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七殺(十七)
七殺(十七)
思渺有點困了,撐着腦袋打哈欠,思遙不放心他自己回去睡,又不敢放在夏遇孤的床上,抱着他找了張角落的椅子坐了。
思渺小小的腦袋窩在他懷裏,夢呓似的往裏鑽了鑽,小手緊緊抓着他的袖子,弄皺了一片鶴羽。
思遙認真的聽着三人說話,毫不在意衣袖被抓皺。
南音提起靈娘,眼睛裏滿是遺憾,平時的随和笑意蕩然無存,只剩一點嘆息。
沈珩轉了下話題道: “南音真人,你當時和陸微明交手,覺得不覺得他身上應該有鑄魂石之力”
夏遇孤想了想,把前後事情略微在腦子裏理了一遍,也覺得應該有,且不止一顆。
南音點了下頭: “我想應該是有,哦對了,這個給你們。”
夏遇孤接過來,那石頭上散發着一圈柔軟的光暈,赫然就是鑄魂石碎片。
他取出自己身上的那顆,兩塊鑄魂石像是有感應一般,自動合成一塊稍大的貝殼狀。
沈珩眯眼,總覺得上面的咒文更繁雜一點,伸手要去接,被夏遇孤擋了回去: “拿了又喊頭疼。”
南音看了兩人的動作,咳了聲: “既然我一個方外之人就不管你們這麽多了,鑄魂石也是沉檀讓我帶給你們的,你們收着吧。”
夏遇孤問道: “師兄要走”
“嗯,到了極樂海,總歸還是要先見見司承,我知你心裏芥蒂,就不必一同去了。”南音腳步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沈珩,似笑非笑地問: “思渺能不能麻煩沈教主給帶幾天”
沈珩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好說好說。”
南音拱手一笑: “那貧道先行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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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一走,思遙也不敢再在夏遇孤的屋裏霸占多久,忙抱起思渺告退了。
沈珩自覺的脫了外衣鞋子爬上他的床,摸出煙鬥自己往裏頭塞甜草,頭也沒擡的喊了聲: “先生。”
夏遇孤緊張了下: “嗯”
沈珩一笑,斜靠在床柱上招手: “過來。”
夏遇孤依言走過來,還沒站穩就被他扯着腰帶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你為什麽不看我我衣服都脫了,不是說好待會都聽我的嗎”沈珩靠近。
“我……”夏遇孤一擡頭,冰涼溫潤的唇角一擦而過。!!!
夏遇孤立時呆了,腦子裏轟隆一聲,嘴唇上殘留的氣息卻又那麽柔軟,直直的撞進他的心口窩,亟欲撕個粉碎。
沈珩淺茶色的眸子蘊一點笑意,微微彎着的眼角讓夏遇孤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還未來得及起身,就感覺唇上一濕。
沈珩伸出舌尖,舔了下,長驅直入的要去頂開他的牙齒。
手指搭在他的腰上,松松按了下後腰,夏遇孤感覺腰眼一麻,發覺他的手指更有向下的趨勢,驟然回神向後退了幾步: “你你你我我……”
沈珩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兩腿盤着,手臂抵在下巴上,委屈的控訴: “先生,你怎麽能親我!”
