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補習

補習

不怪吳楊多問這句。

因為林都被梁森挂了電話後,就病急亂投醫地跑到了學校門衛室。

今天門衛室值班的是一個很精瘦的老大爺,他一聽林都是讓他去對面那條街阻止打群架的,就立馬站直了甩掉了林都的手。

認命從門衛室出來後,林都正想說回去找老謝幫忙時,突然發現周游那邊的人已經散開了。

林都趕過去,周游的一臉焦急就變成了一臉怒色,“你沒事兒瞎跑什麽?”

周游火氣沖天的一嗓子不僅吓到了林都,還吓到了趕來勸架的吳楊。

吳楊看兩眼林都,又回頭盯一會兒周游,最後才把眼神移到從頭到尾都像隐形人一樣的郝雲身上。

留意到吳楊的眼神,郝雲立馬別過頭擺出了一副要把自己撇幹淨的置身事外的樣子。

吳楊轉過臉,笑眯眯地擡手拍了拍周游的肩:“行了哥們兒,咱有氣也別往女孩子身上撒,你這一嗓子,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都能給吓出毛病。”

林都點頭附和吳楊的話。

周游又是一個眼刀送給了林都:“你要跟着我,就好好跟着我。”

說完話,周游轉身就走。

林都朝吳楊說聲謝謝,也小跑着追周游去了。

吳楊被周游那句簡潔的話驚到,在原地很是琢磨了會兒,才又給梁森打了通電話,把剛剛受他托辦的事情完整給彙報了一遍。

說到林都的時候,吳楊語調裏的笑意壓都壓不住:“老邱哥的這個女學生,真的長得挺好看的,就是可惜啊,我認識得太晚了,沒機會了。”

“是嗎?”梁森笑了一下,“我沒見過她,挂了,我給邱哥回話。”

這一個禮拜,梁森沒有接到林都打來的電話。

下一個禮拜,梁森也沒有接到林都打來的電話。

又是一個禮拜,剛好是國慶放假。

這一天,梁森像是等了很久一樣,他早早地就收好了行李。

早晨吃飯時,他帶着行李箱下樓,裏面裝的東西有一大半都是他自己給林都整理的初中學習大綱。

在樓下吃飯的陸懷鳴看見他提着行李,就讓阿姨把自己的司機叫進來,叮囑司機在下午第一節課後就直接把梁森送去機場。

梁森外婆梁友蘭以前是在木水中學教語文。

這年,因為各個中學合并成一所後,外婆就辭了木水中學的工作,在他們鄰居邱哥弄的教培機構當起了小學高段的語文老師。

梁森和邱哥的關系還不錯。

每次,邱哥的藝培機構開新課的時候,都只花大價錢讓梁森一個人出去用美色發傳單。

邱哥聽說梁森國慶要回蒼年,呲着大牙比外婆樂得還開心,大手一揮就摸出了包裏的車鑰匙,颠颠兒地趕到藍口去接人了。

他倆趕回蒼年的時候,正是下午六點的飯點兒。

邱哥陪着梁森和外婆一起吃飯時,試探性地同梁森展開話題:“你知道最近咱們蒼年的潮流是尤克裏裏吧?”

“哦,”梁森語調平平地陳述事實,“你藝培機構這堂課賣得不怎麽樣是吧?”

“……”

難得見梁森這麽不嘴下留情,邱哥跟着就嗆了一口黃喉。

邱哥轉回身猛咳時,梁森也拿了瓶礦泉水如天使降臨到邱哥身邊,說:“你傳單是備着的嗎,我待會兒就過去給你發吧。”

吃過飯,梁森跟着邱哥回藝培中心發傳單。

他拿了五百張傳單出來,站在正對着林都他們家那棟樓的咖啡店門口發傳單。

邱哥在二樓看着一樓的梁森,覺得他就是一個行走的印鈔機。

不僅他手裏拿着的傳單是經過的路人主動上前詢問的,甚至樓下的咖啡店還因為更有利的地理位置,趁熱打鐵地套現了一大波鈔票。

邱哥被這畫面一刺激,轉頭就回前臺按起了計算器盤算要不要再在樓下租一個咨詢處。

梁森心不在焉地發着傳單,心裏并不是很确定今天能不能像之前一樣看到林都。

就在他恍神的時候,他感覺好像聽見了一道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熟悉的聲音,正在叫着他的名字。

