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阿辭,生辰吉樂
第39章 阿辭,生辰吉樂
眼神呆滞的楚辭屏住呼吸,一副癡傻模樣向門口走去。她的腳步從小心翼翼變成大步向前,生怕走得再慢些,眼前的少年便要消失了。
楚辭來到少年面前,二人四目相對,那雙熟悉的桃花眼帶着一絲疲憊笑意緊緊盯住了她。
“阿辭,生辰吉樂。”
說罷少年便直直倒在楚辭懷裏,楚辭一個踉跄,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手顫抖着,緊緊握住了少年的肩膀。
當她的手終于觸碰到那實實在在的身體的時候,一直屏住呼吸的楚辭終于急吸一口氣。她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少年,只能感受到自己不受控制的顫抖和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帶着嗚咽的呼吸聲。
“玄夕......”楚辭輕輕地喚着,“玄夕......”
小安和北言像瘋了一樣的跑了過來,直接扛起玄夕就往屋裏跑,小知大喊着叫着軍醫。
楚辭仍然癱坐在地上,顧不得雙膝的疼痛,她眼神空洞迷離,好像被妖精吸了魂魄的癡傻之人。她用力地辨認着這次會不會又是她的幻覺,直到小知跑回來晃着楚辭一直喊她去看玄夕,她這才敢确信。
玄夕真的回來了。
回過神來的楚辭一把抓住小知,艱難爬起,一瘸一拐的直奔卧房去了。
只留下了死死握住雙拳,目眦欲裂地姜崈獨自在站在亭子下。
姜崈臉色慘白,那雙黑洞一樣的怒目泛着兇光。他好似中了邪的妖獸,脖子上的青筋架起暴起的粗壯血管,血液翻騰如滾水一般。
姜崈渾身顫栗,消瘦俊朗的臉緊緊繃着,鳳眸眯起,留下一道上揚的縫隙,努力克制呼吸的他在試圖壓制內心的怒火。
“他如何回得來?!他還能回來!”
另一邊的楚辭早就慌亂地跑進自己房裏,看着被放在床上的玄夕,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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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醫扒開玄夕的衣服,一聲驚嘆,“不可能,這不可能!”
玄夕的雙肩還留着鈎蛇的尾刺留下的貫穿傷口,只是做了最簡單的包紮,傷口邊界處已經發紫潰爛,身上刀劍傷口無數。
這時,有一處傷口直入楚辭眼簾。
楚辭突然跑上前去,修長的手指摸着玄夕正心口處拳頭大的刀傷。
“治好他,玄夕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烹熟了,喂,狗!”
軍醫大驚失色,這位平西将軍平日裏素來嚴厲,但一向體恤下屬,對他也一直禮遇有加,如今的她倒像是沙場上殺紅了眼,一副要所有人陪葬的架勢。
不是他不想救,而是這本來就應該是個亡人之軀啊!他從沒見過身上三個大洞還能活下來的人。
“阿辭......”聽到楚辭聲音的玄夕突然醒了,“我趕回來了。”
楚辭一把推開軍醫,瞳孔地震一般的看着眼前的玄夕,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她用手指尖輕輕摸着玄夕潰爛傷口的邊緣,所到之地竟沒有一處好皮。
楚辭在玄夕面前整個人就好像剛剛逃過鷹爪的小兔子,慌亂又恐懼。
“沒事,我很快就會好了。”
玄夕一把抓住楚辭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即便又昏睡過去。
太子房裏。
寝室裏烏壓壓的跪倒一片,所有人都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誰的呼吸聲太大被太子聽到,就會被拖出去殺頭。
姜崈腳下跪着他的那個貼身侍衛,那侍衛全身顫抖,恐懼之像溢于言表。
“說說看,你是如何殺他的?”
姜崈似有似無地擺弄着手裏的佛珠手串,平靜的甚至聽不出語調。
“太子帶着公主離開後,屬下便刺了玄夕心口三刀。屬下用性命擔保,刺他之前他便已經斷了氣!我當時還用了當地的鬼金草塗在了玄夕傷口上,扔他下了洪水。這人,他不可能活啊!”
那侍衛還想再說些什麽,一下子被紅檀茶針直直刺入喉嚨。
姜崈今日為楚辭生辰精心挑選的鸾色密雲錦袍眨眼之間被噴射出來的血水染紅,反着濃烈血光。
衣服上斷珠一樣的血跡好似腥紅的鐵鏈,禁锢着周身沒有一絲血色的姜崈,他眼神似鬼火,如同地獄魔王一般,殺氣呼之欲出。
可姜崈心裏也十分疑惑,鬼金草可是腐敗傷口的利器,玄夕身中三處致命傷,如何能活得下來,又如何能在這小半個月裏就行動自如?!
“給孤查,他究竟是什麽來頭!”
