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相見争不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第67章 相見争不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殿下,林大将軍是冤枉的殿下!”
看到太子衣角出現在眼前的楚辭轉過身來跪在姜崈腳下,滿眼焦灼的仰望着他。
而姜崈面容溫和,就好似絲絲春雨,完全沒了剛剛在地牢裏的那絲狠厲陰冷,他緩緩蹲下身子與楚辭平視。
“起來說話,地上濕氣重。”
楚辭躲開姜崈剛要扶起她的手,滿眼的乞求看着姜崈,依舊倔強的跪在地上。
姜崈看着從來沒有對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楚辭輕聲嘆氣,“不是讓你去殿裏等我嗎?總是這樣不聽話......”
楚辭現在根本聽不得這些,她固執的跪着退出傘下,在雨中磕着頭。
“求太子殿下開恩,賜權楚辭親審林氏叛國一案!”
姜崈看着一直磕着頭的楚辭,又一次深深嘆了口氣,起身走了兩步,再次蹲了下來,無奈的給楚辭遮着雨。
“事情還沒查清,你身份特殊,我不能讓你去。”
“若此事殿下覺得為難,那便只讓楚辭見林叔一面也好!求殿下開恩,求殿下開恩......”楚辭一直磕着頭,也顧不得姜崈滿眼的心疼。
眼看着楚辭的額頭滲了血,姜崈趕忙把手放在了地上,一把拖住了楚辭的額頭。
“嘶......”
姜崈的手背和地面擦破了皮,鮮血流出,在他本就白皙的手上特別顯眼。
“殿下......”楚辭終于停止了無用的乞求,有些愧疚得她手足無措的看着姜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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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崈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用袖口胡亂擦了擦手背,還是用他風鈴一般的嗓音耐心勸着楚辭,“來,起來再說,這事急不得。”
“殿下,此事不能等啊!若是拖成了冤假錯案豈不令後人癡笑?林叔不會叛國,他府上的那個良妾是他夫人千挑萬選過的,不是什麽奸細!我就是人證。此事定是有人設計陷害啊!殿下!”
“你再胡鬧也沒有用,你不能去!”
姜崈的态度跟楚辭想的差不多,她狠狠咽下一口氣,額前被打濕的碎發不住的顫抖,眸子裏透着狠絕,語速很慢,語調也變得冷靜。
“姜崈哥哥......要什麽條件才能答應我去見林叔,今日,可盡管開口。”
姜崈看着近在咫尺的楚辭,震驚的他瞪大了那雙丹鳳眼,他嘴角輕扯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化作了一聲嘲笑,這笑聲由小到大,後來連姜崈的手都拿不穩那油紙傘了,傘邊的水滴從本來直直的一條線變得雜亂無章。
冷靜了半晌,姜崈垂下鳳眸,不可置信的輕聲問道,“你為了林修弘,願意做我的太子妃?”
“太子要的烨蒼軍,楚辭可以給您。如果一定要楚辭嫁進宮來,也是可以的。只是太子妃已有人選,楚辭,楚辭可做,做側室......只要殿下答應讓楚辭審理林叔的案子......”楚辭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姜崈聽得真切。
姜崈緊抿雙唇,鼻子裏喘着粗氣,楚辭話音剛落,他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着一片腥紅的眼球,瞠目看向楚辭。
扔了傘的姜崈雙手抓着楚辭雙肩,楚辭只覺肩頭生疼,姜崈變得歇斯底裏,大聲質問,“你為何只單單對我如此絕情?!”
“姜崈哥哥誤會!他好似我半個父親,唯一的兒子也為了護送我活活病死,此等恩情不能不報。楚辭絕不能見死不救,林叔若含冤受死,楚辭今生都不能原諒自己。”
整個東宮見姜崈如此樣子,衆人接連跪倒一片,楚辭也長跪不起。姜崈雙手握着拳,身體弓成了一道彎,好似打了敗仗就要被敵軍斬殺的無用将軍一樣悲壯。
“就算他沒有叛國,他錯信小人導致國家受損,光這一條也足以定他死罪!林修弘,根本就不配你救他!”
