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吵架

吵架

梁森神色未變,就連伸手撩一下傷口的小動作都沒有,他只是在原地靜靜站着,等待吳楊的下一個出手動作。

吳楊信以為真,以為梁森真是被他的膽色吓懵在原地,便兩步上前趁勝追擊,捏成拳頭的手直直地朝着梁森的鼻梁而去。

梁森借力打力。

他握住吳楊的拳頭往前一拖又往外一甩,吳楊下盤再度失去平衡,整個人倉皇地東倒西歪時,梁森又伸手控住了吳楊的肩,擡腿朝吳楊的肚子狠狠頂了兩下。

吳楊痛呼一聲,臉上的那點兒血色也瞬間通向了身上的四肢百骸,一張灰白的臉上就連五官也在同一時刻扭曲錯位。

随即,梁森扯着吳楊的衣領把他帶到了教室後面的牆上,冷聲道:“叫哥。”

打這以後,吳楊就明白了兩件事。

一是純靠蠻力的打架比不了會動腦子會用戰術的人,二是明白了自己以前自以為是的惹是生非有多可笑。

他那些看着不怕死的下三濫路數,能吓退的從來就只有膽小鬼。

梁森,方方面面地成為了吳楊的哥,即使,吳楊還比梁森要大兩個月。

吳楊收了一半的心思開始認真學習。

另一半沒能收徹底的心是因為他在很安逸的生活裏浸淫了多年,要戒掉多年的享樂習慣實在是有心無力,便只能邊玩邊學地報了個美術班曲線補救。

和周游郝雲還有林都混熟了以後,吳楊發現他們對學習比他還不上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是初次過這種不循規蹈矩的生活,所以才特別上瘾地,幾乎是每天都在想着玩兒,有事沒事的就喜歡邀請他一起出去唱歌喝酒打麻将玩游戲和各種戶外的體育運動。

有時候,吳楊才剛在畫室坐下,林都就會趁着老師不注意,扔一顆小石頭到他的腳底下,然後在門口比着誇張的口型:“楊哥,麻将,三缺一。”

弄得他本來就不堅定的意志也要跟着轟然倒塌。

後來,為了拯救自己于這種水深火熱之中,吳楊就把他的闊氣鄰居盛羽欣的電話推給了林都。

也是從這天開始,再加上他之前在木水鎮交好的同學侯時星,他們六個人就正式結成了蒼年六貔貅的小團體。

梁森剛去津北的那個禮拜,林都給他打了一次電話。

那天周五,李菁言去學校給她開家長會。

她在外面提心吊膽的等着時,就坐到了頂樓的鐵門前給梁森打了一個電話。

第一次打的時候,電話很快就被切斷了。

林都對着手機嘆一口氣,正準備起身回樓下去時,梁森的電話又打回來了,直接問她有什麽事。

因為覺得梁森的語氣有些生硬,林都不滿地癟了癟嘴:“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我在上課。”梁森說。

“對哦,”林都悻悻地把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我們開家長會,我就以為你也在開呢,好吧,拜拜。”

這通電話挂斷後,到林都發現自己被梁森拉黑之前,她都沒再主動給梁森打過電話。

這次家長會開完,出乎林都意料地,李菁言從頭到尾都和顏悅色,沒有對她說出任何或批評或鼓勵的話,只是保持中立的态度參與了全程。

家長會結束後,老楊叫住李菁言和林都,先當着李菁言的面彙總了一遍林都最近的表現,才憂心地轉臉對着李菁言說:“李主任,林都現在的行為如果不及時遏制,到了後面一定會追悔莫及。”

“楊老師,周游是我妹妹的兒子,他們倆孩子多年未見,難得有緣又在一個班上,反應太過是事實,不過小孩子總是慢慢長大的,後面,他們或許會好起來的,多給他們一些時間吧。”

說話時,李菁言面上的微笑輕松到像林都不是她女兒一樣,襯得老楊有些鹹吃蘿蔔淡操心。

老楊自覺沒勁地放走了李菁言和林都。

林都跟在李菁言後面,有點心虛地叫了一聲“媽”,李菁言應了一聲,林都就在後面卷着手指回憶自己先前打好的腹稿。

可惜林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李菁言抛出了的一個問題徹底攪亂了腦內的記憶庫存。

李菁言問林都:“周游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麽回來?”