夏遇孤臉色紅紅白白的說不出話,耳朵紅的像是被狠狠擰過,連帶着臉上也有了血色。
“我……你!”夏遇孤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向來沉穩的夏先天,竟然有點局促了。
“噗哈哈哈哈……”沈珩忍住笑意從懷裏摸出來一樣東西, “別走別走,不笑了就是。”
夏遇孤不理他,背對着他擡起一只手緩慢的擡起來按了按唇角,沒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又迅速收回去,像個怕被發現犯錯的孩子。
夏遇孤嘆了口氣,他原本就對沈珩百依百順,再一知道他會受鑄魂石影響,心裏更是舍不得,從桌邊倒了杯水走回來,拿開他的煙鬥,換了杯子過去。
沈珩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從床上半爬起來,兩只手按在床上半跪着, “不能嫌醜啊,這是我跟巧生學了半個時辰才學會的。”
夏遇孤低頭一看,一個紅色的絲縧,在腰側微微晃動。
他就這麽毫不在意的跪在自己身前,斂着眉認真的替他整理腰帶,修長的手指撥了兩下紅色的流蘇。
沈珩擡起頭: “好了,你可以說喜歡了。”
夏遇孤咬了咬唇,極輕的說了聲: “喜歡。”
“你說什麽”沈珩問。
“喜歡。”夏遇孤回。
“喜歡誰”
夏遇孤這次卻是怎麽也不肯說了,無論沈珩怎麽誘哄怎麽逼迫,那張嘴跟蚌殼似的,半個字也不往外說。
沈珩無趣的嘟囔: “只喜歡絲縧不喜歡編絲縧的人,先生你可真無情。”
夏遇孤咬了下舌尖,心裏默默想,幸好思渺不在這裏,不然他就瞞不住了。
沈珩從床上爬起來要下去,被夏遇孤攬着腰托了下: “不好好睡覺往哪兒去”
沈珩道: “吵了架的夫妻都是要分房睡的,我們也不能免俗。”
夏遇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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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亮,司夜闕衆人才剛從夢中醒來,弟子穿戴整齊起來,還沒呼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就被自家家主的怒吼吓了一個激靈。
“君塵!”
司承從房間裏出來,懷裏抱着個不知什麽東西,眉毛一跳一跳的壓抑着怒氣,俊秀的面龐上籠罩着一層怒氣,步履極快的走到院子裏,逮到一個弟子便問。
弟子一聽他這麽連名帶姓的喊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瑟瑟發抖地指指牆頭。
司承擡眼一看,那人正蹲在牆頭上喂一只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白尾鹞。
“君攸寧!”司承沉聲。
那白尾鹞被吓了一跳,顫了兩下翅膀撲閃着呼嘯而起,繞着君塵舉起的手臂飛了幾圈兒,停在了小臂上,輕輕的啄了幾下。
“哎呀承承你起來啦!”君塵眼睛一彎,俊秀的面容上立刻漾出一層笑意。
司承仍舊扛着那個人形高的東西,臉上含着隐隐的怒意,斜飛入鬓的眉眼凝成一把刀,卻在他傻乎乎的一句話裏,頓時揉成了春水。
“一大早蹲在牆上幹什麽,過來。”司承丢開扛着的東西,壓了壓怒氣,心道:我跟這個傻子置什麽氣。
君塵從牆頭上跳下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讪笑的看着那團東西一眼,若無其事的從懷裏摸出幾個小油紙包: “承承吃不吃糖呀”
司承搖了下頭,替他擦了擦臉上的灰: “你這段時日別自己一個人亂跑,想去哪兒跟司月說一聲,我忙着查二哥的事情也總顧不上你。”
君塵剝開一塊糖,放在嘴裏咬了,含混的看着司承道: “你想複活沈月白”
司承沒回答,反倒是喃喃地念叨了句: “醉卧平生一知己,俠骨丹青何愁寄。”
昔日樂游三傑,沈月白雖常被長輩诟病浪蕩過頭端方不足。
其實這人心底配是的再清逸不過的君子之風。
如今樂游不在,三傑不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孑然于世,他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苦。
生生,死死,天命也。
從沈家滅門到現在,足足十年時間,他從未有一日放棄過調查,然而這件事就像是被捂在夜幕深處的深淵裏,他除了知道是和夜玄圖以及鑄魂石有關,其他竟一無所知。
司承嘆了口氣: “要是能有一線機會,我願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這是我欠二哥的。”
君塵放軟聲音: “承承……”
司承拉下他的手,在手腕處捏了下: “攸寧,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君塵握住他的手,兩手包在裏面,傻氣的展顏一笑: “不是,我的承承最厲害啦!”
