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啓決真人見柳絮學會了寫字，就将他從私塾領回來，教他入門功法，柳絮一天就成功引氣入體，修煉進境極快。

過了幾個月，啓決真人的師妹來做客，見柳絮有些沉默怕生，建議啓決真人送他去外門初級學堂上課，多與同齡人接觸一下。

學堂中有以前私塾的同學，他們排斥柳絮，連帶着班裏的人也都不與柳絮說話。

柳絮看着他們說笑玩耍，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參與進去，既期待又害怕。

他能感覺到別人對他的排斥，不敢行動，就偷偷看最熱鬧的地方，幾個男孩子在那追逐吵鬧，沒一會，他們聚成一團，肩膀挨着肩膀圍成一個圈，頭挨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柳絮只是看着他們，就覺得很開心，很滿足了。

聚在一起的男孩卻沒說什麽好話。

一個小胖子不滿地說：“那個怪胎又在偷偷看我們了！”

“今天師叔還誇了他，說他修煉的好，一定是認真了，憑什麽就誇他，我們也都很認真啊。”

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孩是內門長老的孫子，他是小團體的中心：“咱們得給他點教訓。他不是修煉的好嗎？帶他去後山，看看他學的有多好，是他厲害，還是後山的妖獸厲害！”

小胖子在黝黑男孩的指揮下走到柳絮身前，說：“喂，怪......”

小胖子咽下怪胎二字，他是來騙柳絮的，不能把這種外號說出口。小胖子想喚柳絮的名字，卻驚訝地發現他不知道柳絮叫什麽。

他似乎沒有名字，接過柳絮幾次的柳木之靈喊他小主人，學堂師父每次喊他也都是略帶恭敬地喊小師叔。

小胖子突然有些害怕，這個怪胎地位不低，雖然讓人讨厭卻也不能主動招惹欺負。

他後退兩步想跑，卻被身後伸來的一只手頂住，黝黑男孩不知何時來到了小胖子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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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進退不得，只能硬着頭皮問：“下課後我們去玩，你跟我們一起嗎？”

柳絮可能沒想到會有人跟他說話，他眼睛眨了幾下，這才不敢相信地反問：“你在問我嗎？”

“對啊。”

柳絮心中渴望，可又覺得奇怪，他們為什麽邀請他？

柳絮想不明白，也就沒有回答，雙方都不說話，氣氛瞬間變得尴尬。

黝黑男孩推開小胖子，自己上前說：“先生今天又誇你了，如果跟你一起玩，大概我們也能學到東西吧？而且我們要去後山玩，最好能跟你一起。”

後山......柳絮從沒去過那裏，他問：“為什麽？”

黝黑男孩：“山路險峻，一腳踏空，性命難保，你修為高反應快，關鍵時刻能拉我們一把。”

柳絮低頭思索一會，鄭重答應：“好。”

“那就說定了。”黝黑男孩笑着拽走小胖子。

“說定了。”柳絮喃喃自語，重複這三個字，他想回他們一個笑臉，擡起頭卻發現兩人早就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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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崖派的所在地是一片連綿不絕的群山，他們所在的外門學堂，建在群山最外圍的一處山谷，男孩門口中的後山，也只是一個低矮的小山坡。

這個小山坡平平無奇，且每日都有弟子前來探查巡邏，并無危險，所以才任由這些孩子來此撒歡嬉鬧。

此時，柳絮正跟在那群男孩身後，踩在後山寸草不生的小路上。

男孩們鬧着往前跑，沒人搭理柳絮，只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确認柳絮還跟在身後。

柳絮牢記他的承諾，山路險峻，他要保護大家，在關鍵時刻拉住遇難的人。

所以哪怕踩在平整的土路上，柳絮也緊緊跟在男孩們的身後，時刻注意他們的腳下。

黝黑男孩推搡小胖子一把，小胖子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柳絮快步上前，将将伸手攙扶住他，小胖子分量重，柳絮差點反被帶倒，兩人一起晃了幾下，好在都沒有摔倒。

“謝謝。”小胖子驚魂甫定地說。

“不客氣！”柳絮連連擺手，然後笑着說，“你沒事就好！”

柳絮臉上的笑容太過明媚，小胖子像被燒到一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他不敢再看柳絮的臉，看着路邊的雜草，問：“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我沒有名字的，但是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莫舟。很好聽！”

“呃......”莫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突然清晰地認知到一件事，他在傷害柳絮。可是他必須要說，他需要拖住柳絮，吸引他的注意，“為什麽？你為什麽沒有名字？”

“因為師父說，等我築基後就要給我起道號了。修真者都稱呼道號，名字是踏上修仙路之前用的稱呼，我現在起了也用不了多久，還多添了因果，不如不起。”

“這樣啊......”

