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18

竹昱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仰着頭閉目養神。

自從知道了自己閨女的情況後,蔣志國再也沒有來過一趟警局跟進度。而王蓮偷偷送來了一個筆記本,也就不再有音訊。而李岩基本沒有了作案嫌疑,該人老實坦誠,表示自己既不認識死者,也與死者家屬沒有關系。而洩露李岩指紋的人和彙款的幕後指使成了唯一突破口。

一陣手機鈴打斷了她既清晰又雜亂的思緒。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信息:商叔。

“喂?”

“在忙?”電話那頭傳來聲響,不論聲音還是語氣都比竹昱溫和的多,“案子怎麽樣了?”

“有進展,”竹昱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地吐了口濁氣,“發現不是李岩,第一嫌疑人被排除了。”

案子撲朔迷離,似乎将真相導向了更加深的腹地。

“您這次來電話,是社會輿論問題?”

“唔,”商一連不明不白的輕哼了一聲,“主要是那批在商業街發現的油炸鍋的屍塊太引人注目……”

“明白了。”竹昱淡淡的回答,“我會加緊的。”

“不不不,我只是單純過來問進度。”商一連語重心長的嘆息道,“老子能不知道你那脾氣?現在一隊二隊加勘檢法醫估計被你煩的覺都睡不好了。你也不要太有壓力,別幹的把宣發部養成了廢物!”

竹昱輕笑了一聲:“那就當是早破案早安心吧。”

一段沉默,商一連開口的有些緩慢:“最近……那個,小池,池田靖最近在局裏,怎麽樣啊?”

竹昱怔了一下,無聲的笑了一下,“我就說您怎麽忽然有空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原來是因為她啊。”

“行了吧你!”電話那頭有些心虛的怒,“我之前給你打,你不也是嫌煩的很?再說了,這丫頭是老池的娃,人能不心疼?”

竹昱大概明白了。池厲鋒當年和商一連是同班同學同寝的,估摸着這回調回G市也有說,怪不得這麽關注。

“池廳自己不給打個電話?”竹昱一邊寫着報告,手機擱在一邊開免提說,“還非得麻煩您再繞到我這裏問?”

商一連無奈:“當父親的都是這樣。”末了說完了才想到些什麽,有些失語,“啊……咳咳,就——”

“我明白。”竹昱沒有理會商一連的尴尬和愧赧,倒是爽利,“她挺好的,比我招人喜歡,現在都快成局裏的團寵了。”

見商一連半天不答話,竹昱倒是有些發笑:“真的,叔,要是真的沒什麽本事的人我也不會留在身邊這麽久。”

“嗯……”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沉悶,“那、什麽時候回來看看?”

“等案子完了再說吧。” 聽見有人敲門,竹昱筆尖頓了頓, “我有事先忙,挂了。”

“進。”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與竹昱年紀相仿的男子,身材偉岸,長相乍一看有些貴痞,一手提着取證袋。“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他說,“吶,順便把蔣欣欣的另一部手機也帶過來了。”

竹昱把圓珠筆一按,報告整理在一邊,“謝了。”她接過袋子,看着裏面一部老人機一部華為一本筆記本,“蔣欣欣的東西就這麽多了?”

“剩下的就是衣物,學習用品。”勘檢部主任郭湓一屁股坐在她沙發上,扭了扭脖子,“哎——少得可憐。”

“本子上只有她、王蓮、蔣志國的指紋,通過比對确認是蔣欣欣的字跡;而老人機上的功能只有短信和電話,由于插卡過于老舊,連騷擾電話都沒幾個;華為的那一部還好,不過除了微信以外就是完全的出廠設置,同時裏面的聊天記錄、通訊錄也查過了,沒有可疑人員。”

竹昱聽着,将袋子裏的筆記本拿出來:“你指的可疑人員是?”

“平常不認識的,沒有。”郭湓說,“全是同學。”

竹昱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安靜的低頭看本子。

過了一會兒,郭湓依舊維持着坐姿,肘着下巴看着桌前的竹昱,微微眯了眯眼,以一種挑逗而揶揄的神色笑道:“竹隊?”

“嗯?”

“你和小池同志不會真的……好上了吧?”

這句話語氣戲谑而不正經,竹昱的目光成功被吸引的移到了沙發上的男人身上。她耷拉着眼皮,幽邃的眼眸裏鮮少流露出一種看智障的關切又無語的情緒,“你想說什麽?”

