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chapter29

前陣子過于集中精力破案的勞神程度不是一天兩天能補回來的,明明每天晚上10點不到就睡了,第二天早飯愣是起不來。

“算了,我留給她一份吧。”邬盎滿臉習以為常的無奈,扶額收拾着餐盤,“這家夥估計早午飯合并了。”

田昭即使退休了也依舊保持着吃完飯散步消食、每天運動的好習慣,拉着一臉不情願的池厲鋒正在換鞋,“幹這一行就是這麽颠三倒四——你動作快點兒,磨磨唧唧的,不想去啊?”

池厲鋒:“哪裏哪裏。”

邬盎從廚房走出來,拿起包包,“我跟您一起下去吧,今天上午還得去趟公司。”

“最近忙起來了?”

“嗯,”邬盎笑道,“夏季末要結算,整個季度的品牌聯名還挺多,我哥忙不過來,我沒事就過去幫幫忙。”

二樓副房裏,池田靖一覺睡到了12點。她“騰”的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整個後背被冷汗浸濕。

池田靖就這麽坐着,略有些浮腫的面部使她的雙眼皮的顯得淺了些。她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翻身從床頭櫃裏熟練的掏出盒藥扣了一顆生吞下去。

張昊的吸毒反應和張建明的口供就像顆定時炸彈的導火索,在那天審問之後狠狠的引爆了三年前池田靖的所有沉寂的回憶。

*

眼見着中午12點過了老池同志和老田同志都沒有回來的痕跡,池田靖一邊在餐桌上吃着早點,一手發消息表示中午不用給自己帶飯了,接過對方回的更理直氣壯,聲稱晚飯也叫她自己搞定,邬盎晚上有飯局,他倆又要去見老同學。

好好好,一覺醒來成留守兒童了。

說好的“你把人民放心裏,人民把你高捧起”的人見人愛好同志呢?!

算了,想想自己還有個結案報告和200字檢讨沒動,池田靖火速掃完戰場,起身窩在書房,提筆重回高中時代如何一句話三句解釋的湊字數,愣是磕磕絆絆的寫完了。

正想着休息會兒去點個外賣,門鈴恰時宜的響了。

通過貓眼一看,竹昱。

池田靖拉開門,看見來者依舊是一身灰色短衫加長褲運動鞋,中發狼尾随意散着,微微颔首看着自己。

“無事不登三寶殿,”池田靖就着開門的姿勢,看着這張臉有些晃神,“竹隊有何貴幹呀?”

“來都來了,不讓我進去喝杯茶?”她手裏提着袋子,也不惱,淡淡地說,“我在池副這裏的好感值還不到能進門拜訪的程度?”

池田靖讓開,給她找了雙一次性拖鞋:“來都來了,還帶這麽多東西?”

“怕你餓死在家裏。”竹昱見招拆招的回答。

池田靖:“……我可以點外賣。”

竹昱:“外賣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池田靖舉白旗投降,雙手插兜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不對,”她嗅到一絲異樣,“你怎麽知道我的動向?”

“嗯,還不錯,反應沒我想象的那麽差。”竹昱微微一勾唇,轉身把袋子裏的各種蔬菜水果肉往冰箱裏放,“我以為你要等到幾小時後才能想起來這個根本問題。”

池田靖不答,就這麽看着她要答案。

“我加了你舍友的微信。”竹昱頭也不回的說。

卧槽?!

“她跟我說今天晚上她有事回不來,又想着你要是一個人肯定有點外賣不好好吃飯,就想到了我。”竹昱放好東西出了廚房,看着滿臉“你他媽加這傻逼幹吊啊”的池田靖,笑道,“就問我會不會做飯,能不能順帶解決一下這位的小廢物的生存問題。”

池田靖瞬間炸毛:“什麽玩意兒啊!老子只是做飯難吃而已!又不是完全不會!怎麽連人做飯難吃都不允許啊!!”

