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許易澤久久未歸, 阿奇作為東道主,主動去找他。

找了二樓一整圈都沒見人影,他摸不着頭腦, 站在欄杆處準備問家中阿姨時,意外瞧見了姿勢親密的夫妻兩人。

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說。

阿奇隐隐能感知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 于是饒有興味地打趣:“喲喲喲——”

下一秒。

許易澤的一記眼神掃來。

阿奇收斂。

再一下秒。

許易澤低頭, 溫聲安撫渾身繃緊的女人,“沒事。”

然而應溪音并不是因為阿奇的調侃, 而渾身僵硬繃緊。

她真正在意的是,許易澤的那段話語——

他說, 她不是嬌弱的“莺鳥”,而是可以自由翺翔的“鷹”。

他說,她不需要“折翼入籠”, 也可以随“地”栖息。

……

許易澤鄭重說出口的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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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原本只是感慨她人婚姻不幸的應溪音, 有些茫然無措。

茫然的原因是,應溪音知道這番話不僅是解釋, 還是他的承諾。

他在承諾, 她不僅不需要為這段婚姻被迫放棄任何東西,還可以将婚姻當成依靠和助力。

應溪音驚詫動容之外, 有一些被愛的惶恐。

他能為她改變, 妥協着說出如此承諾,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畢竟總不能只是簡單應一句“好”吧。

那樣對許易澤,實在過于敷衍了。

見應溪音默然,許易澤的目光移向阿奇。

他告辭:“你們玩着, 我們先回去了。”

“行。”阿奇其實有心勸。

可看了眼臨近晚九點的挂鐘,知道許易澤夫妻已經非常給他面子了。

因此在答應後, 客氣地将他們送離。

————

應溪音目視前方,心頭湧起淡淡的焦灼感。

因車中寂靜,她在沉默,許易澤也在沉默。

仿佛他經歷了一場坦誠告白,卻沒有如願得到對方的回應。

應溪音自知理虧,側眼看向許易澤,挑起話題,“這不是回酒店的路吧?”

“不是。”許易澤簡單解釋了兩句。

應溪音這才弄清楚緣由。

原來是他們昨晚入住許氏旗下酒店的事情,被許母知道了。

許母因這事很是生氣,氣他們回港城,不回家住,反而去住酒店。

哪怕許易澤再三解釋,他和應溪音約好明早會回家看她。

許母都仍是要求,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帶着應溪音住到家裏。

聽後,應溪音意識到失禮,他們應該第一時間去看望他父母。

她想方法補救,“那我們現在要不要買點東西過去?”

“不用。”許易澤拒絕得幹脆。

應溪音說出疑慮:“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許易澤打橫方向盤,安她的心,“不會。你去她就很開心。”

聞言,應溪音頓時心髒軟得一塌糊塗。

許母一向對她很好,也很喜歡她。

她說,“那我明天陪媽一起去逛街,買點她喜歡的東西。”

許易澤不置可否,只是說:“刷我的卡。”

确定結婚時,應溪音不想占便宜,主動提出要簽婚前協議。許易澤不僅沒答應,還給了她一張副卡。

應溪音扭不過他,無奈收下,只是她從來不花他的錢,不用他的卡。

她說:“不要。”

“那我一起去。”許易澤依舊強勢。

應溪音聽罷,“……”

氣氛重新陷入沉默。

她不是健談的人,找不到話題繼續,只好将注意力轉移到窗外。

港城不見夜。

哪怕已夜深,可它依舊街衢琳琅,霓虹燈閃,乍若白日,仿佛從不會經歷夜晚。

虹光映在應溪音右臉,若現若明,她由衷地感嘆,“其實我很喜歡港城。”

早在第一次來時,她就喜歡上了。因為這座城有無限的包容,能包容黑夜,也能包容一切。

所以她畢業時,才會願意留在港城工作,只可惜後來因為事業而離開了這裏。

也離開了許易澤。

感嘆完,應溪音收回目光,一粒埋土的種子在心頭冒出了頭。

但是她暫時沒有告訴許易澤。

…………

上次來許宅,還是婚禮的前一天。

隔得有些久,而且來的次數不多,應溪音稍覺陌生。

好在許母熱情相迎,全然打消了她心頭的那抹不适感。

客廳內。

許母對着應溪音一通左瞧右瞧,還讓她轉了個身。

應溪音不解其意,只是照做。

許母瞪了許易澤一眼,随後說:“瘦了。”

她瘦了,在責怪許易澤嗎?

應溪音正想解釋自己工作壓力一大,就胃口不好的事實。

許易澤出言,“我的錯。”

應溪音愣住,木讷讷地看向替自己背鍋的許易澤。

許易澤淡淡回看她,看不出什麽表情。

他臉上沒有表情,可許母臉上卻因兒子的上道而樂開了花,她佯裝生氣地說:“那你還不快去你老婆切點水果來。”

應溪音連忙說:“不用。”

許易澤沒回,轉身進了廚房。

許母見狀,牽着應溪音坐到沙發上,教她,“你吃不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折騰他。”

她補充:“如果你不折騰男人,男人就要反來折騰你了。”

一派言論,聽得應溪音似懂非懂。

不過既然是長輩的話,有經驗之談,她默默将這記在心裏,點點頭,“我知道了。”

許母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放低音量,問:“許易澤對你好嗎?”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親昵地稱呼阿澤。

