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斬劫(二)
斬劫(二)
沈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像塊巨石一樣狠狠地砸在了夏遇孤的心上,他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才僵硬的像木頭人一樣緩慢的點了下頭。
沈珩看見他眼睛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臉色卻煞白的像個死人,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這一個問句,直接能把他撕成兩半。
那些他深埋許久的秘密陡然被他掀在陽光下,驚駭又局促的想躲,卻避無可避。
“你……都記起了多少”夏遇孤問,聲音顫的支離破碎,又沉的發悶。
沈珩從他懷裏收回手,擡了下眼: “我沒有記起來,我猜的。”
夏遇孤一頓,眼底血意更是明顯: “你……你真是!”
沈珩笑着往他懷裏靠了靠: “說吧,上輩子怎麽對不起我了”
夏遇孤心神仍舊難以撫平,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那些千方百計想要隐瞞的東西被他輕描淡寫的提起來,他垂了下眼睛,道: “我殺了你。”
啪嗒。
煙鬥掉在了地上,沈珩默默撿起來擦了擦灰又塞進嘴裏,真真假假的驚訝了下: “那我們這個還是相愛相殺”
“十二年前,你曾到清微觀……”夏遇孤搖了下頭,溫聲将初識至分別一一講了,沈珩聽得認真,看到他講到沈家滅門到殺他之後就開始咬牙,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
“夏清。”
“這麽多年,苦嗎”
夏遇孤一怔,下意識擡頭去看他,心底繃住的那根線,忽然就斷了。
十多年的壓抑在這一瞬間,崩碎成齑粉,他極緩慢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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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好了沈珩知道事實之後會對他刀劍相向,兩人終歸分道揚镳,也做好了承受他的滿心恨意,可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直接擊碎了他所有的抵抗。
他這一瞬間很想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問為什麽,可他最終還是忍下了,多年壓抑早已成了習慣。
他習慣了。
沈珩以為他會說不礙事,無妨,沒想到他竟然這麽老實的點了下頭,可見心裏的苦已經連他的自制都壓不住了,心尖疼的一揪,從布包裏取出一個小木頭人,在他面前晃了下: “眼熟了”
夏遇孤心神一震, “你怎,怎會有!”
沈珩沒回答,反道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夏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隐瞞的很好”
夏遇孤極其緩慢的搖了下頭: “我不知道。”
沈珩擺弄着木頭人,手指甲在那栩栩如生的衣擺上撫摸了兩下, “在孤館摘桃子那次,我撿到了這個木頭人,當時覺得有點像我,不過我不要臉慣了,不能作為證據。真正讓我覺得懷疑我和你有關系是你的每次不管什麽事都把我往身後護,我一開始覺得你是看上我了,但是你不是這樣的人。”
夏遇孤握緊手指,幾乎要掐出血來,他低低呢喃: “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魔尊……那次嗎”
沈珩唔了聲: “還要更早一些,我問你很多次要不要跟我走,你沒有直接拒絕。你當時說的是,你不能。”
夏遇孤沉默,沈珩笑意漸漸褪去,轉着手裏的煙鬥又輕道: “你不願意跟我走,卻把我想送你但是不小心被撞斷了的那個黑玉簪當寶一樣小心翼翼的收進懷裏,對我幾乎百依百順,一點兒原則都沒有。所以你不願意跟我走,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沈珩其實早就發覺他的不對勁,一問多了就裝死,一說到感情扭頭就走,他心裏一定壓着很多不能言說,起碼是不能跟他說的苦,不然為什麽他總是說自己不礙事不要緊不妨事。
他不想讓他過多的關心自己,這樣等有一天他替自己死的時候,他才能不那麽傷心。
他難道就不知道,他這樣他才更加心疼嗎
“對不起。”夏遇孤垂眼: “如果我能再早一些趕到漠北,你們也許都不用死,我……很沒用,後來再相遇我還……再見到你之後,既盼你記起,又盼你永遠不要記起來,我很自私吧,明明是自己負你在先,卻要求你初心不負。”
沈珩沉默了一會,緩緩的坐起身在他額頭上的魔契紋上吻了一下,然後把他頭頂的鬥篷兜帽揭開,理順了他的白發。
夏遇孤僵硬如石,心底陡然生出了一點怯意,心也顫的無處安放。
“夏清,你聽着,你沒有對不起我,也不用對我愧疚。”沈珩頓了頓,直直的看進他的眼睛裏,手指在他眉間鵝黃烙印上極輕的碰了下: “要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更多,我毀了你的一生,甚至……”
