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以為我不想像玄夕那樣去愛你嗎!
第86章 你以為我不想像玄夕那樣去愛你嗎!
車馬繼續向都城行進,轉眼的功夫,又到了楚辭需要疏松筋骨,按摩筋絡的時辰。
如今的楚辭已經可以短時間挪動身子了,所以每次到這按摩的時辰,如期而至的姜崈都會被楚辭用盡全身力氣,掙紮着打一頓。
可現在的楚辭拳頭像棉花,砸在姜崈身上最多也只是有些淤青罷了,姜崈又怎麽會在意呢。
狹小的公主車駕裏,肩傷還沒好全的姜崈單手就按住了楚辭雙腕,把她雙臂提起按在車架上。
楚辭滿臉怒氣,用力掙紮着喘着粗氣。
“力氣比昨天大了不少,看來恢複得不錯。”姜崈清瘦的臉緊繃着,看向恨意蔓延的楚辭說道。
習以為常的他看着楚辭沒了什麽力氣掙紮,姜崈便松開了锢住楚辭的手,開始按摩她的腿。
看着姜崈手臂上不經意露出的大片青紫,癱軟的楚辭倚在車駕角落裏輕聲嘲笑。
“太子明明知道進了車裏要遭一頓打,還這麽樂此不疲,當真是好不要臉。”
姜崈瘋狂忍耐着如今無時無刻都想要激怒他的楚辭,下颌線也因用力咬着的後槽牙清晰可見。他默不作聲,只是單手幫着毫無還手之力的楚辭按着剛剛被他壓制的肩膀和胳膊。
“你本可以綁着我做這些的,可偏偏就是要遭拳頭挨巴掌,南雲國太子原來是這樣的賤骨頭。”
姜崈的手力道均勻,太醫囑咐的手法一點不差的劃過楚辭脖子,上臂。
輕輕轉着楚辭手腕,姜崈緩緩說道,“你打我,我心裏就好受一些。總覺得你受的苦,我也幫你分擔了一二。”
“哈!真是可笑至極!”
楚辭只覺得荒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無所畏懼的嘲笑着眼前這位面露愧色的姜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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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爹,就是我烨家所有的苦難來源!是你們父子二人,生生斷送了姜烨兩家的百年情意!”
姜崈的手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的他低眉順眼,“這些帝王之術,我不指望你懂,更不想讓你在這個世道裏活得太清楚明白。”
“殿下博學,連自己扭曲心腸都能說得如此婉轉好聽。一身的賤皮子到您這就成了帝王之術了,當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呢!呵呵呵呵......”
姜崈再也控制不住怒氣,一拳打到了楚辭耳旁的車架之上,姜崈擡眼起怒目,棕色瞳孔裏已經看不到之前的隐忍,他深呼出一口氣,“好!你既然想要清楚明白的活着,那待到車駕回鸾,我便讓你見一個人。”
“誰?”
“蒲簡,你烨府上的蒲管家。”
又過了半個月,姜崈一行人終于快到了都城。
看着車隊風塵仆仆,太子交代大家修整一番,換上幹淨的行頭準備回城入宮。
就在人群忙碌的時候,一騎飛馬從城門口狂奔而來。
“殿下!殿下!”
姜崈正襟坐在六駒銮駕內,看着卷起飛揚塵土的侍衛拿着一道旨意而至。
那侍衛從馬上跳下來,聲淚俱下,“陛下他,殡天了!”
