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chapter28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耳機裏,邬盎的聲音激動的都變形了,“媽的,你可沒跟我說有這一出啊?!”

池田靖坐在副駕駛位上,低頭安靜的打着字:我可沒說我知道啊 黑線JPG.

“不是,我跟你說,”對面的聲音立馬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跑火車,“我合理懷疑你們隊長對你有意思。”

池田靖好好坐着,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嗆到了口水,登時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

竹昱開着車,停在紅綠燈路口的時候看了她兩眼。

索性,2027屆優秀畢業生不是吹的,池田靖在這樣高壓的審視目光中把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做的毫無破綻,只是默默的垂頭打字:我頂你個肺你個死番薯,腦子是被史糊了吧?!

忽然,手機前的視線被一瓶礦泉水擋住,她順着水的方向看去,竹昱遞給她水的手懸在半空中不動,與她四目相對:“喝點兒,別激動。”

池田靖扯出平生最美麗而虛僞的笑容接過來。

“其實你平時下班的時候面對我,不用這麽,”綠燈亮了,竹昱發動了車子,斟酌了一下用詞,“拘謹。”

池田靖剛喝了一口水,差點兒又被嗆到。

“我難道在上班的時候就很不拘謹了嗎?”池田靖有些黑線,反問道。

“嗯,就是覺得你上班的時候都比你下班的狀态要活潑一些。”竹昱淡淡的回答,“活潑太多了。”

這話裏似乎有些調侃,調侃的立青同志汗流浃背。

“你這是直接回湯臣?”池田靖抱着礦泉水,直接在手機上切斷了耳內藍牙連接的微型耳機,把手機調成靜音無視了老狗的瘋狂吃瓜,問。

“嗯。”

“不回商局家看看嗎?”池田靖問道,“今天才過來通知你……”

“太晚了,改天再去吧。”竹昱微微笑道,“估計着這兩天上邊忙的很,蔣欣欣的案子在明面上算完了,但是張昊的審問沒有。快的話,明天那批煙就能出結果了。”

銀色的SUV拐進小區裏,閘口自動識別車牌放行。池田靖默默的看着萬家燈火起,霓虹燈照的小區綠化富麗堂皇,“你覺得那個煙有問題嗎?”

竹昱快速的瞟了她一眼:“我只相信證據。”

“那我換個問法,”池田靖又說,“你覺得這批毒是從哪裏來的?”

竹昱沒有立馬回話。

池田靖見她不答話,也不惱,因為兩人心照不宣的知道沉默背後的答案。

車開進了地下,池田靖如料的接到了來自親媽的電話壓迫。她看着手機屏幕,思索了片刻摁了靜音,就聽見旁邊的人問:“不接?”

“嗯,我媽的,信不信就算現在不接等會兒回家也能看見她。”池田靖極其有把握的無奈笑道,見停好了車解開安全帶,“以她的做事風格,幾小時前就蹲在家裏伏擊我了。”

田昭,現任帝都城西刑偵總局刑偵支隊隊長,是絲毫不弱于自己丈夫的存在,以“鐵血手腕”的稱號聞名。竹昱微微一笑,下了車:“怕嗎?”

“怕啊,那能怎麽辦,不回去,風餐露宿啊?”池田靖不過腦子的調侃,跟着她并排走進單元樓,“我還沒那麽傲骨清風……”

“實在不行就下3樓來找我,一間空的客房至少還是有。”竹昱對上旁邊五味雜陳的複雜眼神,歪歪頭,“怎麽,難道真的要傲骨清風啊?”

池田靖滿頭黑線。

今天穿着禮裙,胯.下漏風,把立青同志搞得十分不自在,都不太會走路了。她回頭看看身邊的人,“也不見你今天穿裙子。”

“我衣櫃裏沒有裙子。”竹昱說,“禮服都是女士西裝。”

“挺好的,”池田靖又深深的看了兩眼,忽然一笑,笑得有些盎然,“很帥啊!哎領導有沒有人誇過你的長相……”

高檔上逼格的小區裏,霓虹燈照的綠化在夜裏也光彩奪目,不少晚飯後散步的人就會看見這樣一幕養眼的場景:一個身穿深藍色休閑女士西裝、一頭飒氣的狼尾的女人微微側臉,頗為無奈的聽着身邊淡紫色泡泡袖連衣裙,披着長發蹬着銀白高跟鞋的姑娘笑盈盈的說着什麽。

竹昱聽着她的彩虹屁,騰然擡頭向12棟的上方看去。夜色下的樓棟金碧輝煌,每一層都照着光,地上的人如蝼蟻一般什麽都看不見。但是竹昱卻執意的擡頭,死死的盯着上方。

池田靖走出去兩步,見她沒跟上來,又折回去,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怎麽?”