這聲音有點耳熟,還是帶着模糊回聲的,是他期待的那道聲音,但又更像是那道他才在夢裏聽到過的聲音。

涼鞋踩在地面上發出聽着就讓人覺得腳痛的“嗒嗒”聲。

林都從對面街口跑過來,一路都坦蕩接受着路人的各種意味的打量視線。

剛剛,他在對面新開的茶館和周游郝雲還有剛認識的侯時星一起打麻将。

只不過打了還沒半小時,侯時星就被他一個小兄弟叫去救場了,他們的麻将散了,周游和郝雲也就跟着侯時星看熱鬧去了。

林都興致怏怏地從麻将館出來,正準備給游悅打電話讓她出來壓馬路時,一個瞥頭看見了正在路上發傳單的梁森。

瞬間,就像看見獵物的豹子一樣,林都擡腳就追了過去。

晚上的飯店生意都好。

他們店裏的位置不夠坐了,就支一個巨大的彩色遮雨棚出來,數家店上百張桌子把外面的人行道都塞得滿滿當當的。

因此,林都跑向梁森的路,也變得極難通行。

為了跑快一點,林都退到了人行道下面,擦着路邊停着的車跑。

她跑到咖啡店的時候,梁森手上的傳單已經發完了,他跟前只剩兩個女生,還在圍着他問關于尤克裏裏的課程怎麽報更劃算的事情。

看見林都後,梁森心裏的那股由不确定帶來的陰郁飄散,推銷課程的時候也變得更游刃有餘,很快就清楚明了地打發走了她們。

她們走後,林都笑嘻嘻地湊上前去:“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怎麽沒跟我說呢?”

“剛回來就見到了,說不說的有什麽區別。”

梁森話落的同時,把他向林都投去的那本來就很松垮的一眼也收了回去。

他轉身上二樓去找邱哥,林都也跟着走了上去,黏黏糊糊地說:“津北的學生有你厲害嗎?我感覺沒有,我之前去過那邊的夏令營,他們那邊的學生也就那樣,跟你完全沒法比。”

這回,梁森聞言倒是笑了一下,“那他們跟你比怎麽樣?”

林都尴尬了。

她想到周游和郝雲來了之後她跟着過得五迷三道的日子,以及國慶收假後李菁言就會收到的那一張月考成績單,頓時心虛的噤聲了。

走到樓梯中間平臺層的梁森停下來,轉身坐到了樓梯口。

聲控燈熄滅,寬闊通透的樓梯間裏只有從透明玻璃窗裏投進來的半片月光,它們不均勻地傾蓋在梁森身上,一片又一點的星輝,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既深沉又明亮。

在這樣好的氛圍裏,梁森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都:“月考過了吧?你感覺考得怎麽樣?”

這時候,林都還顧忌着李菁言,梁森的話同樣就有威懾力。

林都“哀嚎”一嗓子,瞬間喚醒了聲控燈。

樓梯間恢複明亮後,看起來有那麽點兒富麗堂皇的意思。

梁森屹然不動地穩坐原地,冷淡的神情看起來也格外潇灑。

林都一屁股坐到梁森旁邊,苦着一張臉捉住了梁森的手腕:“我考得不好,我媽收假還要去給我開班會,到時候我就死定了,你幫幫我?”

“你試都考完了,才指望我去幫你偷卷子啊。”

梁森說着起身繼續上樓,林都就在他身後追着,“才不是,偷卷子我自己就能行,我是說,你在蒼年這幾天,幫我補習和預習一下好不好,我上個月考差了,這個月就争取考好。”

聞言,梁森側了大半顆頭回去瞪了林都一眼:“都有偷卷子的能耐了還要補習啊。”

“不是不是,”林都急了,抓着梁森的手腕亂晃一氣,“是你先說的偷卷子我才說偷卷子的,我從來都沒想過偷卷子,我想的只是讓你幫我補習!”

“哦,那你明早七點,起得來吧?”

林都一仰脖子:“當然!”

國慶當天,林都起個大早,跟着老林去濱河廣場看完了升旗儀式才背着書包去了梁森家。

梁森家和林都家離得不遠,但是他家和林都小姨家的小區離得更近。

七點整,林都提着樓下買的早餐準時敲開了梁森家的門。

梁友蘭開門看見林都,臉上大笑過後的歡樂表情都還沒來得及徹底止住。

林都只怔了一下就跟着笑了起來,“怎麽了外婆,你怎麽笑得這麽開心啊。”

這時,梁森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你最好換個別的問題問。”

一聽這話,林都更是不依不饒地纏着外婆要她為什麽開心的答案。

外婆拗不過,有點小慚愧地撇過半張臉道:“唔……梁森說你要來,我想到你,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到了你之前沒把六折試卷完全展開,作文只寫了兩百字的事情。”

這次換林都慚愧。

她放下書包,一臉讨好地摸出了包裏的手機給梁森遞了過去。

梁森接過手機,眼不見為淨地就給扔到了一米八的壁櫃頂上,随口問道:“你爸媽知道你今天在哪裏吧?”

