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的楚辭,真的回來了

第38章 他的楚辭,真的回來了

“公主,軍醫說了你身子還沒好,心血不足,不能久站啊......”小知在一旁提醒,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不妨事,如今太子殿下心肺受損,我難辭其咎。”

楚辭一邊盯着砂鍋裏給太子炖的湯,一邊輕聲安慰着小知。她整個人好似那被撐開的布,看似柔軟其實每織線都緊繃成了弦,仿佛再加一點力氣,那線就破了。

“那也不能兩個都倒下了才算完吧,”小知急的聲音都拔高了,“若是您也倒了,連個能做個決策的人都沒有。”

“我沒事的,太子身體才最重要——”

“玄夕若是回來了,他知道您這樣,一定會罵我們的!”

小知硬生生打斷了楚辭,緊張地看着頓在空氣中一動不動的公主。小知也沒辦法了,她實在不知怎樣解開這位小公主的心結,可是老放在那裏不提,楚辭會憋死的。

“小知......我知道,他不在了。”

楚辭這時才意識到,她都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她這位小妹妹了,這些日子心力交瘁的可不止她自己一個。

楚辭轉過頭,看着因為戳了自己痛楚而心生萬般愧疚的小知,用力握起她的手,一臉堅定,“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我......還有你們呢!”

聽到楚辭這麽說,小知心裏面的焦慮伴着擔心一股腦的化作眼淚奔泳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猶如受傷的小獸一般。

“我現在就去休息,等我們回去,便去南雲寺求空境主持給玄夕超度,願他以後投身好人家,好不好?”

是啊,下輩子不要再遇到我,平平安安的過完一輩子......

楚辭每每想到玄夕的死狀就心如刀絞,他彌留之際應該有多疼啊!可她只能用力忍着自己的憔悴,硬撐起精神。

因為她不光是楚辭,還是南雲國唯一的異姓公主,烨家人唯一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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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楚辭的那些話,小知一個勁兒地點頭,心裏如釋重負的她生拉硬拽着把楚辭拖回房裏休息。

姜崈房內。

姜崈半坐半倚在書案前,伴着有些吃力的呼吸輕輕擦拭着白玉佛串,一個小厮正事無巨細地說着廚房中楚辭和小知的對話。

姜崈把白玉佛珠手串輕輕挽回手腕,拿起藥碗左右搖晃着,眼神閃爍的他嘴角蓋不住微微笑意。

藥湯映着他上翹的薄唇,姜崈不緊不慢地跟身旁的內官說,“把藥倒了。”

“殿下,您得喝藥,這病才能好啊.......”

內官本來還想要勸阻,突然只覺得背後一涼,擡眼一看,這姜崈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他二話不說就把藥倒了。

姜崈吩咐下人把公文拿來,一件接着一件批複,雖說他面色極差,但表情輕松甚至有些享受,到了深夜也不休息。

眼看這天都要亮了,內官實在看不下去,想要去廚房吩咐一下給太子準備些吃食。

“站住,沒我吩咐,不許你動。”

姜崈還在認真批着奏折,面容清冷的他輕揮了下手,示意小內官回來研墨。那內官哪裏敢違背這個太子,除了當今皇帝,他算是最了解太子的人了。

姜崈自小身體就弱,老是生病,皇帝一直寄厚望于他的弟弟姜湛。他的這位弟弟雖說學識有些不如沉穩的姜崈,但身強體健,學東西也極快,武學造詣更是世間難求。

皇帝雖說對大皇子頗為照顧,但這種照顧在姜崈眼裏,就是一種鄙夷。

可就是自己的父親都小看了這位大皇子。他雖弱不能武,卻洞若觀火運籌帷幄。登上太子位後,兢兢業業,政績卓越。這太子殿下善于玩弄人心洞察人性,他坐在權力制衡之下的暴風中心,穩如泰山。

他就好像一出好戲幕後的推手,不見其影卻永遠能感知其形。

這唯一能讓他發狂失态的,恐怕只有這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烨楚辭了。

小的時候姜崈為了讓自己身體不那麽差,遍尋名醫,試百草食仙丹,哪怕縮短壽命,只要能像正常人一般體魄也在所不惜。為了趕上那位神童弟弟,他每夜刻苦用功。文學,武科,兵法都要學,恨不得一天都不合眼。

