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斬劫(三)
斬劫(三)
沈珩在腦子裏搜尋了一下,他的記憶裏,南音這個人一直都是随性而為無欲無求的。
唔,也不是,真要說所求的話,就是偷偷躲着沉檀喝酒。
沉檀的脾氣不算好,又清正慣了的,雖然入門比南音晚一些,又要喊他一聲師兄,但罵起他來卻是半點不嘴軟。
有時候氣起來了下滿三個月的禁酒令,或是當着他的面兒把酒壇挨個兒扔下山崖。
南音一向是照單全收從不生氣,讓去清思崖思過就坦然地拎着兩壺酒慢慢思,等沉檀氣消了,自然會派弟子把他叫下來。
他在清微觀算得上是脾氣最好的了,弟子們跟他也沒什麽隔閡代溝,人緣極好。
按照夏遇孤說的,他還是沈月白的時候,受南音邀約去清微觀做客,那就代表是和他還算談得來的朋友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他在面對他的時候,反倒是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沈珩不想去猜忌夏遇孤的師兄讓他為難,但如果他當時真的在場,卻讓他被抽魂的話,那這件事就有點可疑了。
夏遇孤搖了下頭: “師兄當時也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從浮屠塔下來時遇見沉檀師兄,我們一起回去發現師兄替我守了你很長時間,有魔族之人來犯,師兄為護你幾乎力竭,不會是他。”
沈珩道: “南音知道我的身份嗎”
夏遇孤抿了下唇: “是我請師兄隐瞞……”
沈珩哦了一聲,明白他請南音瞞着的意思了,暫且略過這個話題,又問道: “如果不是南音,那麽……沉檀呢”
夏遇孤皺眉搖了下頭: “不會。”
沉檀幾乎就是清微觀的标杆楷模,孤高冷傲劍術無雙,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卻仍有一顆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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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是做這種事的人。
沈家被滅門的時候,他們兩個也都在清微觀并未出去,況且對于他喜歡沈月白這件事,沉檀雖然不甚高興卻從未阻攔過,不然根本不會放他去浮屠塔。
沈珩一想也是,師弟人都死在浮屠塔了,再回來馬後炮抽他的魂幹什麽,還不如打暈了他,再一刀把他切了來的省事。
夜玄圖,鑄魂石,沈家滅門,殺手組織還有背後那個看不見的人,他就像這一切的推手,掌控着全局卻絲毫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沈珩突然感覺有一絲慌亂,那種就像是從心底催生的恐懼席卷而來,讓他忍不住想打顫。
總覺得前路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們。
夏遇孤握住他手指,把他往懷裏帶了帶: “是不是冷”
沈珩搖搖頭,咬牙忍住了頭疼,想了想道: “先生,你覺得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夏遇孤響了下,道: “繼續找鑄魂石。”
沈珩點頭表示可行: “如果這一切都因為鑄魂石而起,那我們掌握了大半的碎片,幕後主使者自然會來找我們,現在的突破口……還是從陸微明下手”
夏遇孤點頭: “嗯。”
沈珩覺得不舒服,腦子裏像有千萬根絲線纏來纏去,勒的有近又疼讓人喘不開氣。
夏遇孤擡手攬在他的腰間,支撐着他的身子,眉目擔憂的運起靈力,沈珩扒拉下他的手指: “別再耗費靈力了,我沒事。”
夏遇孤皺眉: “可是你很疼。”
沈珩彎眼一笑: “疼算什麽,你這麽抱着我,還這麽乖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我就算即刻死了都覺得高興。”
夏遇孤手指一緊,眼神發沉的瞪他: “不要亂說。”
沈珩笑道: “好好好,不亂說不亂說,你好不容易才能跟我在一起,我怎麽說也得陪你個百八十年的,就怕到時候我老了,不好看了你就不要我了。”
夏遇孤搖搖頭,怎麽會呢,別說是他老了,不好看了,就算是死爛了化成灰了,他對他的愛也不會少一分一毫。
沈珩摸了摸他臉頰,垂下來的一束白發搭在他的手指上,有些涼。
“你怨我嗎”
夏遇孤搖頭: “從未。”
“你再也不能接觸陽光,眉間烙印永不消失,青絲成雪,你該怨我的。”沈珩玩着他的頭發,語氣低低的說着。
夏遇孤擡起他的臉,溫聲道: “如果不能見光,一個烙印和白發就能換你活過來,我覺得很值得。”
沈珩見他眼底深情,心底泛起的漣漪逐漸裹成漩渦,一點一點吞噬他所有理智,終于笑嘆了聲: “真傻。”
夏遇孤笑了笑沒有說話,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從心底生出的笑意,眼角眉梢略微一彎,霧色忽然就散了,只留一片清明秀麗。
沈珩心頭一軟,攬着夏遇孤的肩膀道: “心肝兒,扶我起來。”
夏遇孤: “要做什麽”
沈珩道: “找法子出去啊,趕緊辦完了這些事兒咱們好退隐,等不及跟你天天喂雞養鴨帶孩子了,哎好像不能生,那我們問一問南音,看看哪兒能撿孩子”
夏遇孤失笑: “又胡說八道。”
沈珩碰了碰他嘴角,笑的眉眼彎彎: “你看笑了吧,就該多笑笑。不瞞你說,你一笑我連心都想挖給你,我這要是做了皇帝,保管也是個昏君。”
“沒點遮攔,什麽都往外說,也不怕別人聽了。”夏遇孤臉色浮起一層粉,看着氣色好多了,沈珩向來沒皮沒臉的,哪在乎這個。
“我怕什麽人說,讓他們嫉妒去吧。”