“事情并未查清,楚辭只是想去看看,太子為何要一再阻攔?!今日是他生辰,您就讓楚辭去給他送碗吃食也好啊!”
姜崈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看着跪在地上據理力争的楚辭只能默默搖頭。他緩緩起身,走向宮內。
楚辭一臉不解,她不明白一向為她打破底線的姜崈為何在此事上如此執着,她可是連賜婚都答應了的啊。
這時,一個可怕的念頭沖進楚辭腦子裏。
“難道......難道是你?!你見我抵抗,烨蒼軍也對你心生不滿。你便轉頭打起林家的主意來鞏固你的太子之位?”
姜崈聽罷勃然大怒,大步回身,肝膽欲裂的他高高舉起還在出血的手差點就打了下去。
楚辭緊繃着身體,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憤怒,兇狠的看着氣得發抖的姜崈。
“在你眼裏,我就如此不堪嗎!”姜崈剛剛舉起的手重重落在身側,語調高亢,聽得出滿滿的不甘和心碎。
“兵法有雲,若殺一人可震懾三軍,殺之。若賞一人可悅三軍,賞之。殿下當時助楚辭重振烨蒼軍,不就是為了愉悅三軍以求拉攏嗎!如今,殺了林修弘可震懾三軍,拿回大将軍兵權,這難道,不是殿下的鐵血手腕嗎!”
“你!”
看着昔日對自己愛護有加的姜崈如今沖冠皉裂的樣子,楚辭淚流滿面,本來跪在地上挺直的腰板也軟了下來,癱坐在雨水滿地的磚石上。
雨中的姜崈努力的深呼吸,頭轉向一側不再看楚辭,一口接着一口地嘆着氣。
“禀報殿下!”
這時,侍衛的闖入打破了這好似箭在弦上緊張的氣氛。
“林修弘在大獄內自盡,頭撞石牆七孔流血,已經死了。”
一陣耳鳴蓋過了所有聲音。
無法呼吸的楚辭,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身體裏剩下的氣,缺氧使她的臉色驟白。
她額頭上的血管如丘壑一般驟然立起,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了的她擡起手來,卻又不知道要抓些什麽,手只能朝着大獄的方向,停在空中不斷地戰栗。
“楚辭,吸氣!聽話,吸氣!”
姜崈跑到楚辭面前,一把握住楚辭顫抖的手把她抱在懷裏不停地呼喚着她。
一口鮮血噴出,楚辭随即暈厥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楚辭已經在姜崈的床榻之上了。
身邊四五個侍女正輕輕擦拭着她濕透了的頭發,看見公主醒來,她們馬上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通報了在一旁閉目養神的姜崈。
姜崈急急跑了過來查看楚辭,楚辭面如死灰,目光渙散的看着床阚上方。
姜崈靜靜坐在床邊,拿起侍女遞過來的姜茶,遞到楚辭嘴邊,整個宮殿靜得只能聽到屋外的雨聲。
楚辭別過頭去,眼眶裏再也盛不住滿眼的淚水,順着眼角直直落下。
“都下去。”
姜崈沒什麽情緒的說了一句,下人們應聲退下,識趣的關上了寝殿的門。
“把姜茶喝了。”
楚辭的頭轉得更遠了。
姜崈瞳孔泛起怒火,狠厲的吸了一口姜茶,一把攬住楚辭的脖子。姜崈胳臂用力一擡,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驟然緊繃的肌肉線條。
毫無防備的楚辭被一把拎起,姜崈一口吻住了楚辭的嘴,拼了命的向楚辭嘴裏吐着姜茶。
楚辭奮力一推,本以為能推開體弱多病的姜崈,也不知他哪裏來的力氣,另一只手狠狠摟住楚辭的腰,毫無縫隙地貼上了楚辭只穿了寝衣的身體。
姜茶順着二人嘴角流出,劃過楚辭玉頸沾濕了寝衣。
楚辭掙紮中抽出手,雙指按向姜崈喉結,用力一震,姜崈吃疼,放開了楚辭的他被嗆的一直咳嗽。
還沒等姜崈緩過神來,楚辭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伴着臉上燒着了似的疼痛和他止不住的輕咳,姜崈面若冰霜,異常冷靜地拿起身旁的面巾,被那巴掌甩到一邊的臉緩緩的再次轉向楚辭,為她擦拭嘴角流出的姜茶。
楚辭怒不可遏,擡手給了姜崈第二個巴掌。
姜崈一把按住楚辭又要擡起的手,再次幫着楚辭擦掉脖頸上的姜茶。姜崈完全不顧楚辭躲閃,死死抓着她的手,抓得她的手都充了血。
“怎麽?林修弘死了,你就不想嫁給我了?呵......”姜崈動了動還在疼着的下巴。
“殺了我!”
