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斬劫(五)

斬劫(五)

幽冥幻境,那是什麽樣的地方,幾人聚在這裏商量對策,還未有頭緒之時,他們竟然回來了。

還是毫發無傷的回來

司承目光死死的盯着夏遇孤抱着的人,知道他就是沈月白,哆嗦着嘴唇半天才蹦出一句: “二哥!”

君塵被司承的這一句二哥驚呆了,悄悄往桌子後退了退,心道:師父你可別當面認出我啊,承承會弄死我的QAQ。

沈珩一睜眼見到這迎頭認哥的陣仗也吓了一跳,忙不疊拍拍夏遇孤肩膀: “快放我下來。”

夏遇孤看了他腿一眼,沈珩急道: “已經好了已經好了。”一待落地迅速整理了下衣襟,咳了聲笑道: “這位想必就是司夜闕的司流韞了,久聞大名。”

司承哆嗦着嘴唇看看他,又看看夏遇孤,只見他搖了搖頭,頓覺有些失望,原來他把一切都忘了。

但轉念一想他還活着,還活着就好!

“二……沈公子。”

思遙餘光一瞥,驚叫: “沈沈沈前輩!”

“又怎麽……”沈珩一擡眼,發現喊的不是自己,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見沈知身上一滴滴的落着血跡,知道在地上積成一灘,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肅殺的血腥氣。

他臉上凝結着一股陰郁之氣,寒黛似的眉眼如寒冬冰珠,一陣風吹過他整個人有些飄渺起來,幾乎能被吹散。

他是以身殉劍的,帶着強烈的執念故而忘卻了一些事情,此時見到在世而生的沈月白,驟然憶起零碎的前塵往事。

還未來得及說話,一道極強的白光閃過。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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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劈起一道巨雷,緊接着大亮的天色驟然漆黑地一絲光線也不剩,思遙忙找出一枚靈石以靈力懸于半空,照亮半室。

夏遇孤分了個贊賞的眼光給他,又轉過頭來,忽聽一道陰森森的笑聲,拂塵反手一扯,思遙幾人也瞬間祭出武器,卻都撲了個空。

沈珩跟夏遇孤兩個傷患,一個修為只剩一半,一個連三成都嫌多的,思遙年紀又小,一屋子的老弱病殘。

陰影裏那人笑道: “哎喲,幾天不見兩位真是神采依舊令人好生羨慕。”

沈珩眯眼笑了下: “這話說的不違心嗎”

那人笑道: “違不違心,等我抽了你們的魂,你們會知道的。”

沈珩也笑道: “啧,我還以為你多能藏,這就忍不住了鑄魂石我可還沒找齊呢,你怎麽就要殺我,這麽沉不住氣,還有沒有一點身為幕後黑手的自覺了”

那人呵了聲: “等你手上的給我,就齊了。”

說話間,那響雷的方向忽然降下一個巨大的火團,驟然照亮一片天宇,思遙視力極好,一眼就看見有無數人被捆綁着跪在一個祭臺前。

火光之中似一個巨大的熔爐,而跪在前面的人就是待宰的羔羊,驚懼無助。

沈知從指間到腦海都乍起那灼化了的痛意,眉眼一皺徑直從窗外跳了出去。

司承緊追而上,君塵踟蹰了半天朝沈珩點了下頭也追了上去,此時屋裏只剩沈珩,夏遇孤以及思遙面對這個躲在黑暗裏的人。

那人聲音粗啞難辨,如同砂紙磨過千百遍一樣粗糙,每一個字都像能劃傷人。

思遙持劍屏息,戒備的看着陰影裏,夏遇孤則擡手擋在沈珩面前,落生一轉徑直朝陰影裏劈砍一招,那人似乎一點地躍起,桌椅碎裂的聲音應聲而起。

“誰啊,趁天黑了打架!”

“客官您別砸了,我們老板要暈過去了。”

夏遇孤劍招不停,盡管修為只剩大半,但劍招仍在加之落生有劍靈之力,那人也沒讨的上風,一時之間難分上下。

沈珩往旁邊躲了躲,以防被神仙打架殃及池魚,但四溢的劍氣還是震碎了屋內瓷瓶茶壺之類,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那人不再藏招,一招一式皆是置于死地,落生與坐忘劍刃相抵蹦出一串火花,眨眼之間已是千招萬式。

思遙擡劍就要上前被沈珩一攔: “他們兩個打,你上前去不是找死麽。”

思遙擔憂的看着夏遇孤,手指一動,給南音送了個傳心術。

那人手指上一亮,思遙立刻呆了,手中佩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思遙腦子之中轟隆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無法思考,怎麽可能呢,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思遙手指冰涼,發了瘋一般搖頭,他的師父啊!

清微觀脾氣最好最受弟子喜歡的南音真人啊,從小撿到他,一招一劍教他,養大他的師父啊!

那麽好的師父怎麽可能是為了鑄魂石要殺他們的人!不會的一定不是的!