夏遇孤笑着拿過他手臂搭在脖子後,抄着他的膝彎就抱了起來: “別貧了,去看看出路。”
沈珩忙道: “哎哎哎沒事,我就是有點兒頭疼,又不是斷腿,不用抱不用抱。”
夏遇孤身上也帶着傷,雖然他一直沒說但他也看出來了,沖進幽冥幻境的時候斬殺魔靈又替他擋了不少封印之力,下來還不要命的給他灌靈力,多半也是強撐着。
他既然接了他這重如千山的愛也自當好好捧在手心裏,雖然他并未記起那段前塵往事,可對夏遇孤的情意卻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
他見第一面就想撩撥他,他把這一切歸于看臉和他撩東撩西的脾氣,并未多想。
現在想來,也許在他這個魂魄裏,仍殘留着獨屬于他的那一處天地,就算死去千萬次,仍不可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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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竹屋內桌椅擺放整齊,幹淨漂亮的竹雕擺件放在窗邊,牆上挂着一幅畫,上頭那句詩和一個看不太清臉的男人,赫然就是沈月白。
南音拂塵一甩搭在手臂上,笑道: “秦姑娘好雅興,約貧道喝茶麽。”
秦十九纖指一轉,一杯滾燙的茶便被送了出去,南音臉上笑意不減,松松接住了茶杯,裏頭茶湯絲毫沒有灑出一滴。
他放下茶杯,聲音淺淡: “茶就不喝了,小徒不懂事不知哪裏得罪了秦姑娘,都是貧道教徒無方,若有冒犯就讓貧道代他向秦姑娘致歉。”
秦十九放下茶杯站起來,繞着桌子走了半圈到南音身邊,手指搭上他的肩膀, “貧道南音你是在清微觀待久了修身養性到忘記仇恨也忘記自己是誰了吧。”
南音眉尖一抽,冷意立刻泛了上來,躲開她的觸碰: “該怎麽做我自有分寸,思渺現在還不到用他的時候,等到必要時,我會把他交給你。”
秦十九笑道: “就怕是到時候師徒情深,你舍不得了。”
南音哎了聲: “一顆棋子倒還不至于,秦姑娘何必大費周章拿他來試探我。”
秦十九攏了攏頭發,鮮紅色的長裙襯得皮膚白皙嬌媚,眉眼之間卻有一股不屬于女人的英氣一閃而過。
“也是,你能為了一顆棋子辛辛苦苦養育數年,豈是這樣就能試探的。不過這個思渺還好,你為了他的天眼,狠心下了蠱讓他永遠長不大,他這個心智低下不知所謂也就罷了,那個思遙,我看着倒不是個省油的燈,你掌控得住他這個神之血脈麽”
南音對這個陰陽怪氣的男人向來沒有好感,随即冷嗤一聲: “能否掌控是貧道的事,秦姑娘就不必費心了吧。”
秦十九眼神一冷: “你困了他九年,若不盡快實行計劃,我可不再等了,到時候我管你的思遙還是思渺,都要以身血祭!”
“你敢。”南音拂塵一掃,擺着精細擺件和茶壺的竹桌應聲而碎,木屑橫飛濺到她的裙擺上,茶水順着木屑碎瓷片滲入腳下。
秦十九臉色一冷, “我沒有什麽不敢!要不是你手快,十一怎麽可能死的那麽輕松,任何阻礙我得到他的人,都必須死。”
南音冷笑着看向他,向前走了一步,拂塵一甩重新搭回手臂上,一派高高在上不惹凡塵的清華道長姿态。
“你是什麽東西,敢這麽威脅我。”南音眼神一瞥,冷道: “我們不過是合作的關系,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找齊鑄魂石,如果你敢對思渺不利,這個桌子就是你的下場,我說到做到。”
秦十九原本就不是什麽良家少女,聽得他這樣說頓時火從心起,探手摘了兩片竹葉朝南音甩了過去,只見那柔軟竹葉所到之處竟像刀劍劈砍,徑直插。入了牆壁之中。
南音手中竹杖一抖,秦十九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已靠近心髒,她一一閃身躲開,額角已然冒出了冷汗,她一直知道他的修為上乘,不想竟如此精深。
她沒帶佩劍出來,這樣打自然是無法抵抗他的,于是足尖一點從窗口躍了出去: “便再給你十日,若你仍是做不到,就最好看緊了愛徒,別讓我找到機會。”
南音冷笑了聲收回青竹杖,一掌擊碎了竹屋後門,只見思渺正被捆着手腳,可憐兮兮的窩在牆角,小臉上全是灰塵,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剛哭過。
他聽見聲音,往牆角瑟縮了下: “你別,別過來……我師父會來救我的,你走開……走開……師兄救我。”
南音抿了下唇,靠近了彎下腰抱起小孩兒,溫柔的解開繩結: “思渺,是師父,師父來救你了。”
思渺一聽見熟悉的聲音,眼淚瞬間決堤,兩手一得解放立刻撲進了南音懷裏,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要把這半天的委屈化成山海一股腦全扔到師父臉上。
“師父我好害怕,那個人她嗚好可怕……”
“不怕。”南音拍了下他的背,步履沉穩的走出了竹屋, “師父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思渺小小聲的嗯了一聲,細細碎碎的說了半天委屈,順帶還要了五串兒糖葫蘆,三包果子糖才滿意,南音聽他聲音越來越小,偏頭一看,小孩兒直接趴在他的肩膀上淺淺的打起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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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腐為耽生扔了1個地雷
南音:傻了吧,我今天沒掉馬哎嘿嘿嘿嘿嘿嘿嘿
是的,你沒看過,秦十九是個女裝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