夏遇孤按住他的手指: “我心甘情願的,你沒有。”
沈珩順勢把臉埋進他的手心,蹭了蹭: “我自己什麽樣我心裏清楚,能得你喜歡,實在三生有幸。”
夏遇孤剛想開口,就聽他又道: “你往後有什麽事明明白白拿出來跟我講,我也懶得去猜你心裏又瞞着我什麽事,我心疼你,卻也沒法兒這麽縱容你。”
夏遇孤悶聲,狠狠地将他攬進了懷裏,骨骼都按得生疼,沈珩仰頭由他抱着,把頭往他肩窩靠了靠。
夏遇孤一直沒有什麽朋友,除了南音和沉檀也沒見他和什麽人走得近過,偶爾南音會找他喝酒說話,他也只是看着,很少喝。
他的一生,從心思初開就只注視着沈月白,從此以後命裏也只有一個沈月白。
十數年的孤寂對他來講并不難熬,難熬是的求而不得的沈月白。
在孤館裏,他封印了一縷神識,日日夜夜重複着沈月白死的那一日,久而久之他都覺得只有這樣的疼痛才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着。
時如逝水匆匆而過,他對仙道無意,人生對他來講不過數十年,生生死死早已如浮雲看淡,他能和沈月白再次重遇,就算是上天只給他一個時辰的生命,他也覺得夠了。
足夠了。
夏遇孤胸口酸嗆,又不自覺的想,不夠啊,就算是再讓他這麽靜靜看着沈珩一萬年,他都覺得不夠。
一個時辰怎麽夠呢。
夏遇孤壓住沈珩的背,将他狠狠的按在了懷裏: “沈珩。”
沈珩從他肩膀上動了動腦袋: “嗯。”
“能不能……如果你還要我,能不能永遠不要再趕我走。”夏遇孤輕輕地說。
沈珩愣了一下,他從來不知道還有人能用這樣委曲求全的語氣跟他說話,更何況這個人是當年修仙界極負盛名的先天道長夏遇孤啊!
他怎麽……
沈珩明白過來,這一定是他還是沈月白的時候幹的操蛋事兒,大概是因為什麽事兒趕他走過,所以才沒來得及去沈家救他,造成了他這麽多委屈遺憾。
“不會。”沈珩停頓了下,鄭重的看着他的眼睛佯怒道: “先生,你都娶了我了,你想不認賬”
沈珩朝他眨眨眼,看見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晃神,好心的替他回憶道: “巧生家呀,咱們可是對着日月拜過天地的,還是你覺得那不作數”
夏遇孤心裏又酸又甜,緊緊揉了他的後背, “作數。”
沈珩滿意的嗯了聲: “都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那我人也嫁了,無論你怎麽樣我不都得跟你白頭偕老嗎不過你喜歡我……真是有點犧牲了啊。”
夏遇孤搖了下頭: “喜歡你,不是犧牲,是三生有幸。”
沈珩知道夏遇孤通透,有些話反而不必說的太明白,只要讓他明白,他對于前塵往事并無恨意,給他吃顆定心丸便足夠了。
那些他在意的事情,只是他自己心疼他的魔障,現在他人好好的在他身邊,魔障自然有一日煙消雲散。
沈珩頭又有點疼,夏遇孤托着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手指握着他的松松放在他的胸口, “要不要睡一會。”
“不睡了,不困。”沈珩搖了下頭,既然要緊事解決完了,就該找找原因了, “你說沈家被滅門,你趕到的時候只剩一片大火,起碼應該有傷痕和殘留的靈力,你能判斷跟什麽人有關系麽”
“不能。”夏遇孤沉吟了下: “我檢查過,劍傷普通也沒有殘留靈力,因為當時魔族和修仙界戰争不斷,沈老無意中得了夜玄圖和一枚鑄魂,我想多半與此有關。”
“夜玄圖現在在魔尊手裏,倒是有可能,那鑄魂石也被他一道帶走了”
夏遇孤臉頰浮起一點紅意,輕聲道: “沒有,鑄魂石被你當琉璃珠……送人了。”
沈珩一頓,笑道: “……我這麽大方的嗎送給哪個姑娘了”
夏遇孤垂了垂眼: “在我這裏。”
沈珩持續目瞪口呆: “原來我這麽多年前就已經把媳婦兒訂下了呀,我怎麽這麽有遠見,唉如果我能晚點兒死,指不定咱們早……嗯不打岔不打岔,然後呢”
夏遇孤道: “後來我從浮屠塔回來,承受不了鑄魂石之力,就被師兄拿走了。”
沈珩略微一思索: “你師兄……是沉檀吧,這個人也太過分了,沒收別人定情信物,像話嗎!”
夏遇孤: “師兄雖然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又嚴格,但對我卻向來寬容,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我在用禁術救你那次,已經死了。”
沈珩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打斷了他: “不對,你說你是跟南音一塊兒除魔的,那你遇見我時,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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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就說是甜文吧,都沒有互虐!
四舍五……不入了,就是糖!(理直氣壯!)
說開車的朋友們,要啥自行車啊,這還在野外就開了嗎,怎麽也得找個平地吧,沈·豌豆·珩·公主嬌弱,硌壞了誰賠,我肯定溜了不會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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