姜崈并未有所反應,只是那鳳眸驟然睜大,看向報信的侍衛。
反而是這時,一直跟在太子銮駕後面的楚辭的車馬大門突然敞開,楚辭急急走了出來,酥手扶住馬車門框,發出一陣輕笑。
“吩咐衆人整理容裝,回宮奔喪。”姜崈冷靜吩咐。
下人們随即快速撤掉儀仗裏所有的好顏色,個個都褪下裝飾,輕輕抽泣。
楚辭走出車馬,看着一群人邊要做事情,邊要提醒自己時不時的抽泣兩聲的模樣,輕笑漸漸猖狂。
下人們本還在假意哭泣,一時間被這放肆嬉笑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姜崈從六駒銮駕上走了下來,看着楚辭站在馬車上一臉嘲笑地看着驚恐萬分的下人們,自己的嘴角竟也帶了些笑。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烨楚辭,雖有些瘋魔,但姜崈倒是喜歡得很。
如今看着笑到眼角帶淚的楚辭,姜崈心裏倒生出了些小小驕傲,不愧是自己喜歡的女子,如此逆境之下,脊梁骨還是那麽直。
姜崈走過去仰着頭看着馬車上的楚辭,“回宮之後,你還住在你原來的公主殿裏,我已經叫人拾掇好了。還缺什麽就跟嬷嬷講,我這幾天會很忙,但我盡量每兩個時辰就去看你一次。”
楚辭見到姜崈,那臉就耷拉了下來,定睛看着姜崈那悉心囑咐的樣子,楚辭突然開口,“我要見見皇帝。”
姜崈聽罷臉上突然生出了些慌亂,看着楚辭半晌,面露難色的他還是點了點頭,“好,那你随我去。”
暫時停靈的宮殿裏,皇帝的棺椁放在那裏,屋外烈陽高照,屋內卻被黑紅相間的龍紋幔帳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上千支金龍白燭高低交錯,在停靈閣裏泛着暖黃色的燭光。
楚辭跟在姜崈身後,看着下人推開靈堂的門。
姜崈剛踏進靈堂,擡眼便看到了泣不成聲的皇後,和在伫立在那裏眼神哀怨的太後。
皇後見到姜崈,跑了過去,倒在姜崈懷裏低聲啜泣。
“還未封棺,你們這些狗奴才不知道靈堂不能見光嗎!為何不趕快關門!”太後厲聲呵斥着遲遲不關門,讓陽光直灑進堂的下人們。
下人跪成一片,太後疾言厲色地望向門外,突然愣住了。
楚辭雙眼無神,身形早已大變的她如同一顆形狀賣相都極好槁木盆栽,枯竭但絢麗。
太後拄着鳳杖,步履已有些蹒跚。她張開嘴,想喚楚辭的名字,可話到嘴邊卻成了無言的沉默。
楚辭看着從小一直疼愛她,在她最需要關心愛護之時向她伸出援手的皇奶奶,在靈堂門口的楚辭伴着一聲嘆笑,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
“孩子......”
太後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了兩個字。
只是聲音太輕,一直笑着哭着的楚辭并沒有聽到。
皇後這時也注意到了門口的楚辭,看着楚辭眼窩深陷,骨瘦嶙峋的樣子,吓得雙腿一軟,若不是姜崈在身邊攙扶,怕是要坐到地上。
楚辭背沖着陽光,靈堂門口處她長長的影子先踏進屋內,那影子的肩頭在地上不停的抖動着。
“楚辭來看看父皇。”姜崈攙扶起懷裏的母後,輕聲說。
“她來做什麽?她要做什麽?!”皇後慌亂的問,連抓着姜崈的手都在不停地抖着。
“母後和皇奶奶都退下吧,孤與楚辭有話要說。”
“她!她是亂臣賊子!”
“母後慎言!”