學堂師父稱呼柳絮為小師叔，那柳絮的師父......

莫舟有不好的預感，他問：“那你師父是？方便說嗎？”

“家師道號啓決。”柳絮語氣有點驕傲。

啓決？莫舟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偏偏越想回憶，越是記不起來。

柳絮繼續說着：“師父他很厲害的，他還是清崖派的掌......”

一聲突兀響起的尖叫打斷了柳絮的話。

柳絮聞聲望去，只見一個巨大的獅形妖獸出現在男孩們的前方，它張開巨口，露出猙獰的牙齒，發出怒吼。

一股氣流随着吼聲一并出現，沖擊力使得靠前的男孩們全都跌坐在地。

柳絮這才發現，他們的前方有一個隐藏在樹葉下的大洞，似乎是人為挖鑿出的陷阱。

妖獸四肢用力，猛地一竄，躍入洞中，叼出一個滿身血跡的幼崽。

妖獸把幼崽放在地上，輕柔地舔了舔它的額頭，可幼崽一動不動，看不出是死是活。

三秒後。

妖獸猛地轉身，怒吼着向人群攻擊過去。

首當其沖的是黝黑皮膚的男孩，他是小團體的領導，他設計了這個陷阱，在裏面放了很多荊棘和削尖的立木，本是想哄騙柳絮掉落，結果卻是那突兀出現的妖獸幼崽中了招。

現在妖獸的巨口近在咫尺，他将是第一個死在妖獸口中的人，長老孫子的特殊地位，讨好奉承他的那些手下，在此刻毫無作用，黝黑男孩吓得緊閉雙眼，可過了許久，預料中的死亡也都沒有來臨，他睜眼去看，卻看到了柳絮。

柳絮正以一種保護地姿态站在他身前。

黝黑男孩被柳絮擋着，看不到妖獸，他在聽到一聲巨大聲響後，看到了前方的突然出現的漫天塵土，然後就被柳絮一把推開。

原來，剛剛柳絮在聽到尖叫聲後立即飛奔過來，他抄起地上的一個大石塊，趕在妖獸就要咬到男孩的前幾秒将石塊送入妖獸口中，擋住了這一咬。

石塊雖然不小，但對于妖獸來說卻并不是個大問題，它一個用力，石塊就在一聲巨響中被咬的粉碎，化為灰塵。

石塊的碎末阻擋了兩邊的視線，但沒有阻擋住妖獸的進攻，幼崽重傷讓妖獸變得狂躁，它重重向兩人撲來，柳絮只來得及把自己身後的男孩推開，自己卻被妖獸撲倒。

柳絮被正面撲倒，他的後背狠狠砸在地上，尖利的石子硌得他後背生疼，也許刺破了他的皮膚，流了血。

但柳絮顧不上這些了，怪獸腥臭的巨口向他咬來，柳絮來不及尋找武器，只能伸手去擋。

他的兩只手抵住妖獸的上下颌骨，勉強擋住妖獸的進攻，他們維持這樣的姿勢，暫時僵持住了。

小胖子莫舟離得最遠，受到得影響最小，他第一個反應過來，顫顫巍巍地撿起一個石塊，想去幫柳絮的忙。

他兩腿打着擺子，慢慢接近，在經過黝黑男孩時卻被一把拽住。

黝黑男孩死死攥住莫舟的手腕，抹了把臉，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個字：“跑！”

莫舟看了眼馬上要支撐不住的柳絮，再看紅着眼睛瞪着他的男孩，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黝黑男孩替他做了決定。

他拉着莫舟跑了起來，其他的男孩也都如夢初醒，跟在兩人身後一起跑了。

正在生死關頭的柳絮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眼前的妖獸身上，柳絮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他不可能從妖獸身下掙脫出來，他必須找到一個武器。

