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向來是個想到就要去行動的寶珠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後, 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間內的一扇窗,四下張望後發現沒有人守夜,當即貓着腰, 掂着腳,貼着牆根往外走。

既然是要離家出走, 肯定不能走大門, 只能走小門。

可是等她鬼鬼祟祟來到小門, 發現小門旁有兩個婆子正在說話, 瞧她們吐得滿地都是的瓜子殼, 恐怕等她們說困了,天都得要亮了。

躲在灌木叢後的寶珠想了想, 撿起一塊石子扔過去, 以期待她們會走過去查看,然後自己迅速的跑到小門邊推t開門跑出去。

兩個婆子聽到不遠處響起的聲音,竟然一個都沒有起身過去看的打算。

她們不走,她怎麽找機會出去啊,正當寶珠咬着手指頭, 急得不行的時候,猛地一拍腦袋想到。

除了小門,後院裏不是還有一個狗洞能鑽出去。

她剛轉身離開,以至于沒有發現守在小門邊的兩個婆子說的話。

“你說少爺說的那只大耗子今晚上會出現嗎,眼瞅着天都快要亮了。”

“誰知道呢, 到時候抓不到那只耗子,我們就随便抓一只過去交差就行了,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二兩銀子啊。”

但凡寶珠在多留一下, 必然能聽出兩婆子嘴裏的耗子,十之八九指的就是她。

入了夜後的盛國公府靜悄悄的, 連蟲吟沙山,花影簌簌聲都掩于茫茫夜色之下。

正趴在牆頭的一只野貓聽到草叢裏傳來的動靜,抖動着胡須伸着貓頭往草叢裏張望,豎起的貓瞳好奇地望過去。

下一秒,野貓像是看見了恐怖的生物,“喵嗚”一聲後跑得飛快,結果跑得太急導致腳下一個打滑,直直往牆下摔。

頭發,衣服上都沾了一圈草葉的寶珠鑽着狗洞跑出來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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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好友家,怕是前腳進去,後腳就被扭送回來。

思來想去,算了,不管那麽多了,先出去再說,要是在不走,等下天一亮,被冬兒她們發現了怎麽辦。

霧蒙蒙的天邊,連藏在暗處的人都像是裹上了一層霧氣,透着絲絲神秘。

金陵的早市從卯時一到,各處便支起了攤子,圓滾滾白胖胖的馄饨翻滾在乳白的湯汁裏,切得碧綠的蔥花,炸得金黃酥脆的黃豆灑在面條上,在加上一勺紅紅的辣椒醬,香氣四溢。

站在大街上的寶珠嗅着空氣裏傳來的甜鹹香辣,肚裏的饞蟲跟着鑽出。

可是她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沒有找到一枚銅錢,頓時窘迫得不行,她還從來都沒有那麽窮過。

更糟糕的是,天上下起了雨。

原先只是一滴,兩滴,最後雨水越落越猛,想要給人迎面兜上一桶冷水才夠。

因為落雨,無處可去的寶珠只能捏着鼻子,跑到就近的破廟裏躲雨。

就算她跑得再快,衣服也被雨水打濕了一小片,濕衣服穿在身上,在被風那麽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破廟裏昏暗的光線,潮濕的黴味,破爛不堪的斑駁牆面,壓出黑油影子的稻草,無一不在挑戰着寶珠的底線。

就連她的肚子,也不合時宜地唱起了空城計。

抱着膝蓋,為了避開屋頂上空落雨的寶珠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個,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落雨,鼻間酸澀得難受,喉嚨也像滾過一顆明炭。

要是她有錢就能住客棧了,她出來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想到要拿點錢出來。

六月份的天雖已炎熱,可落雨時仍是冷的,最該死的是,她的肚子真的好餓。

但是她就那麽回去,也太丢臉了,姓沈的還不知道怎麽嘲笑她。

母親知道她離家出走,肯定會看管得她更嚴實,下次要出來,怕是真的得要等塵埃落定後。

就在她餓得難受的時候,“吧嗒”一包糕點從天而降掉落在寶珠面前。

糕點還是她愛吃的那家如芳閣,打開紙包一看,裏面放的除了她愛吃的奶香四方糕,龍井茶酥,金橘團兒,還有新出的刺梨鮮花餅,酒釀桂花糕。

不認為有哪裏不對的寶珠先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拈起一塊糕點往嘴裏塞,一雙鹿眼兒笑得彎成月牙,“是不是偉大的觀世音娘娘聽到了我的請求,特意送給我的。”