司承看着他燦若星辰的笑臉,只覺得天色都瞬間亮了起來,他一掃心中陰霾,只覺得有君塵在,哪怕前面是千軍萬馬他也能所向披靡。
君塵傻笑: “哎嘿嘿!”
司承站起身,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朝弟子吩咐: “對了,秦家要是來人,你讓他們直接來劍室找我。”
“秦家的人來幹什麽”君塵問。
“多半也是為了鑄魂石的事情。”司承沒打算跟他說太多,頓了頓又轉了個話題說: “你自己玩兒去吧,別亂跑,也別跟人打架,聽見沒”
“好嘞!”君塵一伸手,那白尾鹞又撲棱着翅膀站在了他的手臂上,一人一鳥歡樂走了。
司承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真是傻子。”說完轉身要回劍室。
“承承!”
司承一轉頭,感覺身後一陣極快的風,未及反應就感覺到嘴唇上一熱,有個圓圓的東西被那人舌尖一抵,送了進來。
司承一怔,張了下嘴,圓滑的糖塊在嘴裏化開了一點甜味,君塵嘿嘿嘿的笑了下,又似一陣風般卷走了。
嘴裏的糖帶着一點清甜的果香,帶着他口齒間的滾燙,直接就從舌尖蔓到了心底,真是……
他轉過身,看着那風風火火好像腦子裏缺根弦兒的二傻子,忽然想起撿到他的那天。
他蹲在牆角聽幾個乞丐講故事,眼睛亮的跟天上星一樣。
他仿佛從這人身上,看到了一抹沈月白的影子,不由得停住腳步多看了他幾眼。
他走過來,端着一股傻氣: “你在看我嗎”
“你叫什麽”司承問。
這人穿的也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打了無數個補丁,可他走過來時,身上竟帶着一股水草似的清香,完全不是尋常乞丐身上的馊酸氣味。
他手長腳長,敞開的領口能看到裏頭的鎖骨雪白,略微鼓起一點弧度,手指修長有力,眼睛一黃一藍,俊逸到有些妖異。
那人咧開嘴他笑了笑,一臉毫不設防: “君塵,我師父給我起的名字,他說君子當如塵埃。”
司承沉默了半晌,說了聲好名字,便擡腳欲走,被那人一把拉住,湊過來就親一下了,蜻蜓點水一觸即松。
“你!”
那人嘿嘿笑了一聲: “你用眼睛占了我便宜,我用嘴讨回來,有什麽不對嗎”
“強詞奪理!”
君塵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回來: “難道你想白白占我便宜嗎我師父說了,被別人占了便宜就要讨回來,不然就要打他,可我舍不得打你。”
司承從來沒見過這種口齒伶俐到把黑的說成白的的流氓,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就這麽又被他洗腦了句: “眼睛鼻子嘴巴,有什麽區別嗎不都是臉上的嗎難道眼睛就比嘴巴高貴嗎”
司承覺得竟然無法反駁,心道:他這麽流氓,那他師父更不是個好東西。
後來,他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跟進了司夜闕,大大方方的出入他的房間,有時候司承被煩的不行,他就一臉小狗似的讨好: “承承……”
“唉……”司承嘆了口氣。
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非要在那個牆根兒多看他一眼。
都怪沈月白這個禍害。
得逞了的君塵笑眯眯的遛鳥玩,順便再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人,打算來個日行一善。
一繞過巷子。
“哎,看這裏一眼。”沈珩靠在牆角,朝他招呼了一聲。
剛才還一臉呆萌無賴小可愛的君塵神色一凜,俨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松開手裏正在玩兒着的白尾鹞,神情冷峻的擡起頭。
“啧,這麽兇的眼神,不想看到我”沈珩笑了聲,嘩啦一聲扯開扇子,輕輕的晃了幾下,明騷之氣熏了君塵一臉。
沈珩笑: “叛教你也叛過了,還沒玩夠”