還有不是,這是重點嗎?!重點不應該是為什麽你要加我舍友微信啊?!

竹昱倒是很享受身邊這只炸了毛的橘貓,眼角都微微彎了,墨眸在她臉上點了點:“一碗開水泡面加一個水煮雞蛋的廚藝?”

池田靖不說話了,看了看她:“你吃過午飯了?”

“沒。”竹昱挨在她身邊坐下,“你吃過了?”

“嗯,”池田靖莫名有些不适應,于是挪了挪靠在一旁的扶手上,盤腿抱着自己的抱枕,“你今天過來只是為了做頓飯?那也不用這麽早吧?”

竹昱微微側頭,一雙丹鳳眼斜睨着她,看的人有些震懾的美。“我問了的問題,池副會好好答麽?”

“哦——”池田靖語調上揚,顯得有些痞氣,“那就是私生活喽?怎麽,竹隊對我有意思?哎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八卦一下你的?禮尚往來嘛!”

竹昱就着剛剛的神色看着她,墨色洗過的眼底清朗深邃。

池田靖這麽被盯久了,內心的躁動自然被盯得生花。她臉頰有些發燙,慌不擇路的輕輕踢了竹昱一腳:“光看我幹嘛?說話!”

其實做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瞬間有種冰水從頭頂澆到腳底的驚悚。

她幹了什麽啊!!她怎麽能踢竹昱啊?!她他媽是把竹昱當成邬盎了嗎?!

來不及忏悔和道歉,自己還愣着沒收回去的腳踝忽然被人抓住,瞬間溫熱的體溫貼着皮膚傳了過來,激得她頭皮發麻。那雙手上有細微的繭,但是很暖,牽起來……應該很舒服吧?

“洗腳了嗎?”竹昱看着她,依舊攥着她的腳踝,問。

“……”五味雜陳的好心情瞬間被這句話打碎,池田靖的目光在她的臉和手之間來回橫跳,抽抽嘴角,“洗了!我每天洗兩遍腳!襪子是今早新換的!還有,我沒有腳臭!”

竹昱像是在憋笑,忍住了,于是攥着她的腳踝放在沙發上,“我沒有說你腳臭啊,只是單純的問一句。”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如果真的臭,我不會跟你坐一起的。”

……這他媽算是誇我嗎?!

“你的腳一直都這麽涼?”竹昱收了手,回憶起剛剛觸碰到她腳踝幾乎凍得麻木的體感溫度,又看了看開到27度的空調,問。

掙脫束縛的池田靖趕緊把腳盤回來,“啊,”她回答,“是啊,我手腳常年冰涼,夏天還好,冬天跟個冰窖似的。”

“池副對我有什麽可八卦的嗎?”竹昱返回話題,問,“我自認為自己沒什麽值得八卦的。”

池田靖一挑眉,“那不一定。”她笑了,眼底卻是清明,“就比如……你為什麽對煙會有PTSD?”

“創傷後應急障礙,簡稱PTSD,指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後,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成因可能性很多,但是遭受巨大創傷是必要條件。”

池田靖的身子稍微往前傾了傾,“這種創傷在我們這一行并不少見,大多受害者或者目擊者或多或少都會有,警校為了防止學員未來受激也會有相關的訓練,”她盯着她,“那麽竹隊,作為2024屆優秀畢業生,你為什麽會有這種精神障礙?”

“你的判斷依據是什麽?”

“切,”池田靖仰頭又倒了回去,“上次在廁所裏差點兒沒把我掐死,還嘴硬呢——再說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我幹這行我能沒見過?”

竹昱靜靜的看着她:“聰明。”

“謝謝誇獎。”池田靖微微一笑,“所以為什麽呢?”