撐着一把竹竿油紙傘,正爬在屋頂上,用油紙傘為她擋雨,任由自己被雨水淋濕的沈歸硯看她沒有絲毫防備之心的拈起糕點就往嘴裏塞。

心裏一面在高興他願意吃自己買的糕點,一面又在生氣她對外界沒有警惕性,好在送糕點的是他,要是換成其他人可怎麽辦,她會不會也笨得直接吃了,萬一吃壞肚子該怎麽辦。

光吃糕點是不是有些幹了,要是不小心噎到她怎麽辦?

現在在去買一碗她喜歡喝的的鹿梨漿,荔枝膏水還來得及嗎?

并不知道已經有人冒雨跑去買糖水的寶珠揉了揉吃飽後的肚子,果然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能比吃飽還舒服的事情了。

吃飽後,連破舊髒亂的破廟都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寶珠正要伸個懶腰,結果一擡咯吱窩,差點兒沒把自己給送走。

好臭,簡直是能熏死人。

下意識的朝外喊人,“冬兒,雪蘋,快點擡水進來給我洗澡。”

寶珠喊了好一會兒還沒有見人進來伺候自己洗澡,才挫敗地想起來,她現在正在離家出走,哪裏有丫鬟服侍自己。

可是她在家裏每天都要洗澡更衣的,一想到昨晚上到現在都沒洗澡,全身上下難受得像是有螞蟻爬過一樣。

而且外面下雨,就算是她想要去湖邊洗澡都做不到

這一刻,寶珠後悔了,她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就算離家出走,為什麽都不懂得帶錢。

要是帶了錢,她也不會像現在一樣縮在破廟裏,又冷又臭。

特別是這一次不在像山上那一次,最起碼身邊有個人陪。

買好糖水回來的沈歸硯此刻正靜靜地站在破廟外,一雙隽秀的眉眼此刻攜霜帶雪,旁邊是拿了他給的銀兩跑到別處躲雨的乞丐。

她不願意回去,他卻舍不得她繼續在外流浪。

他的寶珠,食的應是山珍海味,穿的绫羅綢緞,住的黃金屋,枕的瑪瑙玉石,而不是縮在一間破舊的寺廟裏躲雨。

哪怕她只是短暫的避雨,仍是覺得委屈了她。

好在這場雨來得雖急,臨到傍晚也停了,天邊還有陽影落下。

唯獨睡在破廟裏的人并沒有察覺到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而是沒有安全感的把自己縮成一團的陷入自己的夢境中,也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正在朝她靠近。

沈歸硯解下外衫蓋在她身上,蹲下身,借着從窗邊灑進來的月色看着這張只有在睡着後,才會顯得格外乖巧的臉。

他以為,她在外面最多只會堅持到一天就會回去,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比她還要難堅持。

他一想到那麽嬌貴的一個人真的要睡在破廟裏過夜,忍受着虱子跳蚤的叮咬,他心口都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睡破廟的不是他,卻比讓他自己睡破廟還要難以忍受。

低下頭,看着她睡得壓出半邊紅痕的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軟,比他小時候吃過的湯圓還要軟,總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睡夢中,臉蛋被戳的寶珠不舒服地皺起小鼻子。

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好像無論怎麽看都看不夠的沈歸硯彎身下腰,将人背上,踩着清冷的月光走出破廟,任由月色拉長着他們的影子,搖曳的融入月色之中。

“大哥,是你來背寶珠回家了嗎。”趴在背上,睡得迷迷糊糊中的寶珠睜開眼,只能看見一片寬廣的後背。

不對,不是大哥,自從大哥的腿受傷之後就再也沒有背過她了,如果不是大哥,那就是二哥了。

“二哥,是你回來了嗎。”兩只手抱緊他脖子的寶珠依賴地蹭了蹭,軟甜嬌糯着撒嬌,“二哥你終于回來了,寶珠好想你。”

“二哥你不知道,那個沈歸硯有多讨厭,明明是他自己跑去和小娘子約會,卻害得我和他一起背了黑鍋,二哥你一定得要好好的幫我教訓他一下。”

背着她的少年聲音腳步頓住,而後嗓音低沉地回,“好,你希望我怎麽教訓他。”

“哼,當然是………”寶珠猛地反應過來,這個人的聲音明顯不是屬于二哥的,如果背着她的人不是二哥,那會是誰?