林都搖頭:“沒有,但他變了好多,我能看出來他遇到麻煩了。”

後面回到車裏,李菁言告訴了林都,周游和郝雲會被省隊打包退回的原因。

周游和郝雲從小就省隊訓練籃球,也打了不少青少年籃球比賽。

但是周游在自己15歲這一年,發現自己一米八三的身高已經有兩年沒再變過了,這個事實對于一直都夢想着打職業籃球的周游來說,算是噩耗。

周游揣着這件心事,在省隊裏提心吊膽的數日子,每一個安全過去的日子,既讓他覺得欣喜,也會讓他壓力倍增。

就在他壓力升級到開始睡不着覺時,他開始出去夜跑。

他們不是完全封閉式的訓練,但是因為省隊裏的競争壓力太大,所有來到這裏的小球員,都把日子過成了比封閉式訓練更清苦的日子。

淩晨十二點五十,周游從依然鼎沸的商業圈跑回寂靜的訓練基地,回宿舍樓的時候,他聽見小花園的方向有男女嘬吻的交換唾液聲。

他随意地踮了踮腳,然後在看清路燈映照下的人臉瞬間,拔腳就沖過去給了郝雲一拳。

郝雲這個時候已經一米八七了。

他的條件很好,不僅僅是身高,而是從技術、心态的各個方面都綜合看過後的好,他比周游更有希望成為一名職業籃球選手。

但是他卻在浪費自己的天賦和人早戀!

這就是周游揮拳揍郝雲的理由,——他自己的籃球生涯或許馬上就要終止了,但是他希望郝雲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郝雲在挨了周游一拳後,回神也給了周游一拳。

兩個人就這麽扭打起來後,驚動了巡邏的保安,自然也就鬧到了教練那裏。

省隊裏,最不缺的就是有天賦的好苗苗,如果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像他們這樣不好管教的,被退回才是最常見的選擇。

到了家,李菁言還多跟林都說了一句:“周游現在失去未來的方向是很迷茫,你能讓一點的就讓一點,當然,這都要在你心裏舒服的前提下,你如果覺得不舒服,誰你也不用讓。”

家長會結束,李菁言卻一個字都沒有說林都。

林都驚訝于李菁言突然的慈母政策,但對于從天而降的好日子,她自然也沒有放過的道理,于是她躍躍欲試地摸起了李菁言的高壓線。

然後她就在無人監管的好日子裏徹底忘記了正業,變成了只會貪玩耍樂的傻瓜。

在林都忘我地沉浸在傻瓜式的日子裏時,梁森其實主動聯系過她很多次。

只是林都那時候很不喜歡聽梁森讓她好好學習,所以對于他的主動聯系,有很大一半,她都自動略過了。

而且在後面,也一點印象也沒有。

梁森和林都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2015年的五一假期。

那年老楊的身體不太好,梁森請了一天假,提前一天回蒼年去看了老楊。

老楊一直有三高,身體又保養的不好。

梁森趕到的時候,老楊的老婆正在裏面勸老楊,她憂心忡忡地讓老楊帶完這屆學生就提前辦病退,不然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不分好歹的學生給氣得直接撂在講臺上。

進屋後,梁森順着老楊老婆的話多問了幾句,才知道老楊老婆口中說的不分好歹的學生就是林都。

出了醫院,梁森很火大地直奔了林都學校。

從醫院打到車開始,梁森就一直在給林都打電話,二十分鐘的車程很快滑到底,但他打給她的電話始終都是無人接聽。

這一個瞬間,足以讓梁森所有的熱血都迅速涼了下來。跟着,他心口那團騰騰的大火也被撲滅。

恢複冷靜後,梁森聯系了游悅。

他讓游悅幫忙轉告林都,說他在校門口等她,讓她務必出來見他。

那天的天氣不錯,藍天和白雲都像畫一樣美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們學校占地在高處的緣故,梁森看着好像在朝着他這個方向來的一朵雲,覺得它是那麽的近,那麽的真,以至于他覺得站在高地上的自己,只要張開手就能擁抱這一整片的天空。