被安全感包圍,應溪音如實說:“很好。”

現在的許易澤,除開在床上的霸道專橫外,其他時候都很好。

許母了解許易澤的性格,以為她在替許易澤遮掩,“音音,你不用有顧忌。他有什麽地方不好,你都和我說,我來幫你收拾他。”

應溪音知道許母誤會,再三解釋許易澤真的很好,還順便舉了兩三個事例證實。

她說:“他每天都會為我做早餐,按時督促——”

說到一半,許易澤散漫地端着果盤而來。

應溪音話語停住,她不知道許易澤有沒有聽到。

不過無論有沒有聽到,她都有種背着人說小話,被當衆抓包的尴尬感。

即便她說得是好話。

“督促什麽?”許易澤放下果盤,坐在應溪音身邊。

許母同樣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應溪音。

應溪音硬着頭皮,說完,“督促我準時吃飯。”

許母贊許般地點點頭,随後又問,“你們有要孩子的計劃嗎?打算什麽時候要?”

“?!!!!”應溪音震驚,立刻看向許易澤,希望他能接過這話茬。

許易澤後仰坐着,整個人懶洋洋的。

他接話,“有啊。”

許母瞬間眼冒星星,看着應溪音的肚子,仿佛此刻小孫子就在腹中,過不久就能出生,能被她抱在懷裏。

迎着她希冀的目光,應溪音尴尬地搓搓手心,她一直是可有可無的狀态。

不過許易澤之前倒是說要先過一段時間二人世界,暫時沒生孩子的計劃,所以将避孕措施做得很好。

然而他此時卻說他有生孩子的計劃?應溪音同樣投去好奇的目光,他怎麽沒和自己說?

許易澤雙手交疊,枕頭。

告訴她們,“二十年內,一定生。”

二十年內。

應溪音五十歲前。

他們當然會在這期間生孩子!

許母氣得劉海直豎,憤怒地出聲指責許易澤的吊兒郎當。

許易澤無甚在意,似乎罵的不是自己。

應溪音見狀忙打圓場,她邊寬慰許母,邊暗示許易澤。

她擠眉弄眼:“你不是剛剛還說困了嗎?”

許易澤從沒說過。

深深地看了眼應溪音,他說:“行。”

随後轉身回房。

許母待他走後,終是氣消。

像是反倒擔心應溪音介懷,她說:“其實阿澤這性格,也怪我。”

“??”應溪音不解。

許母緩緩道來,“你知道嗎?其實阿澤小時候,是被他祖父帶大的。”

應溪音搖搖頭,她一直以為許易澤是被父母帶大的。

許母找補:“你不知道也正常,畢竟你那時候年紀小。”

的确。應溪音比許易澤都要小四歲。

許母講述:“原因是阿澤大哥身體差,我常常照顧不過來,他祖父便要求我把阿澤送去他那裏養。”

她繼續:“他祖父為人嚴厲,而且因大孫子身體不好,就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阿澤身上了。因此無論幹什麽事情,都要求他事事争贏争先。”

要求他事事争贏争先。

所以許易澤才會那麽強勢霸道。

應溪音反問:“那如果能力有限,做不到呢?”

許母想起過往,心疼小兒子,眼眶泛紅。

略微哽咽地說:“他祖父說阿澤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就是不夠認真努力,輕則在祖宗牌位前跪三個小時,重則挨罰抽打。”

跪三個小時。

挨罰抽打。

該有多難熬和痛苦啊。

應溪音心頭說不上的滋味,她不自覺地偏眼,看向最右邊的那扇門。

門後,是許易澤。

許母擦掉眼淚,“我知道後,鬧着要把阿澤接回來。好不容易征得他祖父同意,沒想到阿澤自己卻拒絕了。”

“為什麽拒絕?”應溪音忍不住反問。

“不知道。”許母猜測,“可能是他知道,以後必定要他撐起這個家的重擔。他不苦,許氏就可能會倒。”

許大哥身體差,且理想職業是律師。所以許氏的重擔,只能交給許易澤。

況且家族想要維持長盛,遠比想象中困難,需要後代子孫承擔起更重的責任。

應溪音現在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她想不到,小時候的許易澤就能如此徹悟。

許母繼續說:“他不僅拒絕了我,還擔心我內疚難過。”

“于是時不時就抽空過來看看我,但從不提自己吃的苦。實在被我逼問得緊,他才會以開玩笑的口氣,扯幾句有的沒的。”

所以許易澤是在用恣意閑散的外表和語言。

掩飾傷疤。

弱化苦難。

慰藉他人。

應溪音的心像被捏碎了一般痛,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無力地安慰許母。

告訴許母,許易澤現在過得很好。

不對。

許易澤不止現在過得很好,從前應該也過得很好。

因為他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來與環境自洽。就像即使是文娛行業低谷,他也能白手打造出行業巨頭“應許影視”。

安慰一陣後,許母感到困倦,進卧室睡覺。

時間流逝,應溪音獨自坐在沙發上,消化着許易澤的過往。

她本以為許易澤身為小兒子,是被父母疼愛長大的,卻不想,他會有這樣的經歷。

思考了十來分鐘,手機震動。

應溪音瞥了眼。

竟然是許易澤發來的信息。

xu:【其實我不僅會督促你吃飯。】

什麽?看着信息莫名的內容,應溪音犯惑。

xu:【該睡覺了。】

不僅會督促你吃飯,

還會督促你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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