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應溪音從未想過。
創業。
因為她自認為不具備創業者所需的任何條件。
沒有出色的領導力、能夠承擔風險的好心态和足夠的創業資金等。
思及此, 應溪音垂喪臉,認為Jane對自己存在誤解。
不過雖然如此,但她的潛意識裏還是留了些期待。
期待自己有天能成長得足夠強大, 強大到真的有能力創辦一家屬于自己的公司。
就像許易澤那樣。
在懷疑與期待的矛盾中,應溪音反複糾結。
以致于在傍晚飛往港城的飛機上,都仍在思考這件事。
許易澤問:“在想什麽?”
應溪音下意識回答:“創業。”說完,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懊悔低頭。
他會笑自己眼高手低吧?
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許易澤安撫似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應溪音擡眼, 只見他面龐柔和,表情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屑與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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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澤說:“确定好方向了嗎?”
應溪音微訝, 本以為許易澤會輕視,或是會随意地讓她去進行“玩票兒”性質的嘗試。
就像四年前,他們分手的那天。她想要為了更好的機會來江城工作, 他不願她離開, 就提出要給她開家公司,完全沒有顧及她的想法。
所以她根本沒想到, 他會是現在這樣的反應——會認真地和她探讨創業的可行性。
但是她自己都沒想好。
應溪音沒底氣地說:“大概還是做公關咨詢這方面吧。”
畢竟這是她的老本行, 而且她也喜歡這份工作。
聽出她語氣飄忽不定,許易澤說:“你可以再仔細考慮考慮, 有問題也可以找我商量。”
找他商量。
而不是找他幫忙。
應溪音此刻真正察覺到許易澤的改變, 他變得不像從前那麽霸道專橫,并且能夠平等地尊重她。
她點點頭,說:“好。”
好像更愛許易澤了。
———
應溪音和許易澤抵達港城時,時間已晚。
因此他們沒有特地回家, 而是選擇住在了許氏旗下的酒店內。
知道應溪音身心疲憊,許易澤今晚不僅沒折騰她, 還體貼地替她按摩。
“痛——”
應溪音趴在床上大叫,肩膀被許易澤捏得有些疼痛。
話音落下,男人的手掌撤回,痛感消失。
應溪音緩了口氣,忍不住嬌嗔:“你輕一點。”
其實許易澤的力氣不算大,但應溪音不知是身體嬌氣,還是懷着明知被偏愛的驕縱,稍稍一點痛就承受不住地要叫出聲。
應溪音說完話後,許久沒聽見動靜。
他怎麽了?
面子受不住,撂挑子不幹了?
算了。
不幹了就不幹了吧。
應溪音收了心思,翻過身來準備睡覺。
“別動。”
許易澤按住她的細腰,制止動作。
應溪音犯惑,頭轉過來,發現許易澤正聚精會神地盯着手機,“你在看什麽”
許易澤将圖文版的按摩教程盡收眼中,撩了撩眼皮,按滅手機。
怪怪的。
應溪音心頭古怪,有點看不穿許易澤的意圖。
“請您躺好。”許易澤聲音正式,臉上挂着職業化的微笑。
您?
應溪音瞪圓眼:“你要幹什麽?”
“我是您的技師。”許易澤将她扶正,寬厚的手掌蓋住她的蝴蝶骨,“剛剛很抱歉,由于我的不專業,導致您感覺到不适。”
“你在說什麽?”應溪音的視野局限在床頭,整個人木愣愣的,甚至以為自己幻聽了。
許易澤不理會,“接下來我會輕一點,請您不要投訴我,好不好?”
投訴。。。
應溪音終于領悟到他的意圖,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頓了片刻,終于是玩鬧的心思占據上風。
順着他的話,問:“投訴會怎麽樣?”
許易澤勾勾唇角,“會被開除。開除了,就沒錢給老婆買包了。”
應溪音物欲不高,否認,“不要包。”
意識到自己沒有盡職扮演角色,她忙想改口。
許易澤驟然俯身看她,像是才認出她,瞳孔深沉,“老婆。”
“我——”怎麽突然改劇本了?
許易澤打斷,暧昧地蹭了蹭她的面頰,“別投訴我,我會好好工作。”
“也別不要我。”
說完,許易澤邊回憶剛閱讀過的按摩教程,邊像模像樣地操作。
手掌溫熱,動作柔緩,似羽毛慢撫,持續向下,舒緩她的所有疲憊。
順便為昨日的紅腫上藥。
十幾分鐘後。
男人的氣息撲在耳畔,額間的濕發被撩開,許易澤嗓音沙啞,“請問您還滿意嗎?”
應溪音半張臉埋在枕中,嘴裏可憐兮兮地咬着小塊枕芯,浸濕得徹底,含糊着回應,“滿…滿意…”
看着她的反應,許易澤按耐住沖動。
收拾好一切,洗了個冷水澡,随後單純地摟着她睡覺。
一夜好夢。
第二天傍晚。
應溪音跟随許易澤,去參加他朋友阿奇的生日會。
臨進門前。
應溪音突然問:“來的人都有誰啊?”