姜崈眼神冰冷,皇後看着自己兒子那一臉警告而泛起的怒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太子吩咐宮人扶住皇後,把她送了出去。
太後和皇後從楚辭身邊走過,楚辭都能聽到兩個人緊張的呼吸聲。
望着只有姜崈一個人的靈堂,楚辭一腳踏入,身後的殿門終于緩緩關上。
就在那門快要合上的時候,姜崈開了口,“宣蒲簡來。”
随即,最後一絲光明消失在了靈堂內。
靈堂裏姜崈和楚辭一前一後緘默着,楚辭輕輕挪步,越過自從關了門後就一直低着頭不言不語的姜崈,走向靜靜躺在那裏的皇帝。
楚辭杏仁眼裏反射着暖黃色的燭光,配着她千年寒冰似的表情,倒像是眼裏有團怒火在眼裏燃燒着。
楚辭仔細打量着皇帝,眼神落在皇帝脖頸和手指,眉頭不由得皺了皺。她微微側頭,饒有興致的看着姜崈。
這脖頸和手指上的暗粉色血管,正是噬心蠱蟲在宿主體內留下的印記。
“我恨他。”
姜崈聲音很輕,在燭火下一身白衣的他有種說不出的寂寥感。
“我恨他,恨姜家。若不是他,我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姜崈修長的小手指勾着手腕上的白玉手串,輕輕挼搓着。
“弑父弑君,像你姜崈能做出來的事情。”楚辭看着表情平靜的皇帝遺容,語氣裏盡是諷刺。
“我沒有弑君,我只是讓他昏迷着,他年事已高,如今殡天也算壽終正寝了。”
“既做了事情,又扣上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也是你一貫的路子。”
“你以為我不想像玄夕那樣肆意活着,那樣毫無顧忌的去愛你嗎?!”
姜崈怒吼着,顧不得一直沒好全的肩窩的傷口,他大步走到楚辭面前,雙手緊緊抓住楚辭的肩膀,破碎的眼睛裏都是不甘和委屈。
“是我不能!”
姜崈語氣憤恨不甘,他仿佛在晃着一副沒有反應的軀殼,任由他聽起來如何不忿不平,楚辭都好似沒有靈魂的瓷娃娃。
“我本是姜家的一個廢人!為了能有娶你的資格,我做了我所有能做的!”
姜崈有些瘋魔,那葡萄般大的丹鳳眼裏泛着一層薄薄清淚,看起來竟有些委屈。
“他玄夕可以拖着千瘡百孔的身體爬回來找你,這些我也做過!你可知我在孩童時候就嘗盡百草以毒攻毒,恨不得筋骨重塑,活生生的把自己做成了毒藥罐子,為的就是能多看你幾眼。”
姜崈抓過楚辭的手臂把她緊緊抱在懷裏,眼睛裏的眼淚止不住地滴在楚辭有些幹枯的長發上。
“玄夕他是個無父無母的人,他沒有家族的壓迫,他更沒有一直想要屠你滿門的父皇,利用你的母後。他可以愛得直接,可我不能!我得護着你!只要能護住你,莫說是烨家姜家,就是殺盡整個南雲,我都會去做!”
姜崈抱着形銷骨立的楚辭,手用力擦了擦眼淚,整個頭埋在了楚辭肩窩裏,聲音聽着好似千年古琴最終弦斷的顫音。
“我不要求你原諒我,也不奢求你忘記他,我只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如今再也沒有什麽身份壓制,陰謀暗算。你讓我贖了這一身的罪過,全心全意陪在你身邊。玄夕能做的我都可以做,就算你把我當成他,我也絕無怨言。”
感受着姜崈抽泣的身體,楚辭笑了,笑得肆意。
“你如何跟他比?你不配與他比。玄夕是要以人間為聘,換我伴他終身的。”
“烨楚辭你清醒一點!他都不要你了!他在你與他大婚當天抛棄你了!只有你在夢裏還不願意醒來!這世間只有我對你才是真心,是我在一直等你啊!”
楚辭閉起眼睛,也不再說話,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姜崈很久都沒有見過的幸福模樣。
“你信他,你為何如此相信他......”
姜崈松開楚辭,仿佛胸口中劍一般,勾着身子不停後退,不解地搖着頭。
這時,靈堂外傳出聲音。
“殿下,蒲簡來了。”
大殿的門再次打開,強烈的陽光晃得楚辭不由得閉起了眼睛。
“老臣蒲簡,拜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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