“沒事兒。”她緩緩低下頭,恢複了本就平靜的淡然,“走吧。”

*

“爸。”

池田靖剛進門,連看都不看就直接開口喊人。她內心如此篤定這倆老活寶絕對在這裏,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了回應:“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閨女我,堂堂前帝都城西刑偵總局刑偵支隊隊長,警校難以一遇的天才刑警,這都猜不出來?”她踢掉高跟鞋,腳後跟磨得生疼,“愧對組織栽培啊!”

“你先別說怎麽知道的,”客廳裏,一個沉穩但壓着怒火,嗓音并不尖銳卻震懾的女聲喊道,“你先跟我說說為啥挂電話?”

旁邊還夾雜着邬盎小聲的勸說聲。

池田靖扔了手提包,徑直路過客廳往上走,朝發問者時欠揍一笑:“我那不是挂電話,我那時壓根沒接!”

“你你你——!”田昭被氣得不行,坐在沙發上轉身瞪着她,“你還有理了是吧?!”

“并沒有!”二樓更衣室裏傳出池田靖的喊聲,“我這是實事求是陳述事實!”

池厲鋒笑着坐在旁邊看戲;邬盎拉着田昭一個勁兒的安撫,一邊內心把這B孫子罵了百八十遍。池田靖換了家居服下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但是為了人身安全還是離田昭同志遠了些。

“今天這個相親對象,聽說鬧得還很不愉快?”田昭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把人家當衆罵了?”

“她找罵。”池田靖盤腿坐着,手裏抱着自家愛豆的抱枕,癟癟嘴,“我不能什麽都将就啊,你看看她那德行,上來就說辭職養我,還順帶嘴了一通我的職業,大女子主義拉的滿滿的。”

“阿姨,靖靖也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随便罵人的人,她要是能這麽不顧及情面,肯定是那人有錯。”邬盎趁機打圓場,“再說了,她自己不願意,也不能趕鴨子上架啊!”

田昭閉眼長嘆一聲,不說話了。池厲鋒掃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自家閨女身上:“觀察挺細致啊。”

“是啊,你剛剛是不是又背着我媽偷偷抽煙了?”池田靖禮貌回怼,“陽臺是吧?”

“哎呀你個小兔崽子,”池厲鋒指了指她,笑罵道,“鼻子好使?還是瞎蒙的?”

“站陽臺往下看見我回來的過程了吧,”池田靖毫不畏懼,一挑眉,勾唇笑道,“這叫做第六感!”

池厲鋒略微有些中年發腮的國字臉顯得國泰民安,一雙同樣琥珀色的眼眸在眼眶裏微微動了動,不明不白的悶哼一聲,“所以,送你回來的那個女的是誰?”

田昭剛剛來不及罵老伴兒又偷偷抽煙的勁兒忽然就被這句話吸引了。“什麽?什麽送你回家?你談戀愛了?!怎麽不跟我說?”

奪命四聯問噎得池田靖插不上嘴,她無奈扶額,舉起手掌心向外翻過來朝着喋喋不休的田昭,“來來來,別急,我一個個回答。”

不知怎的,田昭看見這個動作忽然一愣,竟安靜了一下。

“那個是我領導,現任G市刑偵總局刑偵支隊第一支隊隊長竹昱。”池田靖老實交代,“她住在這裏,就樓下9樓住戶。正常同事關系,今晚吃完飯恰好碰見了,就順路把我捎回家。”

田昭一臉狐疑的看了看她:“這麽巧?”

池田靖瘋狂點頭。

田昭又狐疑的看向邬盎,後者虎軀一震,也開始以同頻率的速度瘋狂點頭。

*

“池田靖洗了個澡,出了浴室擦着未幹的頭發,想了想往客房走去。

“我媽呢?”池田靖看着自己老爸坐在書桌前戴着眼鏡看報告,問。

“找邬盎八卦你那個領導去了。”池厲鋒本來沒打算給自己閨女一個正眼,提到竹昱頓了頓,放下手裏的報告,沉聲問,“你跟那個姑娘有戲?”

“八字沒一撇,還是我上司,別給我亂說親事嗷!”池田靖坐在床邊,擦着頭發瞪他,“還嫌我好人卡發得不夠多啊?”

“這事兒找你媽去,都是她一手操辦的,管我鳥蛋事兒。”池厲鋒聳聳肩,擡手摘了眼睛,“說清楚,過來找誰的?”