“沒有什麽啊,就字面意思。”郭湓背靠着沙發,一咧嘴笑的恣意,“竹日立,算算咱們多少年交情了,就算是熱烈祝賀啊!”

“真的!”見那人神色不動,他繼續說,“你想想,大一到現在多少年了,你別說男的了,就算是女的你有跟誰牽過手的?你也沒說過自己理想型是啥樣兒,男的女的,再加上——”他手攥成拳抵在唇間輕咳一聲,“那個,在局裏傳瘋了的事兒。”

竹昱“啪”的把書一合,抻了抻腰杆子:“你覺得我喜歡她?”

郭湓眺着她,笑問:“說實話?”

竹昱輕哼一聲。

“你覺得她長得怎麽樣?”

竹昱掀着眼簾看了眼他,郭湓笑道:“別不回答,你自己又不瞎。你說為什麽人小池才來局裏幾天就被認識的差不多了?除了她極其開朗熱情的性子以外,你敢說沒有長相加持?”

池田靖入職第一天,不知道誰在“鐵道游擊隊-沒有領導!”裏面發了一張她的生圖側顏照,很快這個可愛甜美的姑娘就被全局知曉了。

“人這種生物,就是一種視覺享受者。”郭湓眉眼一彎,長相顯得更加痞氣了些,“你看經偵技偵那邊的幾個小姑娘看見她不也是嗷嗷叫嗎?長得好看的,那是不分性別。”

竹昱倒是覺得好玩兒:“這跟你跟我說我喜不喜歡她有什麽關系?”

“那怎麽沒關系!”郭湓身子前傾,手肘肘着膝蓋,煞有其事的教導,“你看,為什麽人們會說‘看對眼’這樣的詞兒?哪怕是異性之間,第一眼下去膈不膈應馬上就知道了啊。”

竹昱扶着腦袋,搓了搓前額。

“說了這麽多,”她語氣裏有些氣笑,“不就是想問前幾天廁所裏的事兒麽!”

郭湓閉了嘴,揚揚嘴角點點頭。

“……那恐怕要你失望了,”竹昱一勾笑,“她在裏面抽煙,我去上廁所被抓了個正着。”

郭湓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原因,瞪着眼半張着嘴:“所以……那個碎掉的綠植……”

“打架時的犧牲品。”竹昱很沉靜的回答,“你們要是在趕來的晚一些,廁所隔間的門估計也要壞了。”

“……”郭湓默默的樹了個大拇指,癟癟嘴,顯然是對這個回答很無語。

竹昱往後一靠,似乎有些玩味,看着他,“哦,”她眼底微轉,“所以當初你追人就是這麽追上的?”

郭湓一震,瞬間變炸毛:“你你你你他媽血口噴人!——我跟你說,你要是敢跟你常大法醫透露一個字,老子明天就帶着整個勘檢部皈依二隊,和法醫部聯姻,從此與一隊勢不兩立!”

竹昱挑起一根眉毛,嘴角忍不住揚了幾分,“噢——本來還沒這麽想的,原來如此啊。”說着她便當面打通電話,不等對面的人說話,公辦公事的語氣開口:“給你一分鐘時間來我辦公室把你男友接走,否則,我就把人從窗戶扔下去。”

一分鐘後,常苘準時出現在竹昱辦公室門口,身上的白大褂都沒來得及脫,抿着嘴,目光透過反光的金絲眼鏡片,平靜而冷淡的在兩人之間滑動。

“挺準時。”竹昱繼續低頭寫着她的報告,說,“看來還是很關心自己男友的生命安全的。”

“是啊,”常苘嘴角抽抽,胳膊躲着不叫身邊的人牽,“雖然以他的身體素質從二樓扔下去99%不會摔死,但是我還是不希望冒1%的概率看着躺在剖屍臺上的人是他的臉。”

剛剛還在炸毛的某人立馬乖了,安安分分的站在常苘身後,跟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

“本來就是送個物證,可惜長了張嘴。”竹昱毫不客氣的評價,“他這嘴長了十幾年了,真是不知道你當初怎麽忍得住。”

常苘聽着,臉色愈發黑。

“大學的時候就跟你說過這家夥不是什麽好鳥。”竹昱難得發笑,把報告寫完整理起來,說,“也真是不知道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把你栓的死死的。”

“你真想知道?”

