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聽

宋無霜從小到大從未被這樣當面奚落過。

她向來知道寧珵的性子,這些年曲意迎合,一則是為了太子妃的位置,二則也是因為她實在喜歡寧珵,因此願意為此折腰。

從前寧珵表現的不親近女色,宋無霜還為此暗自竊喜過,想着她只要多花些心思和時間,總能勝出的,畢竟王家的嫡孫女可沒有她這樣與太子殿下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情分。

她以為寧珵至少會有些喜歡她的。——哪怕父親一再告誡過她,太子殿下選她做太子妃,是因為現在,只有宋家能幫着太子殿下除掉王家。

可現在,寧珵親口說她愛管教人,一點也不喜歡她。

這些話對宋無霜來說實在太過殘忍與冷酷。她的自尊根本接受不了,哪怕現在屋中只有三個人在,她卻也疑心那些候在外頭的仆從都聽見了,畢竟太子殿下的聲音也并不如何小。

宋無霜惱怒的目光落在寧珵身邊乖巧坐着的少女身上。

殿下不喜歡她,難道喜歡的是寧氏?

寧珵從未對女子如此親近過,說是将盛氏當做大将軍,可盛氏就是個妙齡小姑娘,模樣還挺漂亮的,又這般會賣乖,哪個男人會不喜歡?

寧珵将盛氏護的滴水不漏,那周妙蘭一貫站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也同她作對,她屢屢對盛氏下手不成,也知道是沒法得手了。

盛氏動不得,那嚴家在金陵,難道還動不得了嗎?

抹除一個小小的嚴家,對于宋家大小姐來說易如反掌。

将盛氏身邊的一切剪除,而她成了太子妃之後,總有寧珵不在身邊的時候,等她進了太子府,還愁收拾不了盛氏?

瞧着不過一刻就恢複神色并且很有規矩的行禮過後離去的宋無霜,寧珵眸光深了一瞬。果然不愧是宋家教養出來的嫡女。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這是照着皇後培養出來的,可未免也太過無趣了些。他的母後都不似這般呆板。她不與自己起沖突是知道讨不了好,也是因宋家很看重這個太子妃。

宋無霜維持着未來太子妃的風度,只是臨走的時候不着痕跡的看了盛兮一眼。

正巧被敏/感的盛兮接收到了。

宋無霜的那一眼猶如吐着蛇信的毒蛇,盛兮有點被吓到了,禁不住小小的哆嗦了一下。

寧珵關注到了,眉目一瞬柔和:“怎麽了?吓着了?”

寧珵以為小貓兒是被他方才的話吓着了。

盛兮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沒有。”

她這樣倒是将寧珵也逗笑了,寧珵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沒有就好。”

盛兮熟練的在寧珵的掌心輕輕蹭了蹭,小臉不小心貼了一下寧珵的指尖,太子殿下的指尖溫熱,盛兮卻覺得有什麽順着那親近一下子滑到心裏去了。

她卻顧不上自己,能感覺到說了那樣的話後,太子殿下十分的愉悅高興。

其實寧珵待她是很好的。

但從周圍人小心翼翼的态度可以看出來,太子殿下并不是那麽好相處的。

他随心所欲,想什麽說什麽,誰也攔不住,誰也左右不了。就連周家父女提起太子殿下來,都是深深的無奈嘆氣。

哪怕是需要利用宋家,對宋無霜也從不假辭色,一點希望也不會留給姑娘家。

盛兮覺得自己是借着大将軍的光芒在享受着太子殿下對她的與衆不同。

她得太子殿下庇護,願意盡力做到一切他的要求。

白團子一晚上找不到人陪着它玩。

周家父女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白團子在宅院裏上蹿下跳的,終于等到了寧珵一行人回來。

這貓崽子有些通人性,還真是不喜歡親近宋無霜那邊的人,它是記得那些人抓它的仇的,從不去西院。

等宋無霜帶着她的人一走,白團子就悄悄的摸過來了。

它現在可喜歡親近盛兮了,瞧見喜歡的小姑娘坐在那裏,它一下子就蹿到了盛兮的懷裏,把盛兮吓了一大跳,貓崽子卻自顧自的躺下了,喵喵叫盛兮摸摸它。

寧珵啧了一聲,十分嫌棄:“帶着它離開孤的地方。”

盛兮就只能先去把這個黏人的小貓崽子安置好,寧珵瞧着滿屋子的東西眼暈,幹脆喚人進來收拾,這些大婚的物件送過來,還是照着原樣送回去。

他又不在這小院子裏過日子,遲早是要回京城的。這些內造之物不宜留在此處。

這一夜計劃被打亂,寧珵想着小貓兒也是累了,就放她回去歇着了。

盛兮好不容易同雲石把白團子給哄睡着了。

她回去更衣的時候,那精心繡好的荷包從衣袖裏掉出來,雲石忙撿起來了。

雲石驚訝:“方才姑娘同太子殿下單獨在屋裏說話的時候,姑娘沒有送出去麽?”