楚辭看着姜崈,憤恨的從牙縫裏說出這三個字。
“為了林修弘,你當真要做到如此?”
盯着滿面淚痕怒不可遏的楚辭,姜崈突然大笑,笑到眼角帶淚,看着他魂牽夢萦的那張臉,慢慢吐出聲音,“好楚辭,真是我鐵膽忠義的好楚辭!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的姜崈突然停下,站起身來背沖着楚辭,背影十分孤獨無力。
“所以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利益熏心,為了皇位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可以舍棄的太子,是嗎?”
楚辭握緊了雙拳,咬緊牙關不再吭聲。
姜崈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嘴裏喃喃地一直重複着一句話。
“相見争不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楚辭這兩日都在東宮裏住着。
與其說是住,倒更像是軟禁。
她被困在太子寝殿裏不讓出去,光是大內侍衛就派了四個駐守在門口。楚辭每天都被允許去禦花園散心一個時辰,但宮女寸步不離,晚膳時辰前必須回來。
姜崈這兩天都沒有出現在楚辭周圍,他也是早出晚歸不得空閑,這位太子每日在朝堂上為林修弘的事争論不休,回來了就住在偏殿,從不去見楚辭。
只是每天淺淺過問一嘴,聽到她都好便罷了。
楚辭聽到下人們閑暇裏議論,太子據理力争,因證據不足無法斷定林家是否叛國為由,寬恕了林家三族。
今日夜色漸濃之時,楚辭又聽到了宮人們向太子行禮的聲音。
“嘭!”的一聲楚辭推開大門,看見姜崈正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姜崈聽到了寝殿方向裏傳來的動靜卻沒有回頭,一腳跨入房門,閉門不見。
“楚辭求見殿下!”
“公主,殿下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一個年長的老宮人回了話。
“姜崈,你困不住我的!”
楚辭沖着房間裏的姜崈大喊,得到的當然是冰冷的緘默。
“公主聽老奴一句勸,切莫再惹太子不快了。這幾天太子殿下為了保住林家三族,不惜得罪皇上和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們。恕奴才直言,如今情勢,誰還會在乎林家死活?殿下為何如此,公主當真不明白嗎?”
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老奴在一旁耐心勸說,見楚辭還是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嘆了口氣。
“老奴知道,公主疑心殿下。請公主細想,若真是太子殿下陷害林家,他又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公主冰雪聰明,若不是為了讓您悲痛之中得到些許安慰,殿下也不會被陛下——”
“送公主回去休息。”
這時屋子裏傳出來姜崈的聲音。
內官聽到吩咐馬上閉了嘴,只是示意楚辭回到寝殿。
楚辭負氣回到寝殿之後,姜崈開了門,冷眼看着門口的老內官。
“再多一句嘴,孤就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那內官連連求饒,不敢再說多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