“嗯?”

“臉。”常苘平靜的回答,語氣認真的不像是開玩笑。登時震驚的不止是竹昱,還有一旁的郭湓,“臉,真的,我是個視覺享受主義者。”

*

“你他媽跟老竹說什麽了,”出了一隊辦公室,常苘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頭也不回的往法醫部走,問,“能把她逼得打電話過來搖人,你也是牛的。”

郭湓狗腿子的跟過來,笑道:“真想知道啊?”

常苘停在了電梯前,摁了鍵,轉頭擡眼看他:“不說,我今晚就加班不回家了。”

“說說說,”郭湓一把勾過那人的肩膀,嘿嘿一笑,“就是問了問全局最關心的近日的那個八卦嘛!”

常苘扶了扶眼鏡,就着這個姿勢上了電梯,一臉“你給人當媒婆當上瘾了吧”的表情:“……你問了她喜不喜歡池田靖?”

“嗯哼,”郭湓回答,“也不算什麽很禁忌的事兒吧?你看老竹活了29年,見過她喜歡誰嗎?鬼都不知道她性向,也有可能啊!”

“……”常苘半口氣吊在嗓子眼,又上不去又下不來,“你倒是算的精明啊,那你想過商局沒?”

郭湓一時語塞。

“你叫竹昱喜歡池田靖,那商局能一口老血吐到你勘檢部去。”電梯門打開,常苘白了眼他,出去說道,“人家催着她找個能照顧的,不是找個跟她一樣出生入死說不定哪天就他媽噶了的!”

*

那倆活寶走後,竹昱又翻開了那本沒仔細看的筆記本,發現是很簡潔的日記。

大致都是些每天吃了什麽,做了什麽的,同學們讨論的話題之類的。直到高一下學期的時候的內容忽然有些奇怪,“張昊”這個人名霍然闖入視線。

“3月23日,陰,張昊跑來騷擾我,好煩,又不能拒絕。作業做的很差,英語老師批評了。吃的雞蛋腸粉,皮蛋粥。”

竹昱皺了一下眉,這是整本筆記本裏第一次提到張昊。

在後面的一連幾天都有關于張昊騷擾的筆錄,然而到了4月9日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似乎後來的生活又恢複了沒有這個人渣的幹擾的樣子,直到4月28日的日記。

“4月28日,雨,明天周六,晚上抽空去德馨診所把假牙補上。周考不錯,有進步。作業依舊是很多。”

“擺脫”張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蔣欣欣就有錢去補牙了?

竹昱壓低眉眼。冥冥之中她似乎有種很不舒服的預感,将所有的證據線索串聯起來,加上自己的推斷連成一條線後,變得愈發明晰。

辦公室的門“砰”的被踹開,竹昱很自然的罵了兩句:“什麽時候你能他媽的改掉你這個砸門入室的習慣?”

“再說吧,估計咱們隊長不是你的時候會改。”任盛華說着,把文件夾扔給她,一屁股坐下沙發,“招了,本來就是收錢做事,膽子小的很,被吓唬幾句全招了。”

澹臺禾拿着三份飯姍姍來遲,端進辦公室把飯盒一分,打開邊吃邊說:“啧啧,真是沒想到,這程濱就是見錢眼開,對方說叫把管理惠普新小區的垃圾處理點的工作人員名單給他,利誘着就進了圈套。”

“那個買手說什麽信息了嗎?”竹昱看着口供,一面打開飯盒。

“據程濱說,壓根沒見過面。”澹臺禾一面往嘴裏刨飯,說,“電話裏也是電子音處理過的,打錢直接進賬。不過說辦不好工作就別想保……”

工作?

竹昱眼神一凜,霎時間想到了之前審問馮遠的時候,池田靖通過不道德途徑找到的,該公司入股最多的是建明集團。

張建明,張昊。

“現在程濱人呢?”竹昱忽然開口,聲音冷到冰點。

“啊,控制着呢,想着回來跟你彙報順便吃個飯。”任盛華見狀,嘴裏的飯都忘咽了,“還在——”

“手機沒收着?”竹昱說,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審訊期間有沒有陌生號碼進來?”

任盛華瞬間了然,把飯盒一擱,起身一巴掌呼在還想刨兩口的澹臺禾後腦門兒上,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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