竹昱張張嘴,眼眸微動。“大概是因為,我親生父母吧,”她輕聲說,“死于……毒品。”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震,池田靖不動神色的迅速思考着。

“我是被商叔收養的,父母曾也是緝毒警。”竹昱暗暗吸了口氣,“他們工作地點在滇南的L市,大部分人對這地兒不熟,正常,它除了是接攘着緬甸以外沒有任何出名的地方。”

不,池田靖心裏微微吶喊,并不。

她太熟悉了,4060公裏的邊境線,漫長的延綿在山林水澗之間。

“後面的,大概能猜到了?”竹昱語氣裏似乎有些苦笑,“我父母曾經在的村子,曾經的城鎮,20年前的L市與G市一樣,泛濫着罂粟和罪惡。我的父親就是不幸因公染毒,抽‘煙’抽死的,母親……也因它而死。”

“我……親眼見證了他們死于煙下的場景。”

池田靖開口,嗓音出乎自己意料的沙啞:“那年你多大?”

“9歲不到,”竹昱黑白分明的眼珠襲上一層水霧,“一個什麽都記不清、又什麽都能記清的年紀。”

池田靖眨了眨愈發深沉的琥珀色的眼眸,半晌,“需要我安慰你嗎?”

“你覺得呢?”

“不需要。”她笑了,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你從來不需要這種悲憫。”

她輕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搭在膝上自然下垂的手。池田靖說的對,她不需要那種平常的悲憫與同情,那對于她來說是一種負擔。

然而下一秒,一雙微涼的手撫上她緊繃的脊背,她猛地轉頭,看見池田靖輕輕拍了拍她,“但是你需要慰藉。”

“別覺得矯情,人嘛,七情六欲很正常。”不等竹昱開口拒絕,池田靖先發制人,“像咱們這種天天低頭殺人犯擡頭死人的行當,幹久了肯定有些emo,那就需要疏導。不要覺得難堪,藏着掖着到時候憋大發了更——”

“謝謝。”

“……”池田靖半張着嘴,就着被她打斷的樣子,有些懵,“嗯?”

“謝謝。”竹昱看着她重複道,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一個池田靖看了就能知道她心情不錯的弧度。

池田靖被她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撤了手抵在唇間清了清嗓子,“那什麽,你有什麽要問的?”

其實竹昱是相對于其他人知道的、關于自己曾經,尤其是三年前的卧底事件最多的人了。短短的幾秒內,池田靖大腦光速旋轉思考如何應對竹昱問出的關于這件事的問題。

畢竟,這件不光彩的事在三年前就被草草收尾。

“池副隊之前有談過戀愛嗎?”

“……啊?”

本來已經一副死而無憾慷慨就義的池田靖被這個問題砸的有些不明所以,“談戀愛的話……沒有過。”

“有人追你嗎?”

“以前的話,有,但是沒成。”池田靖呆呆地,老實回答,“現在估計桃花全給我自己踩沒了。”

“所以你現在是單身了?”

“……嗯?”池田靖大腦依舊是宕機着,尾音上揚,“嗯。”

竹昱忽然笑了,上翹的丹鳳眼因為笑意而染上點點燦爛,平時的疏離感瞬間化為虛有。池田靖的第六感覺得她想要沖上來摸摸自己的腦袋,但是忍住了,“好。”

好?好什麽?什麽好?

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本就摸不着頭腦的池田靖擰緊了眉心,她探過身子,嚷嚷道:“你就是為了問這個?”

“嗯,”竹昱劍眉一挑,眼底掠過一絲俊痞,“難道我問什麽還有規定?”

池田靖不甘示弱:“那我能理解為你是在撩我嗎?”

竹昱無聲的勾唇,墨眸染上繁星:“不可以嗎?”