只有楚辭在的時候,他才會忘了自己這個不得寵的大皇子身份,就只當一位寵愛妹妹的哥哥。

小的時候楚辭頑皮任性,跟姜湛一樣,都是上天入地不計後果的小魔頭。姜崈沒有辦法一直跟着她鬧,便時時留意着她的喜好,只要是楚辭喜歡的,姜崈定能在最短的時間送到她面前,這法子總能讓楚辭多纏他一會兒。

二人變得疏離是三年前的事了,姜崈坐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太子寶座,楚辭因家中變故被接入宮中撫養。

可楚辭卻不似以前與他那般親近,自那之後,姜崈便再也沒有聽過楚辭喚他姜崈哥哥。無論他如何費力讨好,楚辭都只是小心翼翼,沉默寡言。

他當然知道楚辭的心結所在,不過他不急,他可以等。等到楚辭心裏疑慮散開,她還可以是他生命裏唯一那一抹好顏色。

直到玄夕的出現,打破了姜崈的幻想。

不可以。

任誰都不可以!

誰也不可以從他身邊奪走楚辭,哪怕是楚辭自己,也不行!

如今,他的楚辭妹妹終于回來了。

姜崈的笑容逐漸扭曲,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一口鮮血噴出,姜崈捂着嘴,看着自己的手和血點橫飛的白玉佛珠手串,笑得更開心了,那更加猖狂的大笑聽得人毛骨悚然。

随即他便暈了過去。

等姜崈再醒來的時候已然是黃昏了。

他剛剛睜開眼睛,便看到楚辭就在床邊的躺椅上,蓋着狐皮淺淺睡着。

嘴裏的血腥味道嗆人,他忍不住輕咳了一下。楚辭立刻就醒了,看着眼前的姜崈,趕忙起身坐到床邊去查看這位太子。

楚辭拉起被子時指甲不小心碰到了姜崈的脖頸,弄得他心頭一顫。

“快傳軍醫。”

“你怎麽在這?還在椅子上睡着了?不是讓你靜養麽?”

姜崈聲音很輕,聽着讓人想起清風拂過的春雨綠竹。

“你這般胡鬧,讓人如何靜養啊......”

楚辭看着為了她奔波操勞而病倒的姜崈,心頭一軟竟輕聲責怪起來。

姜崈聽到這聲埋怨,內心狂喜好似海嘯。他掙紮坐起,楚辭見狀趕忙去扶。姜崈就很自然的順勢抓着楚辭肩膀借力,這遠遠一看,還以為二人抱在了一起。

剛進門的軍醫看見如此一幕吓得趕緊低頭,不敢吭聲。

楚辭發現軍醫便示意他上前,人也站起,挪到姜崈床榻旁邊,根本沒注意到她的這位太子哥哥想要殺了軍醫的眼神。

“太子如今只是虛虧不假,但若一直這麽耗下去,恐怕會傷及根本,消耗陽壽啊!臣求殿下為國家計,愛惜玉體!”

說罷便下去開了方子煎藥了。

楚辭沒有管姜崈在一旁撒嬌似的安慰,只是吩咐下人着把文書都搬出房間,不許再送進來。

“一應事宜由黃大人主管,批複報之即可。太子養病期間,誰若敢給太子遞折子,賜二十殺威棒,罰半年俸祿。”

姜崈怔怔出神盯着楚辭的背影,滿臉盡是溫柔和感慨,心底裏泛起的幸福無法言說。他腦子裏曾經那千百遍的臆想,如今竟成了真。

她果然來照顧他了。

姜崈就知道,如果他病重,楚辭一定會來的。

楚辭親手接過下人送來的藥,坐到姜崈身邊,勺子輕輕攪着藥湯,眉目低垂的她仿佛在吩咐姜崈事宜一樣,“自今日起,你吃飯喝藥的時候我都會來,看着你用完我再回去。”

姜崈剛要說話,便被楚辭的湯藥堵住了嘴。

藥雖苦,但心裏的甜蜜入骨。

姜崈滿臉忍不住的笑意,一口一口喝着楚辭喂的藥,眼睛就沒離開過楚辭臉頰的他倒是十分慶幸自己吐血了。

他的楚辭這一次真的回來了。

就算折了陽壽,也值了。

眼看就到了臘月初一,楚辭的生辰就這麽到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姜崈在楚辭的照看下身體自然好了許多。

楚辭一再堅持生辰就簡單地吃頓飯就好了。其實若不是姜崈一定要陪她過生辰,真照她的意思來的話,她是一點心情都沒有的。

小院亭子下,楚辭坐在石凳上望着牆角的黃木香發呆。

“你很喜歡木香花是嗎?”