沈珩一看思遙的表情就猜出了大概,笑了聲: “南音真人,何必呢。”

劍招驟停,夏遇孤腳下踉跄嘔出一口血來,沈珩忙攔了下,将他放在一邊的椅子上坐着,笑眯眯的走到了陰影旁, “費這麽大心思,可真是辛苦您了。”

南音從陰影裏走出來,一模一樣的遮住臉的鬥篷兜帽,極像的佩劍,若是不仔細看,真有可能會把他認成夏遇孤。

南音笑着揭開鬥篷兜帽,笑着收劍入鞘, “你知道了多少。”

沈珩笑: “不多,不過足夠我懷疑你,拼拼湊湊也八九不離十了。”

南音挑了下眉: “哦願聞其詳。”

沈珩想了想,從頭道: “你誤導沈知聯合魔族一起滅了沈家,擱誰都覺得這是恨大了燒的,但仔細一想沈氏夫妻向來待人和善,哪有什麽仇。說多了也就是一張夜玄圖的緣故,哦可能還有個指甲大的鑄魂石碎片。”

南音點點頭表示認同: “繼續說。”

夏遇孤閉着眼兀自調息,耳朵卻一字不落的聽清了他的話,原來他說的遠不止他猜出來的事實,自嘲的笑了聲,他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沈珩道: “當年,我娘把那麽個鑄魂石當珠子給我玩兒了,我大概是覺得是稀罕物件就送了夏遇孤。其實沈家還真算不上是個修仙門派,怎麽就值當興師動衆來滅門,我都成了影衛了你還誤導夏遇孤來殺我,無非就是怕我死的不夠幹淨。我還想每一世都死的這麽慘,怕不是得罪了老天了。”

南音搖了下頭: “這個可跟我沒關系,你死的時候,我是跟師弟在一起的,我也受了很重的傷,養了很久才好呢,是吧師弟。”

夏遇孤沒答話,反倒是思遙驟然驚醒,忙道: “是!沈前輩,師父那時候确實受了很重的傷,不可能是他的!不會的!”

沈珩心尖兒一抽,有些心疼他了,真相對于思遙還是太殘酷了。

他涉世未深,從有記憶起就跟在南音身邊,拿他如師如父看待,一時讓他接受自己師父都是虛情假意道貌岸然确實是殘忍了。

沈珩轉過頭,看着思遙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思遙,我不會冤枉你師父,如果你覺得我說的有任何問題,你盡可以反駁,只要你自己願意相信。”

思遙別過頭,通紅的眼睛裏淚水咕嚕嚕掉了下來,砸在手背上灼熱燙人。

沈珩咳了咳,這次語氣卻不如之前那樣輕緩帶笑,而是一股冷厲: “我的記憶非常完整,幾乎連三歲時哪個日子上樹掏鳥窩,撒尿和泥都記得一清二楚。我起初以為是我記性好,可這怎麽可能,人的記憶怎麽會這麽完整連芝麻綠豆的事兒都記得,所以我猜測是有人給我灌輸了一份打磨好的記憶。這個人應該是我最信任的挽息,對吧。”

南音贊許的點點頭,眉眼之間盡是笑意: “還有呢”

沈珩沈珩食指撓了撓額角,道: “還有啊。”刻意停頓了下,半晌才笑了聲: “我應該就是鑄魂石本體吧。”

南音似乎也驚到了,他的猜測中沈珩能知道大部分真相,沒想到他竟然連這個都能想到。

“你怎麽知道的。”

沈珩唔了聲: “孫若青作亂多年,夏遇孤在孤館不可能一無所知,因為你故意隐瞞,二是鑄魂石并未真正啓動,是我碰了之後鑄魂石才真正被喚醒。那些咒文。”

夏遇孤這人,死腦筋,喜歡一個人就一根筋似的喜歡,多年下來也不知道變心,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軟肋。

南音想過他願意為了沈月白做出犧牲,卻沒想到願意犧牲至此,連修為帶命都不要了。

他竟然能跑去魔界,自毀清修找了個法子,也沒想到能那麽兇悍,一掌打廢老魔尊秒了幾個護法,徹底打亂了南音的計劃。

“你知道如果你要奪鑄魂石複活你的族人,夏遇孤會是你唯一的阻礙,殺,是不能殺的,因為沉檀來了。你打不過他,就算拼盡全力了也是個兩敗俱傷,你這種利益最大化的人,自然是不肯做這種賠本兒生意的,所以你将錯就錯,留着我來牽制他。不得不說南音真人真是好打算。這事兒思遙知道麽”

思遙背脊一僵,不敢回頭也不敢動,胸腔憋得生疼,恨不得豎起耳朵聽南音的一字一句。

他無比想聽見他的辯解,說自己沒有做這些。

南音看着他的視線,瞳孔忽然微縮一下了,不過也就只是一瞬間,就立刻恢複自然。

南音笑道: “棋子而已。”

棋子。

思遙腳底一個踉跄,整個人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撐,師父說他是……棋子嗎

南音滿不在意的笑了聲: “我養了思遙這麽多年,比他更了解他的脾氣,真要讓他帶着目标的監視你們,估計腦袋砍了他都不肯,但他不會瞞我,這點倒是不錯,這一世,沒白來。”

夏遇孤手指倏的一握,手背上青筋畢現,一條條的像要崩裂出去,臉色卻平靜如常。

沈珩知道這個人的脾氣,吸了口煙,輕輕吐出來: “夏遇孤其實也發現了我和正常人不大一樣,第一時間選擇了瞞着我,因為他相信,他能護得了我。”

夏遇孤低下頭,眼睫漆黑的垂下來,一片陰影擋住了原本烏青的下眼窩。

“自始至終,夏清沒有懷疑過你。”沈珩擡頭,一字一字的問: “你對得起他,對得起思遙沉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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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馬……了……(就代表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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