客棧單間裏。
君塵筆直筆直的給沈珩跪了下去, “師父,請你将我逐出玄隐教。”
他一擡眼,哎喲。
“來來來,你把叛教的處罰說一遍我聽聽。”沈珩給自己倒了杯酒,優哉的喝了口。
君塵聲音平靜: “凡叛教,自請逐出門派者,必先過噬靈窟遭受萬靈噬咬,再……”
沈珩目瞪口呆,這個狗屁規矩都是他閑來沒事寫來唬那些老東西的,沒想動君塵真還一字不差的全都背完了。
不過。
他既知逐出玄隐教要受這種必死的苦,卻依然還是毅然決然的決定脫離
“君塵。”沈珩傾身看他: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君塵別過頭。
沈珩救了他,教他法術劍術,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沈珩給他的,包括名字。
他說:君子如微塵,我希望你做玄隐教最後的一束光。
如果不是遇見了司承,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背叛玄隐教,背叛沈珩。
“你雖然是玄隐教的二長老,但那些真正肮髒的事情你見都沒見過,暗害同道,屠人滿門,以活人精血修煉……”
沈珩嗤笑了聲: “你覺得叛教就真能擺脫過往,用幹淨的身份陪在司承身邊別傻了。”
沈珩捏起君塵的下巴: “你是一只翺翔天際的大鳥,別為了他成為家雀。”
君塵不語。
沈珩看他別過去的臉,嗤笑了聲,他在玄隐教的時候,從來不受這些狗屁規矩束縛,他也懶得管他,他愛幹嘛幹嘛去,以後的玄隐教都是他的還不允許叛逆一下了
結果,叛逆到叛教了,氣怒之餘沈珩也沒想好要怎麽着,結果這狗屁不通的跑去做人家護院兒了
“你有沒有出息”沈珩松開他的下巴,酒杯拍的山響,卻依然沒撼動君塵的表情。
沈珩感覺自己要被這叛逆孩子氣死了,一手撐在腰上一手按着腦門有氣無力的擺擺手: “算了你起來吧。”
君塵緩緩地伸出手,慢慢的放在了沈珩的背上,遲疑的看着他: “師父,你怎麽了”
“被你氣的!”沈珩頭疼的按了幾下,覺得連胸口都開始疼了,終于在晚了七八年後感受到了來自叛逆熊孩子的糟心。
“唉……”沈珩擺了擺手: “你走吧,讓我好好想一想。”
君塵走後,沈珩一個人坐在客棧裏喝了半天酒,也想了很多事,他起初是利用夏遇孤,但這麽久的時間下來,他也是真想給蘭朵找到過去以後,把玄隐教交給君塵。
往後夏遇孤去哪兒他去哪兒,結果君塵在他之前就跟司承跑了,蘭朵的身世還是沒有半點頭緒,玄隐教還是要靠他自己撐着。
沒來由的,就有點羨慕君塵,他能抛下一切,為了司承甘願束縛,從潇灑來去如風變成鎮守心頭的石獅子。
腦子裏亂糟糟的想了半天,又想着,不知道夏遇孤這樣的人,願不願意去他的世界。
他能帶他去山上打獵,他愛種假藥,就給他種一座山頭的假藥,愛雕木頭人,他就天天給他砍木頭,他不喜歡他胡鬧,那他就規矩板正。
他想要什麽,他都弄來給他,給他捧在手心兒裏,妥善放在心尖上。
沈珩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他那裏那麽髒,還是他跟他走好了。
去孤館,也去清微觀,他想去哪兒他就陪他去哪兒。
沈珩心裏打定主意,心情大好的站起身,身後忽然一聲尖利的笑,他猛地閃身,瞬間抽出琉璃扇一擋,扇面轉了一圈,朝身後劃砍而去,而此時身後一道光華大盛。
沈珩竟被那光狠狠地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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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腐為耽生扔了1個地雷
很不幸,這個作者太不争氣了,連個尾氣都沒有,譴責,必須譴責,我先代你們譴責(尾氣會有的,快了就快了(小聲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