿來了嗎。”
“當然。”寶珠鬼鬼祟祟的取下腰間挂着的荷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紙包,笑得猥瑣又陰險,“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寶貝,此物名喚陰陽合歡散,無色無味,只要人吃下去,哼,就算他是個坐懷不亂的老和尚,也保證得要失了清白。”
又招來丫鬟,問要了一壺酒,把整包粉末往裏倒進去,緊接着拿起壺身搖晃,力求合二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張绾晴看着她全倒下去,腦門一突,有種不好的預感,“倒的會不會有點兒多了。”
而且這粉末的味道聞起來怎麽那麽熟悉,像是她今早上才剛吃過。
打開壺蓋的寶珠往裏瞅了眼,看着明顯渾濁了點的酒水,“多嗎?我這不是擔心藥效不夠,所以多放點嗎。”
張绾晴,不,你那一大包的臉,怕是能直接喝死人。
不過想到那個人的可惡行徑,讓他吃點苦頭也是他應得的。
——
長公主找回來的女兒,原先姓張,現改姓為蕭,單名一個苒,賜福樂郡主,寓意福樂安康,一生順遂。
此時她正被人支開丫鬟後,攔在花園裏,神情坎坷。
湯芩竹把玩着手中折下的月季,笑得溫柔無害的把月季別在蕭苒發間,“這朵花倒是極襯郡主今日的衣裙,美人如花,荷花羞玉顏。”
緊張得手中帕子都快要扯出絲來的蕭苒自然認識她,太傅嫡次女湯芩竹,不但是大慶第一才女,更是欽定的二皇子妃。
可就是那麽一個被所有貴女所羨慕,并想交好的人的身上有一個污點,同沈家寶珠,曲家紅纓,張家绾晴交好,要知道這三人在金陵城裏可謂是人憎狗厭,不學無術。
“可是我吓到郡主了。”湯芩竹收回手,笑得溫柔。
蕭苒不敢直視的垂下眼簾,手指緊張的揉搓着繡帕,“沒,沒有。”
湯芩竹倒沒想到她的膽兒那麽小,不過小些才好成事,遂循循善誘,“我聽說福樂郡主在董家村時,隔壁住有一少年同福樂郡主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篤深,只是那竹馬早年來了金陵後便斷了聯系,也不知道那麽久了,郡主可有找到自己的那位小竹馬。”
咬着下唇的蕭苒搖了搖頭,眼裏一片傷感,更好奇她是怎麽知道的。
“說來我們國子監裏最近新轉來了一個學生,聽口音倒是和郡主有幾分相似,年齡也同郡主相仿,更巧合的是,那人也曾在董家村鎮住一段時日。”
“湯小姐,你可否告訴我,那人的名字。”不知為何,蕭苒的心裏有種強烈的直覺,她嘴裏說的那個人,就是他的宋哥哥。
湯芩竹明白魚兒已經上鈎,輕勾紅唇,“他姓沈,名歸硯,不過他之前為宋姓。”
“他今日也來了府上赴宴,郡主可要與他見上一面。”
“我聽說,那人也在一直尋找曾經的青梅。”
今日雖是借着賞花宴為把福樂郡主推進貴女圈,可各色花卉也是必不可少的點綴。
很快,便有丫鬟小厮端着一盆又一盆争奇鬥豔的月宮仙子,牡丹走了進來,促使滿院争奇鬥豔。
大慶男女大防雖不重,可在共邀男女客多時,就會劃分為男眷,女眷兩個院子。
自從真少爺,假小姐的事情被捅破後,無論是寒門還是貴族圈對沈歸硯的态度都變了。
在沒有爆出他才是盛國公府真少爺時,他給人的印象是,人雖窮但自有清傲風骨,且文采斐然,爆出來後,怪不得讀書好,原來是家學淵源。
特別是本就對他多有欣賞的三皇子——蕭亦宸更是主動和他交好。
沈歸硯的态度始終都是不冷不熱,無論和誰都保持着适當的距離,有人欣賞,自然也有人指責他裝。
這時,一個小丫鬟端上一壺酒,趁着他們都在玩飛花令時為沈歸硯滿上,又快速退到一旁。
沈歸硯正端起杯中酒,一個人突然撞了過來,導致他手上拿不穩,杯中酒灑落,沾濕衣服。
撞到他的人調侃道:“沈兄,你也太不小心了,還不趕緊去換身衣服。”
沈歸硯神情幾經變化,随後放下手中酒樽,“張兄說得是。”
撞到他的那人卻不依不饒起來,招來丫鬟,拿過酒壺,親自給他斟上一杯酒,“不行,沈兄你走之前得要先喝上一杯才行。”
“剛才是在下魯莽撞到了沈兄,為表歉意,在下先幹為敬。”少年說着,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瞬間引來一片交好聲。
指腹摩挲着酒樽邊緣的沈歸硯不得否認這人是真聰明,看他遲遲沒有喝下那杯酒就過來故意撞到他,又以退為進的讓他喝下第二杯酒。
他要是不喝,就是成為沈家少爺後開始瞧不上他們這群昔日寒門同窗。
要是喝了,可不就是如了他們的意,他也好奇,他們到底準備了什麽。
沈歸硯端起酒樽遞到嘴邊一飲而盡,把空了的酒樽扔在地上。
少年露出得逞的狡黠,拍手起來,“沈兄海量!”