姜崈看向身邊的內官吩咐着,他一腳踩在早就斷了氣的侍衛脖子上,咔嚓一聲,那侍衛的頭直接翹起,還在那脖子上的茶針直接穿過了那已經扭曲的皮肉,鮮血緩緩漫出,流了一地。
“查不出,他就是你們的下場。”姜崈薄唇微微動了動,原本清冽好聽的聲線如今混着血氣,聽着讓人覺得骨髓裏都散起寒氣。
一個小太監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吓得尿了褲子。
姜崈鋒眉一簇,拔下那侍衛喉嚨裏的茶針,直直地沖小太監的腦袋飛去。
那小太監應聲倒地,吓得衆人驚呼一聲。
“叫軍醫來,你們都退下。”
所有人都吓得趕快往外退,若是可以,都恨不得直接掉頭跑掉。
軍醫剛從楚辭那裏出來,便趕來見太子。剛進門,這刺鼻的血腥氣就好似身在戰場。
軍醫擡頭就看到了眼神空洞毫無感情的太子,和他腳下那兩具頭破血流的屍體,那屍體的眼睛睜得老大,遠遠一看便能感受到他們死之前的驚恐。
太子好似沒有什麽力氣一樣地倚在座位上,手裏不緊不慢地撚着沾了血的白玉佛珠,全身上下散着濃霧一般的陰詭氣息。
“臣才疏學淺,玄夕少俠的情況已經超出臣畢生所學,臣只知道玄公子少年英才,卻不知此人根骨如此驚奇,這,這分明就是借屍還魂!”
軍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低着頭不敢看姜崈。
姜崈甩了甩手上的佛珠,吃力地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那死了的小太監旁邊,用力一下拔出了那人腦骨裏的紅檀茶針。
“殺了那個玄夕,他若不死,便是你死。”
姜崈聲音不高不低,仿佛再說晚上吃什麽那般平常,他拿着茶針,順着視線沖着軍醫比畫,用針尖圈住了一動不動的軍醫。
軍醫吓得渾身酥軟,“臣自當竭盡所能。”
軍醫踉踉跄跄撤出太子房後,廊下便有監視楚辭院子的小厮來報。
“殿下,公主在......”小厮看着這已經涼透了的兩具屍體,聲音顫抖。
“快講!”
姜崈此時好像一頭發怒的雄獅,早已沒了剛才那冷靜的模樣。
“公主在照顧玄公子......在床榻邊,睡着了.......”
“還有呢?!”
“剛剛......剛剛奴才好像看見,公主褪了玄公子的衣物......在幫他清洗傷口......”
“滾!”
那小厮聽到這話後立馬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心中大喜撿了一條命。
姜崈咬緊牙關,緊閉的嘴裏牙齒傳出“咯咯”的聲音,他胸膛劇烈起伏,想着這幾天楚辭與他的種種,緊握的拳頭讓指甲都嵌到了肉裏。
一聲怒吼之下,姜崈掀翻了桌子,牙縫裏蹦出兩個字,“更,衣!”
楚辭此刻整個人都坐在了地上,半趴在床榻邊上睡着了。
大悲大喜的她加上還沒有完全恢複的元氣使她筋疲力竭的地昏了過去,不過這次她呼吸均勻有力,不再虛浮傷心了。
玄夕迷糊之間醒了過來,側頭看着床邊熟睡的楚辭,嘴角帶笑的他一時間貪看住了。
他從洪水裏醒來時,早已變回巨蛇真身了。
鈎蛇的毒尾穿刺過他的雙肩使他極其虛弱,他只能閉了氣,彌留之際他模糊看到姜崈抱走了楚辭。
玄夕蘇醒之後便迅速找到一處山洞療傷,腦子一遍又一遍的過着泌陽谷裏的每一幕。
這楚辭絕非平常凡人。
可那周身冰藍色脈絡的仙子是要做什麽?為何揪着楚辭不放?他自己為何在身受重傷的時候還能把那小仙打到半死?救那小仙子的人又是誰?
關鍵時刻他發冠裏發出的金霧又是怎麽一回事?
太多問題萦繞在玄夕的腦子裏,他實在太累中毒又太深,無法集中思考,只能專注修煉保命。
在山洞的這些時日裏,玄夕沒有一刻停止嘗試變回人形。
他想要趕快回去給楚辭報平安。
那小丫頭一定傷心壞了,估計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吧。
當時他把她護在身下,楚辭輕輕按住玄夕肩膀的傷口時,那一臉心疼的表情玄夕到現在還清楚記得。
畢竟活了這麽久,沒有人心疼過他。
只可惜他傷得太重,半月有餘的時日,只得今天竭盡全力才勉強變回人形。玄夕太過虛弱,現在又要用所剩不多的靈力維持人形,根本就沒有辦法修複那千瘡百孔的肉身。
顧不得那麽多,他便跌跌撞撞地跑回桐溪城。
玄夕艱難擡手,摸了摸楚辭的額頭。
還好,趕在你生辰時回來了。
他用靈力探了探楚辭的身子,修複了些楚辭還沒好全的經脈,之後便躺在床上喘着粗氣,連抱她去軟榻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昏厥過去。
這時,姜崈推門而入。
他徑直走到床邊溫柔抱起沉睡的楚辭,轉頭看了看沒了知覺的玄夕,滿臉都是陰毒狠絕,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崈一路抱着楚辭,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憤怒了一晚,一連殺了兩個人的姜崈竟突然感覺到有些心痛。
她睡得好香啊,這些天裏,只有今天的她睡得最踏實。
想到這裏得姜崈抱着楚辭的雙手不由得又緊緊握了握她的身體。
二人回到姜崈房間時,那房間跟白天一樣清新典雅,早就沒了剛剛那血氣沖天厲鬼繞梁的模樣。輕輕放下楚辭之後,姜崈小心翼翼地幫着她蓋好了被褥,緊緊握住了楚辭的手。
這一握就握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