意識到這個人不是二哥後,感到害怕的寶珠掙紮着就要下來,“你,不是我二哥,你是誰,你放我下來!”

“你在不放我下來,小心我去報官,說你是拐賣的人販子。”

沈歸硯依言把人放下來,轉過身,雙手攏住她的臉頰,對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沈寶珠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嘴裏的大哥和二哥,我是沈歸硯t。”

難道自己在她的心裏,就那麽比不過那兩人。

被捧住臉頰的寶珠對上近在咫尺的沈歸硯,先是詫異,随後是惱羞成怒,他肯定是發現自己離家出走,認為自己落了他的臉,好把自己抓回去興師問罪的,“我告訴你,像你這種惡心的人,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嫁………”

她憤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吻截住了話頭。

沈歸硯的吻落下的剎那間,天邊不知是誰放起了煙花。

滿天星辰下,是一簇又一簇的煙花盛開至糜豔,鵝黃柳葉兒縷縷金。

在她張開牙齒咬他的時候,那根舌頭過分的趁虛而入,強勢地掠奪着她口腔裏的所有空氣。

更霸道得讓寶珠懷疑他是不是要讓自己窒息而亡。

被親得頭暈目眩,雙腿發軟,連呼吸都要不順的寶珠終于得以重新呼吸新鮮空氣時,擡手就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混蛋,誰允許你親我的!”

他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

被打得偏了臉的沈歸硯舌尖頂住上颌,手指整理她稍顯淩亂的發絲,“我不喜歡你說那句話,寶珠以後能不能不要在說了。”

他能接受她說任何話,唯獨不允許她即便是死,都不願意嫁給自己。

哪怕他卑鄙無恥又不堪,她也妄想擺脫掉他。

一身反骨的寶珠屬于別人不讓她說什麽,她偏要說什麽,“我就是要說,你能怎麽辦,我就算是死………”

話還沒說完,唇上又落下了對方的吻,只是這一次很輕,如蜻蜓點水。

哪怕那個吻在輕,也是一個吻。

“要是寶珠在說一句,我就親你一口,好不好。”瞳孔裏蘊含着危險氣息的沈歸硯指腹按上她被親得糜爛至熟透的紅唇,嗓音沙啞,“寶珠不信,可以試一下。”

“你!臭流氓!”手指頭氣得指着他鼻子的寶珠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厚顏無恥的人,卻也被他眼底翻滾的yu色給吓到了。

生怕又被親的寶珠捂住自己被親得紅腫的嘴巴,瞪他,“我不說就不說,但是你不許親本郡主。”

得了便宜的沈歸硯倒是極好說話,“好,下次我在問過寶珠後,再親好不好。”

此時他的神情溫柔得幾乎能把人溺斃在裏面,更恨不得融化在他眼中的茶水,化為汪洋一片。

“不行,反正你不能親我,聽到了沒有。”腦子好像有些不太夠用的寶珠,覺得自己都快要被繞彎了。

因為大哥說過,親嘴只有關系好的親人之間才能做,她讨厭他,才不給他親。

“嗯,下次親之前我一定會問過寶珠在親。”捏了下她臉蛋的沈歸硯在她面前,背對着她單膝下跪。

“我出來前讓你的小廚房給你炖了你上一次說的豬肘子,糖醋排骨,蟹釀橙,灌湯包,千層餅,東坡肉,油炸小酥肉,還煮了甜甜的漿水,我們現在回去正好趕上剛出鍋的熱氣。”

不想走路的寶珠看着背對着自己蹲下的沈歸硯,天人交戰的思考要不要他背自己回去。

沈歸硯知道她在擔心什麽,說,“你放心,家裏并沒有人知道你偷跑出來逛街的事。”

“我才沒有偷跑出來,你可不能亂說。”要是讓母親知道她偷跑出去,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是,我們只是出來賞月,今晚月色很美。”沈歸硯眸子含笑,“寶珠确定要自己走回去,不要我背你嗎。”

直到他們兩人的影子徹底消失于長街尾,一直藏匿于暗中的人才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嗤笑道:“大哥,看來我們這位小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一個注定活不久的短命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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