午間的太陽正盛。

梁森站在日頭映照下的一塊空地上等林都,他身邊只有一個小小的,他自己的影子。

校門口正對着的是一個很大的升旗臺。

升旗臺左右兩邊的樓是教學樓,升旗臺背後的一棟樓則是圖書館,圖書館旁邊則是一個巨大的籃球場。

這個時間點的這條路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

所以當林都推開籃球場的門走到圖書館這邊來時,梁森一眼就看見了她小小的像一個點一樣的身影。

随着林都的走動,她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

梁森發現,她好像長高了,身姿還是和從前一樣板正,單純的看着她的笑臉和神态,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她像是成天出去泡網吧和酒吧的學生。

因為她的精神頭看起來真的很好。

直到林都隔着一道伸縮門在梁森面前站定。

他才發現,她從前素面朝天的臉上現在已經畫上了全妝,那些乍一看還不錯的氣色全是來自于她純熟的化妝技術。

林都開心地朝梁森笑了笑後,又朝他打了個向右的手勢,然後,她就很歡樂地蹦到了門衛室背後。

他們再次隔着一堵牆對望。

梁森看明白了林都的意圖,但是他擔心她會受傷,就朝她揮了揮手,讓她往後退,他翻牆進去。

聽完梁森的建議,林都瞪着眼搖了搖頭後,又輕哼一聲,說:“不行,我不能讓你這種好學生做翻牆這種事情。”

林都話落,就脫了費事的校服外套搭在牆上。

然後從另一邊鐵護欄的雕花上一步步地踩到了保安室旁邊的牆上,最後縱身一躍來到了梁森面前。

她這一整個兒的動作絲滑到梁森伸出去的雙手都毫無用武之地。

梁森前進一步,伸手拿走了她搭在牆上的外套,明知故問道:“經常翻出來?”

聞言,林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抓了現行,她定定地盯了梁森一會兒才讨巧地跑到了梁森前面,笑着反問他:“你們這麽早就放假了啊?”

“沒,”梁森走在林都後面,又替她撣了撣校服上的灰,“我請了一天假。”

林都臉上又漾出了蜜一樣的笑,說:“那我請你吃東西吧,對面有家燒烤店,味道還挺不錯的。”

林都走在前面,摸錢包的時候順手摸出了手機。

梁森看着她雙手平握住手機的樣子,就知道這是有人給她發消息了,而且還是她現在很重視的人,不然她也不能這麽快地就準備回消息。

她手速極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戳了一會兒後,終于想起了梁森還走在她身後,又猛地把手機塞回了褲兜。

林都的手不自然地在她褲兜上敲打了一會兒後,她前進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在又向前緩緩挪動的兩步裏,她似乎也從猶疑不定裏下定了決心,轉回頭定定地看回了梁森。

梁森,也站在離林都五步遠的位置,一臉嚴肅地盯着她。

在梁森的眼神注視下,林都走回來向梁森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我不知道你回蒼年了,我以為你又要打電話說我才沒接電話的。”

聞言,梁森嘲諷地勾了勾唇:“你沒以為錯,我打電話就是要說你。”

“衣服還我,”林都朝梁森一攤手,“我要回去上課了。”

梁森把衣服還給林都,像是從鼻腔裏發出了一聲笑,“你确定你是回去上課的?”

林都氣沖沖穿上衣服說:“不用你管。”

說完話,她像是還沒解氣一樣。

又在把手套進衣袖裏的時候,出其不意地在衣袖裏給梁森豎起了一根中指,把她袖口的收縮處前,頂出了一個三角形的小帳篷。

……

梁森看着林都氣哼哼地往回走。

就在他以為他倆沒有回頭路再走的時候,林都又突然一臉驚恐地跑回來了。

她語無倫次地“呃啊恩”了一會兒,然後下定了決心當剛剛那件事沒有發生過後,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可憐求助道:“我看見我媽了,你掩護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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