柳絮艱難地左右偏頭，目光所及之處，除了落葉碎石再無其他，沒有武器。

危急時刻，柳絮反而更加冷靜敏銳，他感覺到右臉下有微涼的觸感。

右臉下面有東西。

不是石塊，是平整、光滑、堅硬的東西！

一把匕首？

短劍？

也可能僅僅是個鐵片？

但無論如何，這是柳絮唯一能找到的武器，也是他活下去的機會。

可柳絮騰不出手，無法取得近在咫尺的武器。

柳絮快速思索着，可沒有一種辦法能在這樣僵持的情況下取得武器。

本來逗弄似的跟柳絮角力的妖獸突然意識到這裏只剩下柳絮一個人了！ 它發現了其他人類的逃跑，不想再跟柳絮耗下去了。

妖獸變得狂暴起來，它猛地加重力量，這讓柳絮的狀況更加艱難，但妖獸的急切同樣也給了柳絮機會。

柳絮趁着妖獸結束發力，短暫停歇的空檔，松開右手去夠武器，同時把左手伸到妖獸嘴前。

妖獸果然上鈎，不管不顧得張口咬來。

柳絮故意以左手為餌，也就毫不在意左手的安危，全神關注于剛剛觸到的武器上，他右手一抄，精準地把那武器握在手中。

這是一把斷劍，劍從中間折斷，手柄也破損開裂，柳絮抓的匆忙，開裂的劍柄劃破了柳絮的手，鮮血順着劍柄滴下，疼痛沒有影響柳絮，他從握住劍的那一刻就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态，他好似與手中殘破的斷劍融為一體。

如同伸手出拳一般自然，柳絮無師自通地将全身的靈氣都灌注到手上，拼盡全力向前一刺。

斷劍的頂端劃破了妖獸的脖子，但這缺了劍尖的劍卻無法刺穿妖獸，柳絮很快意識到這一點，他就勢側身揮劍，改刺為砍，劃開了妖獸的脖子。

這一系列變故在瞬間發生，甚至妖獸的意識還停留在咬下柳絮的左臂，在它意識到自己被攻擊時，它的脖子已經被劃開了，鮮血噴湧，妖獸轟然倒地。

柳絮握着劍劇烈的喘息，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已經安全了，妖獸已經被他殺了。

柳絮這才想起來關心自己充作誘餌的左手。他這一劍揮的快，左手沒有被咬到，完好無損。

妖獸巨大的身體不斷往外湧着鮮血，鮮血蔓延到柳絮腳下，柳絮往後退了兩步躲開。妖獸的眼睛大睜着，滿是驚怒怨恨。

妖獸死了，是他殺了妖獸。

柳絮沒有害怕，也沒有後悔，他記得自己對莫舟等人的承諾，會保護他們，在關鍵時刻拉他們一把。

柳絮暗自慶幸，還好今天他來了後山，他保護了師兄弟們。

柳絮不再看妖獸，他知道自己臉上濺了血，怕吓到身後的同門，所以用力擦了擦臉，這才露出一個大大地笑容，邊說邊往後轉身。

“怪物被我打敗了。沒事了，你們別......怕。”

身後空無一人，只有滿地枯草，柳絮的笑容甚至還僵在臉上，笑容漸漸隐去，他就那麽一直站着，直到天漸漸暗下來。

柳絮擡頭看了看天：“太晚了，再不回去，師父要擔心了。”

柳絮剛走兩步，就又停下了。

後山背陰，在黃昏時異常陰暗，但柳絮還是看到了那重傷倒地的幼獸，幼獸胸腔微不可見地起伏着，它還沒死，但也快了。

柳絮從衣服內掏出一個小布包，小布包裏三層外三層地裹得嚴嚴實實的，打開後，卻見裏面只包着一粒丹藥，柳絮把這粒丹藥給妖獸喂下，轉身離開。

柳絮腿短，所住的山峰距離後山又遠，等他走回去，已經是深夜了。

房屋一片寂靜。

柳絮推開自己的房門，裏面空無一人。

柳絮又在門口站了一會，這才緩緩進屋，點燈，洗臉，換衣。

這才瞧見桌上有個紙條，是師父給他留的信息，上面有短短三行字：

外出

歸期不定

好好修煉

柳絮看了一會，把紙條疊好放入懷中，他盤膝坐到床上，想利用睡前的時間抓緊修煉。

打坐一夜不覺疲憊，此後，柳絮夜夜打坐修煉，再也沒有躺下入眠。

心魔以為抓住了柳絮的破綻，竊喜着、暗笑着繼續深入，卻發現柳絮不僅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努力，進步更快了。他再也沒被其他人玩耍的聲音幹擾，做到了真正的心無旁骛，一心修道。

柳絮在還不懂什麽是悲傷的時候，就再不會悲傷了。

胸前傳來陌生的熱度，柳絮從回憶中脫離，淩蔚然正背着他前行。

心魔來逛了一圈，發現無處可破，除了讓柳絮陷入回憶、恍惚了幾秒外什麽也辦不到，只能灰溜溜地隐了。

淩蔚然調整了一下姿勢，把因背着柳絮走動而上移的衣服拽平，然後問：“是不是不冷了？”

“恩。”

柳絮突然想起，每次他說恩，系統都會生氣。

也許他該再說些什麽。

柳絮露出一抹淺笑，重複着說了一句廢話，“是的，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