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

燈會游人如織,盛兮一身紅衣披着毛茸茸的披風在人群中好奇的張望,看什麽都新奇,看什麽都是一眼的光亮。

盛兮想,要是小桃也在她身邊,那就好了。

她真的從未想到,尊貴的太子殿下竟也會這麽接地氣的和百姓們一塊兒逛燈會。

不過打眼瞧一瞧,也有許多富貴人家的公子與小姐出門來,他們兩個人,倒也不是那麽的顯眼。

這個時候,盛兮就格外的想要熟悉的小桃在身邊陪着。她們名為主仆,實際上情同姐妹,小桃年紀比她大些,是她的姐姐。

被關在小院子裏十年,算上小時候記憶的模糊,她們倆真的一次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呢。

看雜耍藝人正看的起勁的盛兮被寧珵牽走的時候,小臉上是一臉的懵然,不知道怎麽又不讓她看了,不是說好讓她瞧瞧的麽。

可小貓兒也不能反抗啊,說好了是要哄主人高興的。

盛兮被牽走,人還頻頻回頭,看的寧珵沉下來的眉眼松了幾分,瞧她那舍不得的樣兒。

被牽着遠離了人群,盛兮後知後覺:“少爺,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寧珵垂眸勾唇,要是真有事,小貓兒這麽遲鈍,怕也是無濟于事吧。

旁邊僻靜的街市上,引了些活水,有小河穿流而過。

小木橋上也給裝飾了一番,挂着幾個精巧的兔子燈,還挺好看的。

寧珵牽着盛兮上了橋,秦湛垂手靜立在橋邊,他一臉的戒備,顯然是還沒有放下警惕之心。

寧珵對小貓兒說話,不自覺的溫柔:“沒什麽大事。就是有人找上了孤的小貓兒。想見見你。”

遠離了人群,這邊被黑羽甲衛的人接手,不會有百姓過來。那邊熱鬧的街市還能隔着河水望見,也能看見那些漂亮的燈。

不過隔着河的熱鬧街市上,不會注意到這邊零星的燈色與寂靜。

盛兮一臉驚奇,還有人要見她?什麽人啊?

寧珵沒對盛兮賣關子,一擡眸,立時就有人把人帶了上來。寧珵傲然立在盛兮身邊,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

他是太子,誰敢讓他避諱呢?

盛兮一見了上來的幾個人,他們對着寧珵行大禮,盛兮看見走在最前頭的一個,一下子又驚又喜:“小桃!”

竟然是小桃。

她方才還想着小桃呢。豈知小桃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大小姐!”小桃也很激動啊。小桃還哭了,想要撲上來抱住盛兮,但礙于寧珵的身份,不敢造次,只能止步不前,站在那兒望着盛兮流眼淚。

盛兮才不管那麽多呢。盛兮也哭了,拎着兔子燈就過去抱住小桃哭,一邊哭還一邊問:“你怎麽來啦?我聽說你逃走了,本來很擔心你的。可是我想着你要是回去了,那就好好過日子。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見了人高興,又心酸。話說的颠三倒四的,還好意思都表達清楚了。

小桃到底是大些,又是侍奉人的,會察言觀色,關注到太子殿下的臉色不大好,連忙哄着盛兮,不叫她哭了。

小桃說:“奴婢沒事。奴婢是趁着他們看管松懈了就逃出來了。奴婢打聽不到大小姐的行蹤。想着要找人救小姐,奴婢勢單力薄的,就只能往金陵城去找小姐外祖家了。”

“奴婢始終不相信,家裏就真的對大小姐不聞不問了。”

小桃動作還挺快的。出來後打聽到盛兮被帶去了太子府,暫時無礙。可小桃擔心啊,又想着自己勢單力薄的,只怕也難以安頓盛兮。

便幹脆轉頭南下,直奔盛兮的外祖嚴家去求援。

當初家裏那樣疼愛夫人,怎麽會十年來對大小姐不聞不問呢?知道了盛家的貓膩,小桃決定闖回去看看。

結果這麽一闖,還真是闖出名堂來了。

這裏頭,是盛父在搗鬼。盛兮的娘親過世後,盛父封鎖了所有的消息渠道,這邊關着小桃與盛兮,沒了前房的財産,新娶了繼夫人,那頭糊弄的在金陵城的嚴家一無所知,還以為姑娘和外孫女在京城好好的。

盛父有能耐,十年都沒讓嚴家起疑。甚至叫人杜撰的以為嚴家嫁出去的姑娘還活着呢。

那邊知道了消息後,都顧不得別的什麽,先就叫人跟着小桃回京城,不管怎麽說,得先見見盛兮,碰一碰面再說。

于是,小桃就迅速折返了。

方才街市上,小桃就瞧見了盛兮。也是她蹲守這些時日的結果。

所以才有盯人的暗樁去禀報了秦湛,秦湛把人抓來一問,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這總不能攔着人家家裏人不讓見面吧。可畢竟盯着太子殿下的眼睛太多了,才選在這兒,叫他們見一見的。