盛兮倒是想來着,結果白團子突然闖進來,就給打斷了。

雲石忙道:“這會兒太子殿下還在主屋,我陪着姑娘過去,姑娘正好可将荷包送給太子殿下。”

“這可是姑娘這些日子精心縫制出來的,若不在今夜送給太子殿下,倒是辜負姑娘這些時日的心意了。等過了今日,明日後日再送,總是失了幾分蘊意的。”

或又怕後頭出了什麽事情打斷了,若遲遲送不出去,豈不是要折在手裏了?

盛兮叫雲石說的動了心。她也确實是不想再拖下去了。

揣着這荷包,心裏總是惴惴的想找個好時機,反而添了幾分心事。

盛兮想讓雲石陪着一起去,雲石想了想,笑道:“姑娘可以自己去。我在這兒守着白團子。這貓崽子皮得很,若是醒了又跑去找姑娘,不是壞了姑娘的好事麽?我就在這裏守着它,它哪兒也去不了。”

這是寧珵的宅院,暗地裏有無數暗衛保護。哪怕宋無霜的人都在西院,也不可能在這裏對盛兮動手,盛兮可以放心的一個人行動。

主屋那邊瞧着沒什麽太大的動靜,也沒有人守着,盛兮以為只有寧珵一個人在屋裏,結果走近了才發現屋裏似乎還有人,她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本想退回去的,可她卻聽到了宋無霜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盛兮看了看周圍,外頭一個人也沒有,護衛們也沒有出來攔着她,她就挪不動腳步了。

就,小小的聽一下吧,盛兮想。說話的人聲音有點耳熟,好像是國舅爺。

“殿下今夜所言,不就是擺明了告訴宋無霜和宋家,殿下是在利用他們麽?”

盛兮還真沒聽錯,是匆匆回來的周九覃。

比起着急的周九覃,屋裏的太子殿下姿态閑适:“這又如何?宋家平白了得了個太子妃,也不吃虧。各取所需的事,怎麽說的他們好似受了委屈?便是不說,他們難道不知道孤是利用他們?”

寧珵今夜說的那些話,确實是叫人聽去了,又沒說不許外傳。

這樣的話若是傳的妥當适時,還能将宋家和宋無霜安放在弱勢受委屈的一方,若是運用得當,損耗的只會是寧珵的名聲。周九覃一聽說就回來了。

唇舌上博弈,這可是宋家最擅長的。

周九覃道:“宋無霜對殿下有情,我也不求殿下哄着她,也犯不着哄着她,可殿下何必刺激她?這樣的話戳出去,她要是受不住,宋家的人一心疼,不就要想法子對付殿下了?”

“他們會想,是什麽叫殿下如此心狠絕情呢?殿下動不得,就只好動殿下身邊的人了。盛家那個小姑娘,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釘,殿下護得緊,可金陵嚴家呢?到時人人都要說,殿下為了盛家的姑娘,對宋家和未來的太子妃薄情寡義。此一局,咱們就落了下乘了。”

寧珵勾唇一笑:“舅舅着急了?”

“孤覺得很好。孤就是想要舅舅着急的。舅舅的記憶遲遲都不恢複,孤心裏實在等不得了。咱們這幾年的布置,舅舅該早些想起來。不然,孤都不知道前些年舅舅在外頭做了些什麽。”

周九覃扶額,實在是拿這個親外甥沒有辦法,偏偏尊貴的太子殿下還不能打。

“殿下就不怕宋家一勞永逸永除後患?”

“殿下此舉,是将殿下自己,還有盛家的小姑娘,以及嚴家,和咱們小院子裏所有的性命都算計進去了。我從前教殿下的,難道是把身邊的人都算計進去麽?”

寧珵淺淺一笑:“孤就是跟舅舅學的。舅舅不是也把自己算計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若不如此,大胤何時才能握在我寧家的手裏?”

“難道孤還真的要跟宋無霜完婚嗎?”

周九覃盯着寧珵,心想,親外甥可真瘋啊。

他被找到的那會兒見他,覺得太子殿下清隽出塵,是個翩翩公子。如今相處久了,才覺得太子殿下果真是不按常理之人。他甚至說這些是跟他學的。

周九覃不禁想,那沒失憶之前的自己,堂堂大胤國舅爺該有多瘋啊。

“大将軍在你身邊留了一輩子。它是先天不能生育,所以沒有子女,便是堂姊妹生的兒女,也終歸不是它親生的。”

周九覃換了個話題,不說朝政紛争,連聲調也跟着緩下來了,“盛家的小姑娘看着挺健康的。你把她留在身邊,是打算拘她一輩子,不許她成婚生兒育女,體會正常的夫.妻生活嗎?一輩子做你身邊的小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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