“大氣!”
男客那邊發生的事并未傳到女客這邊,只是仍會有有心人過去打聽自己心儀的男子今日是否會赴宴,又在心裏盤算着如何偶遇。
坐在席上,吃了好幾塊抹茶酥餅的寶珠看着回來的冬兒,便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九分,剩下的一分就留着給她瞧熱鬧。
垂眉斂睫的冬兒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小姐,事情已經辦好了。”
“幹得不錯,我看那姓沈的這一次還死不死。”許是心情好,寶珠不自覺多喝了幾杯,平日裏根本不會醉人的果酒為何越喝越渴,越渴越喝。
雪蘋正要勸小姐少喝一些,在筵席旁伺候的丫鬟看準機會上去,微微一笑地附身行禮,“郡主,您好像有些醉了,可要到院裏休息一下,好醒下酒。”
一聽別人說自己醉了的寶珠當即反駁,“胡說,本郡主才沒有喝醉,本郡主的酒量好得很。”
“好好好,郡主沒醉,郡主可要去休息一下。”雪蘋看着往日裏果酒都只是小飲幾杯的小姐刺激醉的唇瓣紅脃似染了蜜,想來是醉得t不清了,伸手就要去奪她手中的酒杯。
郡主的酒量向來淺,她一時沒注意,倒是讓她多喝了不少,屆時讓夫人知道了,可如果是好。
“本郡主,好像是有些困了。”喝得兩頰生緋的寶珠奪過他們想要搶自己酒杯的手,可是她怎麽感覺腦袋暈乎乎得難受,她說的話也是迷迷糊糊,連看的東西都出現了一層幻影,任由着她攙扶自己。
許是暈得難受,連腳下踩的每一腳都像是踩在雲端上軟乎乎得沒有落實感。
“善。”
由丫鬟在前面領路,冬兒,雪蘋跟在後面。
一路走來,紅牆綠瓦,小橋流水,枝葉扶疏,各色牡丹如晚霞灼灼而豔,婉轉的鳥鳴聲空靈悅耳。
走到一半時,有一面生的丫鬟來喊走雪蘋,說是沈府的馬車出了意外,要她過去一趟。
雪蘋看着醉醺醺的小姐,一旁是催得急的丫鬟,正猶豫不決時。
“你去吧,由我照顧小姐就行。”冬兒攙扶住喝醉後格外乖巧的小姐,也在慶幸小姐不鬧騰,要不然指定會出事。
丫鬟也笑道:“這是長公主的府邸,姐姐難道還擔心郡主會出什麽意外嗎。”
雪蘋沉吟片刻,随後道:“你照顧好小姐,我去去就回,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一定不能離開小姐半步,知道嗎。”
雪蘋剛走,冬兒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像是吃壞了肚子,且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懷疑自己再不去茅坑就要拉褲子上了。
這時,春梅善解人意道:“要是姐姐肚子不舒服,先去解個手吧,郡主由我攙扶進去就好,你看,我們已經到了院子外了。”
牡丹深處,有一竹屋掩于簌簌竹林中,可窺雅致一角。
已經疼得臉上發白的冬兒捂着肚子,心想着都到院子外了,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了,要是她再不去解決,怕是真要拉褲子裏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能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氣。”春梅接過寶珠,攙扶着人往裏走去。
屋裏鎏金雪山景香爐袅袅飄起幾縷白煙,粉白相間的竹簾随着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琳琅聲。
窗外适有鳥雀展翅而飛,穿雲而過,投下幾星黑影。
“郡主,奴婢久守在外邊,要是有事,記得喚奴婢。”春梅把門合上後,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鎖把門鎖住,并守在外面不讓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