“找你,順便看看我媽在不在。”池田靖說,晃蕩着腳丫子,“你今天去見商叔了?”

“嗯,回來看看老同學。”池厲鋒說着,靠在椅背上轉過來,“不止他,好一個都見了,只是正好商叔打電話給他幹閨女的時候你在旁邊。”

池田靖晾幹了腳上的水,盤腿坐上去,“哦,”她說,頓了頓,“竺叔叔也看了?”

池厲鋒一怔,鮮少的露出不能馬上接話的神色。“看了,”他說,聲音悶悶的,“墓碑挺幹淨的。”

池田靖沒有動容,淡淡的,神情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她點點頭:“商叔和柏叔有跟你說前陣子才破的碎屍案嗎?”

“說了,還說牽扯到了毒品。”池厲鋒忽然有些想抽煙,不過礙于房間裏大概率會被老婆抓忍住了,“說是你們抓到的兇手還在審。”

“嗯,兇手呈明顯上瘾症狀,但是神智很清醒,無溝通障礙,發作時爆發力驚人,可正常進食。”池田靖陳述着,“根據口供我們大致猜測是煙的問題。”

“案發現場搜查過了,所有種類的煙都拿去化驗,同時做了周邊檢測,”她說,“不過毒源不在本地,而且根據這種特殊的發瘾狀态,我覺得是某種新型毒品,是從——”

“池田靖。”

池厲鋒開口,聲音平穩沉重的打斷她。語氣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可是被父親突然叫全名,她還是不由得一愣。

房間忽然變得尴尬而窒息。

“……我只是,想要去找到一個真相。”池田靖聲音平靜的不似平常,“這件事沒有完,假設沒有毒品存在,張昊的殺人性質也會不同。”

“但這不是你現在該擔心的問題。”池厲鋒沉聲打斷她,“蔣欣欣的案子已經結了,大衆視野裏不會有‘張昊吸毒致幻殺人’的概念。”

“但這不是真相!”

“那你想怎麽樣?再以身犯險跑去金三角一次?!”

池田靖倏然擡頭,看着面前顯然有些被惹毛的男人,氣勢一下子下去了一半。池厲鋒的壓迫感和竹昱屬于同一類的,不怒自威,如果怒了,更威。

沉默,在父女倆之間無聲的蔓延。

池田靖的嘴抿成一條線,緩緩低下頭。“池廳,”她開口叫道,聲音有些不穩,“池厲鋒廳長。”

“三年前,我在撣邦,沒有成功完成組織的任務,但是活着回來了。所有人都覺得蹊跷,所有人都懷疑,所有人都在尋找,”她緩聲說着,聲音異常的平靜,“尋找池田靖同志背叛組織的證據。”

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池厲鋒的臉色有一瞬間垮了下來。

“我不能自證。”池田靖說,臉埋在發絲間,“因為‘青鸾’死了,但是‘朱鳶’活了下來。”

“我也親口承認,是我殺死了‘青鸾’。”

池厲鋒始終沒有說話,他忽然很想抽煙。

*

“這孩子,感情上就是一根筋。”

田昭坐在主人房自帶的小陽臺上,濕熱的晚風裹挾着水汽襲來,體感并不算好受。邬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着她滿是無奈的絮叨。

“知道,怎麽不知道。”邬盎暗暗嘆了口氣,“今天去之前還問她了,不想相親是不是因為那個人,默認了。”

田昭抿着嘴,并不意外這個答案。這麽多年過去,池田靖的生活習慣裏依舊殘留着許多關于她的回憶。許多下意識的小動作,就比如,今晚伸手制止她的那個姿勢。

五指并攏掌心朝外,一個很沉靜文雅而不失威信力的動作,本身并不是池田靖的作風。

“靖靖重情義。”

“那就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把後半輩子也搭進去了?”

邬盎沒說話。她不想,其實三年前公安內部鬧的沸沸揚揚的卧底事件她有幸知道一些,說實話,如果池田靖真的不工作了,擺爛了,她邬盎完全能養得起她。

但是天都知道她池田靖調任G市根本不會所謂“解甲歸田”。

“……她對這件事是個心結。”邬盎聲音有些嚅嗫,“這件事只有她自己能解開。”

可是連邬盎這個局外人都知道,池田靖的這個心結從來不是單純而狹隘的兒女情長,也不是青春懵懂的情窦初開,它包含了太多東西。她把半條命留在了金三角,也把心結埋在了那裏。

“有些東西,她想查,您是攔不住的。”邬盎輕聲說,“人是個有血有肉的生物,您不能做到絕情,她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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