老狐貍精。池田靖默默吐槽,紅暈爬上耳梢。

*

“蔥姜香菜都吃?”竹昱系着圍裙,站在案板前頭也不擡地問。

“吃吃吃,你今天買的菜裏面沒有我不吃的。”池田靖靠在廚房門框上,雙手插兜,左腿勾着右腳,回答,“沒想到啊,上得廳堂的竹隊也下得廚房。”

起鍋燒油,姜蒜熱油下鍋爆香,腌好的羊肉下鍋翻炒至變色撈出來,裹着肉香的熱油燒着,把切好的大蔥和洋蔥下鍋翻炒加料上色,最後把羊肉一起爆炒出鍋,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蔥爆羊肉就做好了。

竹昱撩鍋把菜撥進盤子裏,喊道:“過來端菜。”

“唉唉!”池田靖抽手過來,端着盤沿,目不轉睛的盯着散發着香氣的羊肉,“你不是不吃這麽高糖高脂高鹽的東西嗎?”

竹昱手上麻利的起鍋:“但是你不吃低糖低脂低鹽的東西啊。”

“……”池田靖眼角抽抽,嘿嘿一笑,“那倒是。這麽說還是委屈領導跟我一起吃了?”

“我也不是不能吃,只是為了維持工作必須的身材和體能素質,如果我吃得多了必須等價的消耗掉。”竹昱把西紅柿下鍋,說,“與其這樣,我會縮減進食的能量高度。”

池田靖拿着碗筷上桌,看着她把菜端上來,“那得不償失,”她癟癟嘴,“美食美景美人,算是人生三大樂事了吧?做人嘛,就要學會享受生活。”

“咱們這一行,”竹昱拿過她面前的碗,反手舀了兩勺米飯,“少說還有要享受生活的。”

不怪竹昱的悲觀,只能說能像池田靖這樣這麽樂觀主義的太少。見慣了世間的罪惡就很難再相信光明,反之也如此。想象一下每天上班不是面對滿嘴謊話、思想陰暗的罪犯就是各種慘狀的死人,工作久了心理不出毛病才怪。

大多數普通人總是天真的站在純白面指使面對黑暗的人要樂觀,卻很少有像池田靖一樣看慣了罪惡依舊對生活充滿愛意的人。

“這叫做真正的英雄主義,我的朋友!”池田靖接過碗,笑道,夾起一塊羊肉,“嗯!好嫩啊,領導牛逼!”

一桌子菜,少見的大魚大肉,最素的也是西紅柿炒雞蛋。竹昱面不改色吃着,聽着旁邊的人滔滔不絕的彩虹屁,看得出她很受用。

“今天怎麽這麽早吃晚飯?”池田靖看着剛剛5點過的時間,問,“你晚上有事?”

“嗯,不是我,是我們。”竹昱咽下口飯,看她,“等會兒回局裏一趟,老常說煙的結果出來了。”

池田靖吃飯的嘴一頓,立馬認真起來。“什麽時候的事?”她說,“要緊嗎?”

“結果大致與咱們猜的沒什麽區別,難就難在真的是新型毒品。”竹昱壓低眉眼,“十幾種煙品裏找出了一個牌子,裏面只剩下兩根了,化驗出問題。其中的化學物質能檢測出來的是甲基苯內胺。”

池田靖一震:“冰.毒?”

“嗯,”竹昱塞了口肉,說,“但是其占比很少,更多的一部分是目前尚未研究出現過的合成化學物質,懷疑其餘成分更可怕。”

“……草。”池田靖狂炫幾口飯,發出一聲感嘆,“那張昊那邊情況怎麽樣?”

“進食正常,情緒亢奮,不過熬不住身體昏迷過幾次,醒了再鬧。”竹昱簡單陳述,“一直執着于我們手上的毒。”

“咱們在他家裏也就只搜出來這麽點兒了?”

竹昱點點頭。

“張昊既然能吃飯,那就意味着還有求生意識。”池田靖吸哩呼嚕的炫着飯菜,“那就不怕他不說。”

西紅柿炒雞蛋的汁拌飯送進胃裏,池田靖抽起一張紙擦擦嘴,“走吧,回警局。”她起身換衣服,“順便把報告交你桌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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