“大部分都是同齡的朋友。”許易澤掃了眼後視鏡,眼神從她的臉上劃過。
“哦哦,估計我都不認識。”應溪音說:“那你等會兒給我介紹一下吧。”
許易澤随意地說:“不用介紹。”他的朋友都是男性,她沒必要認識。
“要的。”應溪音小臉認真,“我想知道,你會交往的朋友,都是些什麽樣的人。”知道了,就能多了解他一點。
“好。”許易澤答應。
這場聚會,十幾個人參與。
基本都是男性,其中三兩個帶了女伴出席。
門開,阿奇眼見許易澤手挽着一年輕漂亮的女人,連忙迎了上去。
剛要開口,許易澤主動介紹:“這是我妻子,應溪音。”
“我知道。”阿奇參加過他的婚禮,見過應溪音。
他伸出手,準備交握,“嫂子好。”
許易澤打掉他的手,牽着應溪音走到別處,繼續沖人介紹。
依舊是只介紹應溪音,不介紹他朋友姓名,也霸道地拒絕握手。
一衆朋友見他這姿态,方才知道這是許易澤的心間上的人。
介紹完,衆人開始尋樂子,便相約一起打麻将。
應溪音不會,而且知道他們打的很大,因此沒有上桌的想法,推脫:“我不會打。”
許易澤則是擔心她無聊,說:“我教你。”
應溪音仍有些猶豫,旁邊的人見狀紛紛起哄,說不想和許易澤打。
因為打不過他。
左右為難之際。
許易澤制止朋友的起哄,告訴她,“不想打就不打。”
不想就可以不要。
應溪音心頭湧起一道暖流,溫暖融化所有的猶豫。
她答應:“那你要教我贏。”
“當然。”
許易澤正如自己所保證的那樣,基本局局都能讓應溪音贏。
當然要除卻天崩開局和被三人聯合坑害的那幾局。
應溪音看着壘得巨高的籌碼,自覺贏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找借口去衛生間,讓許易澤頂上。
走出麻将房,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衛生間在哪裏,懶得回去問,她便抱着打發時間的心态,自己尋找。
走到二樓最內側,房門敞開一道縫隙。
應溪音突然聽到,男人狠厲的罵聲——
“艹。該死的東西。”
一道巴掌聲。
“成天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老子出來玩玩,你就存心找事。”
這人是?
應溪音辨出男人的聲音,他不是許易澤的朋友。
但剛剛在打麻将時,他的女伴提出身體不适想要回去,他就開始面色難看。
其他人幫腔,他才帶着人離開。
沒想到竟然沒離開,反而在這裏争吵打鬧?
應溪音糾結着要不要進去,畢竟是別人的家事。
想了想,應溪音走到一邊,朝着樓下大聲說:“阿姨,請問衛生間在哪裏?”
借此來提醒房內的人。
房內瞬間安靜。
一樓的阿姨聽見,客氣地告訴她具體位置。
應溪音道謝,站着沒動,一分鐘後,她聽到門的響動。
那男人走出,看見她,原本惡狠的眼神瞬間收斂。
也不敢問她有沒有聽見,氣虛地走開。
應溪音不會自戀到以為,那男人是害怕她。
至于他害怕誰,答案顯而易見。
許易澤。
應溪音不想給許易澤惹麻煩,但擔心那女人的安危,于是她推門進入。
一擡眼,整個人都被震驚了。
女人趴坐在地上,半張臉通紅,鼻涕眼淚一大把,弄花了臉上的妝容。
應溪音抑住臉上的驚訝,在桌上找到紙巾盒。
擺放在女人面前,随後別過臉去,不想讓女人難堪。
女人連抽幾張紙,哭聲沒停。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止住,應溪音聽到她說——
“謝謝你,許太。”
許太。
很陌生的稱呼。
陌生到,除卻許易澤親密喚她外,應溪音是第一次從外人耳中聽到這個詞。
以致于她心頭異樣地萌生出一種“她不是她”的感覺。
即便這稱呼毫無問題。
應溪音知道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了,強行阻止思緒泛濫,淡淡回答:“不客氣。”
繼續問:“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聞言,女人哀求:“你可以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嗎?”
不要說出去。
因職業因素,應溪音對家暴隐瞞屢見不鮮,可她還是忍不住再問:“确定嗎?”
女人撫摸肚子,帶着哭腔說:“我們結婚了,還有……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離婚,我不要我的孩子沒有爸爸。而且他平時不是這樣的,就是最近事業上遇到了點兒麻煩事。”
事業上遇到麻煩事。
就可以沖妻子撒氣嗎?
應溪音不能理解,但萍水相逢,她沒有立場勸阻。
于是她在确認女人身體沒有其他問題後,思考再三,尊重對方的選擇。
在衛生間待了一會兒,應溪音沒有回麻将房,坐在一樓休息。
許易澤過來找她時,她正無聊得逗着狗狗玩。
狗狗見他就跑開,傭人也有眼色地進房,大廳內僅剩他們二人。
“怎麽了?”許易澤看出她的不高興。
應溪音沒有說出剛才的事情,只是問:“許易澤。你會覺得婚姻是囚籠嗎?”
囚住姓名。
讓你在外人口中,不再擁有自己的姓名。
囚住獨立。
讓你喪失自我,靠“籠”而生,養成習慣後,再遭嫌棄。
囚住自由。
讓你為了孩子或是其他,不敢打開籠門。
“不是。”
許易澤不知道短短半小時,應溪音經歷了什麽,只是緊緊把她擁入懷中。
他說:“應溪音。婚姻不是你的囚籠。”
應溪音知道,許易澤對她很好,婚姻也不會成為她的囚籠。
不過只是看見她人,一時感概罷了。
許易澤以為她很在乎。
他說:“以前你說過,遇到一點事就求我幫忙,你這只‘莺鳥’永遠學不會飛翔。”
應溪音想起,這是她分手是說的話。
許易澤适時放開她,鄭重其事:“但是我現在想告訴你。你不是‘莺鳥’,而是可以自由翺翔的‘鷹’。”
“我們的婚姻也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束縛,而是你随時可以栖息的‘應許之地’。”
應許之地,
是自由、幸福的樂土。
因為這裏,
流淌着牛奶與蜜,
以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