姜崈看着提不起興趣的楚辭,饒有興致地回頭望向牆角。

“都城少見罷了。”楚辭不想多做回答,淡淡說道。

“桐溪城氣候濕潤溫暖,冬日裏也能開花。不過都城也不是不能養,我前幾日問了花匠,若細心栽培,這木香花也能在春日裏盛開,”姜崈眉眼帶笑,邊說邊斟了杯酒給楚辭,“不如我們在宮裏種一些,春天的時候在花下飲酒下棋,豈不美哉?”

姜崈眼裏好似星星閃耀,濃眉微挑,整個臉都是歡喜的上揚着。

“楚辭常年征戰,少在都城。難有像近日這樣得閑的時候,怕是沒有陪殿下在花下暢談的福氣,不過這花香清新醒腦,宮中花匠如此多,定能好生呵護。”

近來幾天,楚辭一直是這不悲不喜的樣子,眼睛總是飄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看不出什麽情緒。

姜崈雖然有些不悅,但是跟這幾天楚辭的細心照顧和二人私下的陪伴相比實在不算什麽。畢竟這幾日二人的關系一日千裏,仿佛回到了少時一般。

“我送你的玉佩呢?既然是生辰禮物,怎麽不帶着?”姜崈轉了話題。

“楚辭這次平亂需要赈災流民,這樣名貴的玉佩帶在身上多有不便,便留在府裏了。殿下心意,楚辭不敢慢待。”

姜崈本就吃了癟,聽着這話實在是心裏不暢快,臉不由得耷拉下來。

楚辭心情不好,剛剛說話沒怎麽過腦子,許是那黃木香一晃一晃的,晃得楚辭心煩意亂。

意識到不對的她突然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姜崈,“我......”

姜崈理了理情緒,深深吸進一口氣,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的他舉起酒杯,“你今日生辰,我不逼你,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而不只是愧疚感恩。我也相信,你早晚都會喚回我姜崈哥哥的。你看我們這些天,不就很好麽?”

楚辭不知所措,只能拿起酒杯,眼神閃避。

“既然禮物沒帶在身上,那我再送你一個可好?”姜崈的臉上又恢複了剛剛的笑容,還多帶了點兒興奮,既然這個話題沒聊好,那他就再換一個。

“父皇準我,留住桐溪城。”

楚辭聽到這驚訝擡眼,傻傻舉着酒杯,一時間愣住了。

姜崈看着楚辭貝齒微張的樣子,十分滿意的笑出了聲,滿臉寵溺,“這是你的生辰禮物,也算......我們的。”

楚辭心裏翻江倒海,若能護住這一城木香花,仿佛就護住了玄夕的最後一絲氣息。

姜崈哪裏知道這木香花是什麽意義,他只曉得這桐溪城是他與楚辭最新的開始,斷不能讓她沒于渾水之下。

姜崈再次舉起酒杯,滿眼笑意地要與楚辭喝酒。

嘎吱——

此時,院子的大門被推開了。

一陣不強不弱的風,吹過楚辭發梢擋住了她大半視線。

猩紅的夕陽傾瀉在院子裏,讓所有東西都灑上了一層淡淡的橙紅色。

就好似西召城秋祭上那日餘晖之下成排的紅燈籠。

一襲黑色勁裝打扮的少年推門而入,手腕和小腿都綁着靛青色的綁帶,寬肩細腰的勁瘦線條顯得他清長挺拔。

頭上的黑曜石發冠和白玉簪子伴着夕陽直沖沖的撞進楚辭的眼裏。

楚辭猛然站起,酒盞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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