這其中曲折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小桃只是大致說了說事情的經過。

盛兮聽的淚眼模糊。

寧珵卻冷道:“盛霆只是個工部的小主事,哪有那麽大的能力?但凡嚴家多個心眼,找個人來京城打聽打聽,難道還能不知道消息?居然被他騙了十年,真是愚蠢。”

盛兮眼圈都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殿下天潢貴胄,凡事絕不可能被人欺瞞。可人家都說了,小鬼難纏。他雖只是個小主事,可底下替他賣命的人也不是沒有的。”

“他揮揮手,幾句話就把我和小桃關了十年,娘親以前的人都叫他處置了。那草菅人命幾個字,罪狀上也是寫了的。他有心哄騙,距離又這麽遠,他還會模仿我娘親的筆跡。莫說是十年,怕是一輩子也能哄的。”

太子殿下高高在上,生來擁有一切,哪知道底下人的心酸呢?工部的小主事,官兒不大,可頤指氣使起來的氣勢,怕是比太子還要足呢。

這事兒說起來匪夷所思難以辦成,可偏偏就是辦成了。

要不是這一回遇上寧珵,只怕他們一輩子不得翻身,一輩子也和外祖家聯系不上了。

寧珵見不得小貓兒這樣哭。

也別說了。那盛霆背地裏替太尉辦事,能有這樣的膽子也是該的。要是背後沒人,敢這麽嚣張麽。

他用指腹輕柔給她擦眼淚,小貓兒還知道把帕子遞上來,寧珵拿了,又點了點她通紅的鼻尖:“別哭了。這會兒天冷,一會兒小心着涼了。再這樣哭,眼睛上落了霜,明早只怕睜都睜不開了。”

“既這樣。就不逛了。回吧。”

小貓兒倒是乖,輕輕點頭,也不反駁。

倒是寧珵舍不得她這麽委屈,說:“十五還有燈會。等你好了,孤再帶你出來。”

聽說元宵節的燈會更熱鬧呢。到時候全城的街市都會亮起來的。

盛兮被牽引了些心神,乖乖不哭了:“好。我聽殿下的。”

寧珵把人牽到身邊,淺淡目光這才落到小桃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身上:“嚴家的?”

太子殿下日理萬機,不知道多少軍國大事都從他眼皮底下過。

按說嚴家這樣的人家,哪怕是盛家的事兒,都不至于驚動他。

可誰讓這是跟小貓兒有關的人事呢?

太子是知道的。當初看卷宗就知道。只是沒細查細究過。小貓兒都有他了,有個不聯系的外祖家又有什麽要緊的。

如今看嚴家這架勢,是想把小貓兒接回去?

嚴家是金陵城裏做綢緞生意的小商家。

可家教也是好的。這回跟着小桃來的,是老太太的兩個嫡孫。

便是盛兮娘親弟弟的兒子。也就是盛兮親舅舅的兩個兒子。

嚴清書和嚴清懷。

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五歲。兩個人規規矩矩給太子行禮,寧珵淡淡點了點頭。

在兄弟倆的目光下,寧珵揉了揉盛兮的腦袋,又替她攏了攏披風:“孤給你指個地方。帶着你表哥們過去敘一敘。不許在外頭過夜。叫他們在那邊安置就好了。你聽他們把話說完了,就回家來。知不知道?”

大将軍都還有個妹妹呢。就養在他皇姐府上。只是大将軍跟它妹妹不親近罷了。

小貓兒有親人要招待也是正常的。

但不能夜不歸宿。小貓兒必須得回家來。

把嚴家的人帶回太子府肯定是不成的。那太顯眼了。出去見面說話,比在太子府方便多了。

盛兮覺得太子殿下的安排很好,她本來也是這樣想的。

只是殿下說回家。

盛兮目光盈盈,對上寧珵含笑卻又清雅冷潤的眸光,她心裏忽然輕輕動了動。

殿下是許她将太子府當成她的家了麽?

她在小院子裏被關了十年,從不覺得那盛府是她的家。她想念的,也只是那些屬于她的在小院中的過往。

至于家。從六歲起就漂泊無依的心靈,從來不知道,世界之大,她當以何處為家啊。

從秦湛手裏拿了個小盒子來,寧珵送到小貓兒手裏。

小貓兒只到他肩膀底下,嬌小纖細的人仰着頭看他,目光軟成了一汪水,濕.漉.漉的凝着他:“殿下放心,我會按時回家的。不會在外面浪太久哦。”

小貓兒學壞了。調皮得很。

輕輕一聲喵,只叫給了寧珵一個人聽。

寧珵望着那娉婷身影遠去。冷不丁問了一旁僵立如石頭的秦湛一句:“孤要是把性子野的大将軍日日關在府裏,不許它出去見人,它會高興嗎?”

秦湛一言難盡:“殿下,大将軍生氣了咬人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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