林都點點頭,梁森又說,“收假還你手機,你今天回去也給你爸媽說一聲。”

“……”

然後這個國慶假期,就成為了林都整個初三時期唯一認真學習過的一個禮拜。

國慶收假後,梁森回了津北,林都也繼續回學校跟周游郝雲他們提前五十年過起了享受生活。

吳楊在上次幫忙拉過周游和郝雲的一次架後,林都記住了他的臉。後面的一次體育課上,林都意外發現吳楊也在上體育課。

因為這節重合的體育課,吳楊就和周游郝雲打了幾次球。

随着約球的次數變多,吳楊也被周游和郝雲的球技征服,然後三個人就慢慢成為了朋友。

這一來,有了年齡不大、但已混跡多年社會的吳楊帶路,周游郝雲也算搭上了混社會的捷徑,不再需要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也能自己訂規則,體會一把上位操控者的感覺。

這時期的吳楊,其實已經對裝成大人在社會裏混日子沒什麽想法了。

第一是因為吳楊這麽些年,不管混出多大的事情,在他爸媽那裏,只要是用錢能解決的事情,他們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就能幫他擺平。

他又出力又挨疼的費勁巴拉惹半天事,結果這麽輕松地就被解決掉,吳楊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

所以在轉到木水中學後,吳楊确實也消停了一段時間。

後面之所以又選擇和梁森打架,一是因為他那時候喜歡的一個女生喜歡梁森,二是因為他也看不慣木水的蠢人捧着梁森像捧着座神一樣。

——憑什麽,梁森就能毫不費力地得到那麽多人的關注呢?

在一個周五的放學下午,當整個教室只剩下吳楊和梁森時,吳楊斜倚在教室門口攔住了梁森,認真朝梁森建議道:“我們打一架,打輸的從此管打贏的叫哥怎麽樣。”

梁森後退兩步,掀眼皮認真打量了吳楊一會兒,說:“說服我。”

聞言,吳楊楞得鼻孔外翻了兩秒,才緩緩站直身體解開了雙手環胸的姿勢,然後,吳楊又借着正身形的假動作,動作迅猛地擡手朝梁森甩去了拳頭。

在下着狠勁的時候,吳楊的整張臉也在惡狠狠地用力:“這個,能不能說服你。”

可惜梁森反應很快。

他都沒什麽大動作,只稍微側了側身,就讓吳楊的拳頭直接擦着他的左耳揮出去了。

吳楊這用力過猛又勢在必得的一拳落空後,腳下的步子一個趔趄身子就往前栽了兩下。

梁森見狀伸手扶了吳楊一把,說:“我不喜歡李瑤。”

這句話落,原本還只是想跟梁森鬧着玩玩兒的吳楊瞬間被火氣燒了滿身,就着梁森搭在他身側的手就反手叩住了梁森的肩膀,起手壓身就想把梁森直接摔出去。

梁森雖然不想和吳楊打架,但是吳楊現在已經失控了,他不還手就一定會被吳楊按着打,這顯然也是不行的。

回憶着吳楊剛剛出手的動作,梁森覺得吳楊的下盤不是很穩。于是他身子往後退了退,擡腳就往吳楊小腿肚上狠踹了一腳。

冷不防被梁森這麽一踢,吳楊的頭就直接就撞到了後門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

這一下,吳楊再回頭,眼裏的奕奕怒火像是能把梁森燒了。

他大吼一聲,一腳踹關了後門後,又立刻躬身抄起了離他最近的凳子朝梁森砸了過去。

凳子的體積太大,梁森在計算裏躲過了龐大凳子的第一波攻勢,卻沒算到凳子在落到地上的時候,凳腳的腳冒被牆角勾掉,又直直彈回來沿着梁森的下巴擦到了他的耳下。

腳冒砸到地上發出輕飄飄的一聲響,梁森的右側下颌卻有一道很淺的粉色直線在試探着往外冒血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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